回程的路上，寧千羽一直垂著頭，光潔修長的脖子露在冰冷的空氣中，紀哲野竟然有一股想要撫摸一下的衝動。

    “你爸爸將你的名字放回探訪名單裏麵，你還在難過什麽？”紀哲野不明白她在難過什麽。

    千羽抬頭，輕輕地說：“爸爸老了。”從前的爸爸任何時候都是尊貴帥氣的樣子，沒有想到，才過了六年，爸爸的頭發幾乎白了一半，看起來像一個小老頭。

    一想到爸爸這輩子都要在裏麵過，她的心很難受，不知道該怎樣才幫到爸爸。

    明明該她安慰爸爸，但剛才一直是爸爸在安慰她，讓她好好讀書，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擔心他。

    怎麽可以不用擔心。

    “每個人都會老。”紀哲野淡淡地說。

    “爸爸不一樣！”

    寧千羽的眼眶一熱，“爸爸從前很在意他的外表，細節什麽都很挑剔，可是剛才，你沒有看見他的樣子……”

    一身邋遢的囚服，黑乎乎的指甲，還有滿臉夾雜著白色的胡須。

    寧千羽看著他，認真地說：“不過，還是要謝謝你，沒有你，我根本沒有機會見到爸爸。”

    雖然她不明白他為什麽願意幫她，但是，她一向是恩怨分明的人：“謝謝你。”

    “可是……你為什麽願意幫我？”她遲疑了一下，問道。

    “你覺得呢？”

    她苦笑：“我不知道。”也許，是另外一種折磨她的方法，畢竟，他已經知道爸爸是她的軟肋。

    一想這一點，她忍不住慌了起來，她可不想爸爸成為他拿捏自己的犧牲品。

    這時候，紀哲野將一份合同遞給她。

    寧千羽一看，賣身契三個字，她吃驚，有些不敢相信：“你……還給我？”阿言不是藏起來了嗎？怎麽會在他的手中？

    一時間，太多的驚喜瞬間湧來，她差點不敢相信。

    他安排了她和爸爸見麵的機會，甚至讓爸爸改變主意，她每個月都可以探望爸爸一次，現在還將賣身契還給她？

    隻見他的眼睛依然幽黑而冷漠，找不到她想要看到的陰謀和算計。

    “怎麽？不要？”說著要將合同收起來。

    寧千羽一把搶過來，“要要要！”

    然後仔細地逐字看，直到最後看清楚自己的簽名，並且沒有任何的符加條件，撕開兩邊，再撕開，繼續撕開，直到粉碎為止，隨手扔到麵前，等會下車就將這些碎片回去燒幹淨。

    微籲一口氣。

    她看著他，望著那張俊美卻高深莫測的臉蛋問：“為什麽？”

    紀哲野避開她那雙清澈得沒有任何雜質的眼眸，淡淡地說：“沒意思。”

    沒意思？？

    是幾個意思？

    寧千羽根本不懂他的意思。

    “你覺得我讓你簽了賣身契，覺得很絕望，又認為寧明樂這輩子都要坐牢，覺得更絕望，於是想自殺解脫。”

    “……”她的臉蛋一熱，沒錯，她當時是湧起這些可笑幼稚的想法，等冷靜下來之後，她突然想起，若是自殺了，那爸爸就孤苦伶仃地活著這個世界上，那她實在是太不孝了。

    她的心裏浮起一抹莫名的感覺。

    千羽複雜地看著他，“你是擔心我會自殺？？”

    他關心她？

    這念頭一生起，心居然劃過一抹連她都察覺不到的開心。

    “我是擔心你死了，就沒機會折磨你。”

    果然，他怎麽可能關心她。

    他這種人，冷漠，殘忍，冷血無情，大概根本不懂得什麽是關心人吧。

    她是腦進水了才會有那種錯覺，寧千羽苦笑了一下。

    他怎麽可能關心她？！他可是親口承認很討厭她，將她留在身邊，就是為了折磨她。

    所以，他是怕她再次尋死，所以才會將賣身契還給她。

    努力忽略心頭那抹淡得幾乎感覺不到的失落，她說：“那你……不會反悔，或者還有備份吧？”

    紀哲野微皺眉：“我是出爾反爾的人嗎？”

    沒錯。

    她差點衝口而出，然後尷尬地笑：“我的意思是，你不會再纏著我了。”

    他淡淡地看著她，目光漸漸炙熱，那種與生俱來的強勢和霸氣，會給人有種無形的重壓。

    千羽幾乎承受不住他的眼神。

    難道她說錯了？

    既然將賣身契還給她，那就意味著不會纏著她了呀。

    “那是當然。”

    紀哲野也不明白為什麽要將賣身契還給她，正如她所說，賣身契不存在，那麽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就這樣中止了。

    不，當然不會就這樣中止。

    他隻是不想要那樣的關係。

    他要他的心甘情願。

    寧千羽聽見他的話，唇瓣不自覺地牽起極動人的弧度，忍不住興奮起來。

    紀哲野莫名地不悅起來，這死女人離開他真的有那麽高興？

    這一刻，他差點反悔。

    他幹嘛要突然心軟將賣身契還給她？當年她對他所做的一切，就算她自殺幾次都抵不過。

    該死！

    他不該看見她的眼淚就心軟的，視線落在被她扔到地上已經撕碎了的合同上。

    寧千羽連忙一把抓起，按下窗，將合同全部撒在向外麵，美得精致的臉蛋浮起不自覺的戒備：“紀哲野，你可不能反悔。”

    紀哲野皺眉，神情冷淡而矜貴：“需要送你回家嗎？”

    “謝謝！”她的臉蛋一熱，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嗎？

    他既然將合同還給了她，就不會後悔了呀。

    突然覺得，他似乎沒有以前那麽可怕。

    寧千羽興衝衝地下了車，房車一直等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內，這才緩緩離開。

    一直沉默的阿諾說：“少爺，你……真的願意就這樣讓她離開？”據他觀察，寧千羽似乎很高興離開少爺的樣子。

    少爺可是為了她利用自身的人脈關係，才能安排今天的見麵。

    若是少爺和寧千羽解釋清楚，甚至詳細一點的話，寧千羽一定會被感動的，偏偏少爺不屑於解釋。

    不由得有些憂心仲仲。

    剛才他明明清楚地感覺到少爺生氣了，隻有寧千羽那白癡才開心得好像中了幾千萬。

    紀哲野冷漠地說：“你太多事了。”

    “少爺，你……喜歡上她了？”

    紀哲野沉默，目光晦暗深測，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