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0一章 戲說畫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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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新的一天又來了。當那東邊的天際被噴薄的紅日染紅的時候,孫延真輕盈的身影閃進了刺史衙門的內院。
    鶯歌站在院子裏,緩緩轉過身,微微一笑,“延真姐姐,你還是回來了……”
    “哦。我隨便走走,駙馬不是今天要離開歧州嗎,人呢?”孫延真臉色一紅!眼神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安和的房門。
    “他,他走了……”鶯歌歎息一聲,“延真姐姐,他讓我們在歧州要呆一段日子,然後再走。”
    “他走了?”孫延真一驚,“他是欽差,儀仗在此,他何往了?”
    “延真姐姐,他帶著風鈴兒姐姐去岷州了,他要去剿滅岷州的賊寇。”鶯歌說著,擔憂的目光穿過層層的屋脊向遠方望去。
    ……
    半月後。時值正午,深秋的太陽高懸在當空,依舊有些火熱和毒辣。岷州城內,一片喧鬧。這岷州城雖然比歧州城要小,但卻是一座商貿重鎮,客商雲集,貨物周轉,遠遠比歧州要繁華。
    城南的一個角落裏,前幾日一早,突然搭建起了一個寬大的涼棚。現在,涼棚內,一張案幾後麵,坐著一個膚色黝黑的青年漢子,手執紙扇笑吟吟地舉目四顧。他的身後,站著一男一女,女的年輕豔麗出塵,男的人近中年神色冷峻。涼棚裏外,聚集著無數販夫走卒和四方商賈,圍了個水泄不通。
    “諸位,在下三人路過岷州,盤纏用盡,不得已開了這個場子,說幾個段子博大夥一笑!望老少爺們有錢的捧個錢場……”青年漢子站起身來,大聲道。
    “不要囉嗦了,快說段子。銀子好說!”人群中不知是誰咋呼了一聲,頓時引起了眾人的不斷附和。
    “嗬嗬,好,下麵,小可再為大夥說一段更為驚險恐怖的故事畫皮。諸位,聽好了!話說太原府有一個書生姓王,一日早行,遇到一個美麗的女郎,就問她何以獨自行走。女子答曰,自己是富人家的小妾,被大妻趕出了家門。王生一時心動,就領著女子回到了自己家中,安置在書房裏……與其同居了。”青年漢子頓了頓,繼續道,“王生出門碰到一個道士。稱其滿麵妖氣,家裏定有妖孽。王生不聽,但當他回到家中卻無意中發現。女子化為一惡鬼,臉碧綠色。牙齒象鋸,人皮鋪在床上,手裏拿著筆正在人皮上描畫。不久,把筆拋去,將人皮披上身,頃刻化成女郎。王嚇得要命,象狗樣爬到外麵,急急忙忙地追趕道士。”
    說到這裏,青年漢子朗聲道。“諸位,天色不早了,小可三人還未用午飯。今天就說到此為止,明日一早小可接著為大家說。還請捧場。”
    眾人正聽得上癮,哪裏願意放他離去,有人高聲呼喊著,“不行,不行,剛起了個頭,怎麽能不說了?繼續繼續,我等為你們準備酒飯,就在這裏,邊吃邊說。”
    人群越聚越多,現場亂成一團。青年漢子苦笑一聲,身後的女子俯下身低低道,“別說是他們,連風鈴兒都聽得入神,讓人驚悚又讓人欲罷不能……”
    “嗬嗬,不過是我以往從老人那裏聽來的一些鄉俗俚事罷了,原本……”青年漢子看著越來越密集的人群,倒吸一口涼氣,又低低回頭對女子道,“原本是想借此了解岷州賊寇的一些消息,沒想到弄假成真,這兩日倒真成了說書先生了……”
    “駙馬爺,還是先把今天的場麵應付過去再說吧。”神色冷峻的中年男子笑道,“駙馬爺隻管說書,打探消息的事情有高忽呢。”
    青年漢子微微點頭,猛然大叫道,“諸位,安靜了!既然大夥如此厚愛,小可就把這個段子說完。”
    人群頓時安靜下來,無數雙男女老幼的眼睛直盯著他。他長籲一口氣,緩緩道,“王生四處尋找,終於在野外找到了那個道士。苦苦哀求道士解救自己,道士便將自己的拂塵交給了王生,要其懸掛於屋門之上。王生照做了,但那名厲鬼所化的女子毫不懼怕,一把將拂塵撕了個粉碎,衝進屋裏,撕裂王生的肚腹,取其心髒而去。王生的妻子急忙去找道士,道士大怒,跟隨王妻前去收複厲鬼。”
    青年漢子喘了口氣,望著周圍聽得津津有味入神的“觀眾”們,暗暗汗顏心裏道,“蒲鬆齡老先生,對不住了,借用下您老的畫皮……”
    “道士拿著木劍,站在庭院中心,喊道:‘孽魅!賠償我的蠅拂來!’厲鬼在屋子裏,惶恐害怕,出門想要逃跑。道士追上去擊打厲鬼。厲鬼所化美女仆倒,人皮嘩的一聲脫下來,美女變成了惡鬼,躺在地上像豬一樣地嗥叫。道士用木劍砍下惡鬼的腦袋;鬼身變作濃煙,旋繞在地,成為一堆。道士拿出一個葫蘆,拔去塞子把葫蘆放在濃煙中,像口吸氣一樣,濃煙颼颼地進入葫蘆,瞬息間濃煙就被吸盡。道士塞住葫蘆口,把葫蘆放入囊中。大家一同去看人皮,皮上眉目手足,沒有一樣不具備。道士把人皮卷起來,像卷畫軸的聲音,卷後也裝入囊中,於是告別想要離去……”青年漢子淡淡而低沉的聲音在場中彌漫著,四周的人群一片異樣的沉寂。
    猛然!人群中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叫好聲,“絕了!好一個畫皮!”
    人群慢慢散去。高忽收起場中散落在地的銀錢,嗬嗬笑道,“駙馬爺,今天賺了不少呢。”
    “嗬嗬,走吧,我們回客棧去。”青年漢子淡淡一笑,回頭望了豔麗女子一眼,“走吧,鈴兒。”
    三人行走在人流如織的街道上,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低沉洪亮的聲音:“先生!請留步!”
    青年漢子陡然一震,手心一顫,略頓了頓,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緩緩轉過身來,望去。
    一個虯須大漢,麵帶微笑,正行走過來。他微微躬身,“在下史那賀,在這裏聽先生說書已經有幾日了,先生博聞廣記,博學多才,史那賀甚是佩服景仰,意欲與先生把酒言歡,可否?”
    “這?”青年漢子沉吟道。
    “在下雖是草莽之人,但對先生這樣的博學之人一向甚是敬重仰慕,請先生賞光。”史那賀目光中閃爍著異樣的奇光,朗聲道。
    “既然如此,小可就叨擾壯士了。”青年漢子點點頭。
    四人走進一座酒館,進了一間雅間。酒菜上齊,史那賀嗬嗬一笑,端起酒杯,向青年漢子寒暄道,“好沒請教先生貴姓大名?”
    青年漢子目光流轉,掃了一眼站立在他身後的高忽和風鈴兒一眼,“小可馮雪峰。”
    “哦,雪峰先生,何方人氏呢?”史那賀一邊敬酒,一邊隨意問道。
    “嗬嗬。小可絳州人氏。父母雙亡,家道敗落,又身無長技,隻有一肚子詩書,隻好隨意浪跡天涯,四海為家……”馮雪峰嗬嗬一笑,幹了一杯酒。
    “雪峰先生的書段子信手拈來,寓意深遠,令人拍手叫絕。”史那賀由衷地讚道。
    “沒有辦法的辦法,賣弄幾個鄉俗俚事,賴以換些盤纏罷了,讓壯士見笑了……”馮雪峰汗顏一笑。
    “這算得了什麽?憑先生大才,將來必是人中之龍,來!史那賀再敬先生一杯!”史那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看到馮雪峰飲罷,史那賀又笑道,“先生既然滿腹詩書,何不科舉出仕呢?”
    “小可性子散漫,率性而為!受不得約束,隻好寄情於山水之間!嗬嗬……”馮雪峰微微一歎,轉首看了看高忽和風鈴兒,吟道!“茫茫天涯路,飄然何所依!”
    史那賀眼前一亮,擊節讚道,“好句!雪峰先生出口成章,史那賀欽佩之至。”
    “謬讚了,無心之言,感慨之句,讓壯士見笑了。”馮雪峰端起一杯酒,“雪峰也敬壯士一杯。”
    一場酒一直吃到傍晚。臨別之際,史那賀醉醺醺地道,“雪峰老弟,好酒量,明日,明日,史那賀還要與你痛飲,暢快啊!”
    馮雪峰舌頭都軟了,手在半空中亂舞著,晃悠著身子,“你我兄弟一見如故,酒逢知己千杯少,喝!”
    史那賀朗聲大笑,拱手大踏步離去。
    風鈴兒輕盈地上前,輕輕扶住搖搖欲墜的“馮雪峰”,皺著眉頭,低低道,“駙馬爺,你幹嘛與這樣一個陌生人喝這麽多酒,傷了身子。”
    “走,走!”馮雪峰晃悠著雙手,在風鈴兒和高忽的攙扶下,匆匆回了客棧。
    進得房間裏,大醉的馮雪峰突然悠然一笑,掙脫風鈴兒柔軟的小手,“好了,我沒事。”
    高忽呆了呆,“駙馬爺,你沒醉?”
    “不妨。高忽先生,這兩日,咱們啥都不要幹,就呆在客棧裏,你與暗衛之間也暫時不要接頭了。嗯,多虧了你的易容之術……我就姑且做一個落魄書生馮雪峰吧……哈哈!”安和突地大笑起來。
    高忽欲言又止,無言地告退回了自己的房間。
    高忽走後,風鈴兒眼中閃著靈動的光芒,依偎過來,“駙馬爺,你……”
    “風鈴兒,或許,過幾日,我們該上岷州賊寇巢穴中了……”安和輕輕在風鈴兒的腰腹上揉捏了一把,“天色不早了,我想睡覺!”(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