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夜 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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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車騎,發生了什麽事?”皇甫嵩問道。

    “哦,沒什麽,家裏來信,說我夫人她偶感風寒而已。”蘇哲臉色旋即恢複如常,隨手團起了那道字條。

    軍議又進行了半個時辰,方才結束,眾人散去。

    大帳中,隻餘下了蘇哲一人。

    他二郎腿往案幾上一搭,背往後一靠,又展開了手心那團揉起的紙條,重新又看了一遍。

    “終究還是露出狐狸尾巴了……”蘇哲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就在這時,帳外又有親兵入內,言是有人求見。

    蘇哲便問是何人。

    當親兵報上求見之人的姓名之人時,蘇哲不禁眼前一亮,頓了一頓,拂手道“叫他進來吧。”

    片刻後,掀簾掀起,一襲裹著黑色鬥笠的身影,走了進來。

    當那人撩起遮麵的黑紗之時,蘇哲笑了。

    ……

    數日後,夜色已深。

    皇城,外宮。

    那一間小偏房中,蘇飛正溫著一壺酒,學著蘇哲的樣子,邊抿一口酒,邊嚼一口蠶豆。

    蠶豆入口,沒嚼幾下,他就吐了出來,喃喃抱怨道“這蠶豆有什麽好嚼的,又硬又鹹,大侄子也不知是什麽重口味。”

    他便把那一盤蠶豆往旁邊一推,隻管喝酒。

    吱呀~~

    房門推開,親兵匆匆的闖了進來,慌慌張張道“稟將軍,不好了,城內有人造反,正在圍攻車騎將軍府!”

    “什麽!”

    蘇飛一口酒噴了出來,騰的跳起來,驚問道“是哪些人造反,有多少人馬?”

    “回將軍,那些造反的人好像是一些大臣的家仆,數量有近千餘人,這會正瘋狂圍攻車騎將軍府,不知那邊還能支撐多久!”

    砰!

    蘇飛把酒杯砸在了地上,罵道“我幫子朝臣裏果然藏著鬼,他們這是想趁著子明不在,想要翻天啊,給我召集兵馬,去車騎將軍府。”

    說著,蘇飛一把抓起了案幾上的佩劍,就要衝出去。

    “可是將軍,主公給將軍的任務,是看守外宮啊,將軍這麽一走,外宮怎麽辦?”親兵提醒道。

    蘇飛一隻腳都邁出了門檻,卻停了下來,回頭摸頭腦殼道“對哦,子明可是交待過,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鬆外宮的警戒的。”

    琢磨了那麽片刻,蘇飛一擺手“那天子就是個軟蛋,料想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外麵這些叛亂,定是那些大臣自作主張,車騎將軍府要是被攻破了,我那侄媳婦豈不是得落到那幫賊人手裏,我這個做叔叔的怎麽能見死不救!”

    蘇飛做出了決斷,當即召集了半數守衛外宮的兵馬,打開宮門,直奔車騎將軍府殺去。

    ……

    內宮。

    金殿內外,死一般的沉寂。

    伏壽站在殿風,望著門外駐立的劉協,神色間閃爍著絲絲不安。

    劉協已經站在那裏許久了,就象一樽雕像般,聳立在那裏,一動不動,目光始終凝望著宮外方向。

    她試著過去勸過兩次,可劉協卻像是沒聽到似的,無視她的存在,一句話也不理會她。

    這是劉協從未有過的反常舉動,從他的身上,伏壽隱隱約約看到了幾分如暗流般的殺氣。

    那種殺氣,讓人不寒而栗。

    伏壽明顯感覺到,今日的劉協與往日大不相同,竟然讓他感覺到了一絲畏懼。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

    天色已晚,伏壽都有些困了,可是天子不回寢宮,她也沒辦法擅自回去。

    她隻好再次走上前去,勉強擠出笑容,勸道“陛下,天色已晚,該回寢宮休息了,陛下莫要累著了。”

    “今晚有大事發生,朕怎麽能睡得著呢。”劉協語氣玩味,說話之時,目光始終不變。

    “大事,什麽大事要發生?”伏壽一臉茫然,心中卻越發感到不安。

    就在這時,卻見夜空之中,不知為何,忽然間竟升起了一柱狼煙,照亮了夜色籠罩下的宛城。

    劉協嘴角鉤起一抹冷笑,指著天空中的狼煙,“看吧,大事已經發生了。”

    伏壽抬頭看那驟起的狼煙,依舊是一臉迷茫,不知劉協指的到底是什麽。

    但深夜之時,城內本該是宵禁,卻忽然間起了狼煙信火,這本身就意味著有什麽事發生。

    伏壽心中那不祥的預感,愈發的強烈。

    就在她還想再問時,身披重甲的董承,興衝衝的趕了過來,拱手道“陛下,狼煙號火已經升起,種輯他們行動了,也該是我們動手的時候了。”

    劉協輕吸一口氣,沒有半分猶豫,拂手道“去吧,即刻行動,殺出外宮!”

    “臣尊旨。”董承領旨,殺氣騰騰而去。

    伏壽一聽“殺出外宮”四個字,心頭不由一震,驀然間似乎猜到了什麽。

    她急是問道“陛下,你打算做什麽,為什麽要殺出外宮?”

    “皇後,你趕緊收拾些隨身細軟,準備隨朕出宮吧。”劉協說著,轉身往內而去。

    “陛下且慢,把話說清楚了,你到底預謀了什麽?”伏壽一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一這抓,正好把劉協的袖子扯破,露出了裏邊的軟甲。

    他竟然在龍袍之下,暗穿軟甲!

    伏壽看出了事態的嚴重性,用力抓住了劉協的手,厲聲質問道“陛下,你老實說,你到底打算做什麽,你不說清楚,臣妾絕不會走!”

    劉協驀然回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如刃的目光,瞟了她抓著自己胳膊的手一眼。

    那眼神中,藏著凜凜殺氣,透露著帝王的無上威儀,竟讓伏壽打了個寒戰,下意識的鬆開了手。

    劉協眼神這才緩和,索性扯下了龍袍,露出了一身甲胄,這裝束,分明是一副準備去打仗的樣子。

    伏壽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仿佛怕被劉協傷到似的。

    劉協這才冷冷道“朕決定殺出宛城,趁著蘇哲不在之際,去兗州投奔曹操。”

    “陛……陛下說什麽?”伏壽嬌軀一震,一臉驚異,以為自己聽錯了。

    劉協便又重複道“朕說的已經很清楚了,朕要殺出宛城,去投奔曹操。”

    伏壽這才省悟過來,急道“陛下先前不是跟臣妾商量好了嗎,我們要選擇信任蘇哲,跟他共度難關,陛下為何還要這麽做?”

    “信任?”

    劉協冷哼一聲,一臉諷意道“隻有皇後你才會認為,那個蘇哲值得信任,在朕看來,他隻不過是下一個董卓而已,朕已經做了一次傀儡,豈能再做一次!”

    伏壽神色震撼,愣怔了好一會,似乎不敢相信,劉協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半晌後,她才問道“陛下既然不信任蘇哲,為何不跟臣妾說,偏偏要自作主張?”

    “跟你說?你會聽朕的嗎?朕看你是被那個蘇哲給迷住了,失去了判斷能力,朕要是什麽都跟你說,朕早晚會第二次淪為別人的傀儡!”

    伏壽徹底震住了,驚愕的表情寫在臉上,被劉協這般諷刺,心中不禁湧起深深的酸楚。

    她便沙啞的抱怨道“陛下怎能這樣說臣妾,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陛下,為了大漢社稷啊。”

    看著伏壽那委屈的樣子,劉協肅厲諷刺的表情緩和了幾分,亢奮的情緒也漸漸平伏下來。

    他輕歎一聲,上前撫了撫伏壽的肩,“罷了,朕說的話是有些重,朕知道你是為了朕好,隻是有時候太自以為是,這也是朕為什麽要瞞著你,暗中行事的原因,你隻需要知道,朕才是大漢天子,朕的決策絕不會錯就行了。”

    伏壽抬起頭來,異樣的眼神望著他,搖著頭道“陛下,你變了,以前的你根本不是這樣,難道之前的那個陛下,都是裝出來的嗎?”

    一聲無奈的長歎。

    劉協麵露苦澀,歎息道“朕要是一早就表露出雄才大略,你以為那董卓還會立朕為天子麽?朕這麽做也是出於自保,隻有這樣,朕才能騙過那些奸賊,讓他們以為朕軟弱無能,放鬆對朕的警惕,不然,朕又怎麽可能從長安逃出,眼下又怎麽能有機會再從宛城逃出。”

    伏壽心頭又是一震,再次看向劉協之時,不禁感到畏懼,甚至感到陌生。

    她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跟自己朝夕相處的那個人,竟然藏的那麽深,自己跟他多年,竟然沒有看出半分破綻。

    宮門方向,殺聲驟然響起,預示著一聲激戰已開始。

    劉協便道“董承已經動手了,我們快點趕到宮門去吧。”

    伏壽這才回過神來,目光看向宮門,卻道“就算陛下打算去投奔曹操,但那蘇子明留了兩千餘人守外宮,董承隻有八百兵馬,如何能輕易殺出去?”

    劉協嘴角揚起一抹自得,冷笑道“朕已暗中叫董承組織種輯等數位忠臣,叫他們今夜發家仆圍攻車騎將軍府,那個蘇飛不過一有勇無謀之徒,必然害怕失了他侄子的府邸,必會抽兵去解圍,這時外宮守軍削減,正是我們殺出的大好時機。”

    伏壽驀然省悟,這才想明白,方才那衝天而起的狼煙,正是種輯他們發出的動手信號。

    伏壽再次看向劉協,眼眸之中,不禁湧起了幾分驚歎,似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看似軟弱的少年天子,竟然城府深沉到這等地步,藏著如此深不可測的智謀。

    “原來,我一直象個小醜一樣,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伏壽的心中,不禁湧起了一股悲涼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