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窮無盡的黑暗。

    冰冷，無窮無盡的冰冷。

    安靜，無窮無盡的安靜……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突然……

    陳不凡聞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進而，渾渾噩噩的意識，迅速清醒。

    他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爆射出的厲芒，仿佛要把空氣割裂。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白色，還有，吊瓶……

    不許亂動，不許運功。否則，我會再次把你打暈。”

    熟悉的聲音，驟然響起。

    陳不凡閉眼，約莫十秒後，再度睜開，眸中的淩厲和冷冽已盡數收斂，取而代之，是漠然。

    他以唾沫潤喉，自覺差不多了，才張嘴說話，“你叫阮小蕊是吧？我記住你了。”

    雖然他潤過嗓子，但，聲音還是有些沙啞。

    身著白大褂的阮小蕊，端著一個鐵盤走到床邊，從上麵拿起一個溫度計，賽到陳不凡嘴中。

    接著，她似笑非笑的淡然回道：“能讓小魔王記住，還真是我阮小蕊的榮幸呢。”

    陳不凡眉頭微皺，咬著溫度計，模糊不清的質疑，“小魔王？哪個王八蛋給我取的壞名？”

    阮小蕊鳳眉微挑，打趣道：“怎麽，就因為一個壞名，你就想殺人家全家？”

    我還沒那麽喪盡天良。”陳不凡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接著問道：“這是哪？我昏迷了多久？”

    那你先前為什麽那麽執著的要殺華為中？甚至為了殺他，連命都不要了。小魔王，人性什麽的，可不是你的風格。”阮小蕊說著，突然低下頭，“你該不會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吧？”

    我還沒那麽無聊。”陳不凡眉頭微皺，再度重複先前的問題，“這到底是哪？我昏迷了多久？”

    那到底是為什麽？僅因為‘雜種’兩個字，不至於吧？”阮小蕊一臉好奇，完全無視他後麵的問題。

    陳不凡眉頭皺得更深，沉默了半晌，眉頭舒展，平靜地回道：“我從小就沒有媽。”

    什麽？

    阮小蕊心頭一疼，嬌軀一顫，猛地直起身，一臉歉意的道歉，“抱歉，我隻是單純的好奇，不是故意的。”

    接著，她迅速轉身。

    雖然她的速度很快，但，俏臉上迅速浮現的黯然，依舊沒有逃過陳不凡的雙眼。

    阮小蕊嬌軀微微戰栗著，好半晌才恢複正常。

    她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的冷聲道：“我說服不了自己不殺人，所以，我為先前的成見，向你道歉。”

    嗯？

    陳不凡雙眉微挑，什麽意思？難道……

    他隱隱猜到了什麽，卻不好詢問。

    阮小蕊背對著他坐在床沿，不急不緩的訴說道：“我媽媽生我的時候，難產死了。我爸極愛我媽，對我是又愛又恨，愛，是因為我是他和先愛之人的延續，恨，他覺得，是我害死了我媽。”

    我三歲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問題。為了不讓我爸繼續痛苦下去，也為了我的童年單純一些，我就堅持選擇住校。”

    那一天，爸爸的眼神，似痛苦，似不忍，又似解脫，我永遠也忘不了。”

    我以為，隻要我足夠優秀，爸爸就會高興。所以，我拚命的學習，學習，再學習……”

    說到這，她微微停頓了片刻，緊接著道：“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懂了許多，也就明白，爸爸對我，永遠都會愛恨交加。於是，我放棄了掙紮，徹底把思緒投入到學習中。”

    四年級期末，我選擇跳級，六年級，以京都第一的名詞，考近最好的高中，高一念完，我就跳到高三，直接參加高考……”

    ……

    阮小蕊說了很多，像是在聊天，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她的語氣很平緩，甚少出現感情波動，就好像在說別人的事跡一樣。

    然而。

    她聲音中的痛苦，迷茫，不甘，幽怨，渴望等等，陳不凡都聽出來了。

    他的心在顫，在抖，在疼。

    沒媽，對於那些家庭完整的人而言，隻是一個神秘的悲劇。

    但，像陳不凡、阮小蕊這樣的，將會是一生的遺憾，甚至是痛苦和陰影。

    媽……你在哪？可還好好的？等我，一定要等我……”陳不凡的心神漸漸迷離，到了最後，完全聽不清阮小蕊在說什麽。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他思緒迷離間，猛地反應過來，好像‘嘰嘰喳喳’的聲音消失了很久。

    接著。

    他迅速清醒，佳人還在，隻是沒有在說話。

    陳不凡有些同情，但更多的是心疼，心疼自己，也心疼這個更悲劇的女人。

    至少，自己還有個盼頭啊！

    他嘴唇蠕動了幾下，想要說點什麽安慰她，臨到頭，又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病房，陷入了死寂。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約莫五分鍾後。

    呼！”阮小蕊長吐一口大氣，起身，轉身，一臉舒坦的輕聲道：“這些話憋在我心裏太久太久，久到就像一座大山，壓得我快窒息。如今一下子說出來，舒服多了。”

    陳不凡，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想說，且一說就停不下來，謝謝你的容忍，謝謝你的傾聽。”

    作為答謝，你先前質疑我醫術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不用客氣。”陳不凡搖了搖頭，“溫度計可以拿走了嗎？這樣說話很不舒服。”

    抱歉，一下子忘了。”阮小蕊調皮的吐了吐粉嫩的香舌，快速拿掉溫度計。

    清純型……

    陳不凡撇了撇嘴，徹底放棄研究這個女人的屬性，因為，完全看不懂，至情至性，興許稍微貼切一些。

    溫度正常。陳不凡，你的機體恢複力，好生厲害。”阮小蕊有些驚訝，接著傲然補充道：“當然，最重要的是，我的醫術厲害。”

    ……”陳不凡無語，要不是《噬靈功》自主運轉，再有兩個月，自己的身體也不可能恢複到現在這種狀態。

    他也懶得計較了，淡淡的問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這是哪，我昏迷了多久嗎？”

    這是一號基地，位於海納最下麵的一層。你昏迷了……大概七八個小時吧，我也沒記時間。”

    好吧……

    陳不凡服了，心下暗暗誹謗，“還醫術好？醫生最重要的，就是要注意時間好嗎？救命爭分奪秒懂不懂？需要根據時間流逝，來統計病人的機體變化，進而製定最妥帖的醫療方案，懂不懂？”

    他表麵不動聲色，換了一種問法，“現在幾點？”

    淩晨三點。”

    呼！”陳不凡輕吐一口濁氣，“我累了，要睡一會，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也好，有什麽事就叫喚，門外一直有人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