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南明與君非一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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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明王宮大殿。

    “百裏先生回來了?”

    南明王公孫執轉頭看著踏進大殿的百裏撚和張佑,喜上眉梢,快步走過去迎接著百裏撚和張佑。

    “草民見過王上。”

    百裏撚還沒來得及跪下行禮,就被公孫執扶了起來,而旁邊的張佑隻是笑著朝王上作揖,並沒有行君臣之禮。

    “這裏隻有朕和兩位愛卿,不必多禮了。”公孫執笑道。

    “是,王上。”

    “百裏先生此去北晏國,不知道北晏國風土人情如何,朝中政事又是如何呢。”

    公孫執拉著百裏撚,坐在了棋盤之旁,百裏撚初來南明王宮的時候,做的就是公孫執的棋仕,多日不與百裏撚下棋,公孫執也甚是想念。

    “王上是又饞百裏先生的棋藝了?”張佑在旁邊打趣一聲。

    公孫執轉頭瞪了他一眼,“可不是,與你這人下棋真心沒有意思,當然念著百裏先生的棋藝。”

    “是是是,臣棋藝不精,不是王上的對手,讓王上掃興了。”張佑笑著說道。

    百裏撚抬眸看著兩人,唇角暈開一抹淡笑,撚起了棋盤上的白子,“張大人熟讀百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若在這方麵,我必然是沒有張大人的一半,就隻是會這些淡閑之事罷了。”

    “百裏先生何故妄自菲薄,先生的能力天下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不夠此去北晏國,不知道百裏先生有何見解。”

    張佑看向了百裏撚,他站在百裏撚的身後,抬眸之間正好對上對麵公孫執的眼神,四目相對,各有深意,隻不過百裏撚在兩個人中間,看不到兩人的對視。

    百裏撚落下一顆白子,“想必王上與張大人已經知曉了赤玉玉璽之事。”

    “百裏先生手中有赤玉玉璽,這事朕竟然一直不知啊。”南明王公孫執落下一顆黑子,抬眸看了百裏撚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懷疑。

    百裏撚在南明王宮的時候,從來沒有說過什麽赤玉玉璽,沒成想去給北晏國新君登基慶賀竟然拿出了赤玉玉璽,當時公孫執知道了北晏王要辦慶典,就派了百裏撚前去看看,想著以百裏撚神機子的身份,定然不會想到是自己派去的。

    這下百裏撚倒也給了他一個想不到。

    “我手中並沒有赤玉玉璽,是在北晏國王城外偶爾所得,既然是去恭賀北晏王,就獻給了北晏王。”

    百裏撚抬眸看向公孫執,“王上莫不是也好奇那赤玉玉璽。其實赤玉玉璽不過就是一句戲談,北晏國兵馬雄壯,爭奪天下的雄心也與日俱增,我送赤玉玉璽與北晏王,不過是讓他更加重視兵馬而已,北晏國向來不重視文臣,想必王上也知道幾日之前北晏的丞相也被抄了家,現下雖然北晏看起來國力鼎盛,可是沒有謀士文臣隻有莽兵,如此的話,對我南明而言又有什麽可畏懼的呢。”

    公孫執落了一顆黑子,他端起清茶抿了一口,眼珠在眼眶裏打轉,他又看向百裏撚,“說來北晏國的丞相向來主和,也算與南明親好。”

    百裏撚點點頭,撿了一顆白子。

    “北晏國的丞相雖然有把持朝政之嫌,人也貪圖財物,可是他並不是一個蠢人,更是看清時局的明白之人,不然也不會一直攔著北晏王,不準他出征我南明。可是北晏王到底年輕,又是新登基的王上,自然受不住大臣壓製著他,丞相這一死丞相一黨自然也跟著泯滅,北晏國唯一明白時局天下之人已死,對我南明來言又何嚐不是好事。”

    “百裏先生說得在理。”公孫執微微一笑,落下一顆黑子。

    “隻是不知,這北晏國丞相之事是不是也有先生的手筆。若是先生手筆,本王當真要重金謝與先生。”

    公孫執看著百裏撚,眼神中帶著一絲窺探,似乎想在百裏撚的眼睛中看出些身來來,可是百裏撚眼波如靜潭,眸色深如水,他並沒有看出什麽。

    “是北晏國的宇文將軍與丞相多年不和,我不過推了一把而已,倒也沒有做什麽,算不上什麽手筆。”百裏撚淡淡道。

    “這樣啊。”公孫執若有所思,卻沒有追問。

    張佑看了百裏撚一眼,又看向了公孫執,“王上,你這把要輸了。”

    “哦?是麽?”公孫執一愣,方才隻顧著沉思沒有多放心思在棋盤之上,不過一會兒幾個子而已,百裏撚就已經被公孫執堵得水泄不通,敗下陣來。

    公孫執揚唇一笑,放下了手中的黑子,“百裏先生棋藝果然超然,本王輸了。”

    百裏撚也放下了手中的白子,他抬眸看著公孫執,“王上一心牽掛著天下大事,心中胸中已經擠滿了天下,沒有給這棋局的一絲空隙,而我不過就是一鄉野閑人,從來沒有過這天下,隻顧著下棋作畫遊覽山水,自然在這閑時上略勝王上一籌,可若是天下之事,草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百裏先生太過謙,百裏先生聰穎過人,怎麽會對天下之事一概不知呢,此去北晏國,百裏先生不是為了朕為南明除去了一位丞相大人麽,這可不是一般閑散人能做得到的。”

    公孫執麵上帶著笑,可是笑意並不深,百裏撚隻是一抬眸,就看到他眼底埋藏的懷疑,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北晏之事,不過是想著去看看北晏的風土人情,做了一件順水推舟之事,王上知道草民的,草民對朝政天下之事沒有興趣,隻想做個閑野之人。說來草民在王上的王宮也住了不少時日,許久沒有回南林了,也不知南林的葉寒茶現下熟了沒有。”

    百裏撚轉頭看向窗外,眼神之中盡是向往之色。

    公孫執挑了一下眉頭,順著百裏撚的視線往窗外看了一眼,又笑了出來,“先生若是想念南林的葉寒茶,本王明日就差人去南林取一些回來。”

    百裏撚轉眸與公孫執對視一眼,唇角漾著一點淡笑,“那就多謝王上了。”

    百裏撚公孫執張佑三人在棋盤旁聊了整整一夜,從北晏國的風土人情朝政要事說到天下格局,百裏撚比較少言,除了最開始說到北晏國的風土人情之時多說了幾嘴,其餘甚少話語,偶爾張佑問到百裏撚的時候,再答一句。

    直到第二日早晨,公孫執要前去早朝,才放了百裏撚回去。

    百裏撚先一步離開大殿,張佑因為要上早朝,便還留在大殿之中。百裏撚的身影一消失,公孫執的唇角的淡笑便消散而去,他看著百裏撚那抹白色飄仙的身影,薄唇微微抿著。

    “愛卿覺得百裏先生如何?”公孫執問。

    張佑愣了兩秒,他回頭看著公孫執,“百裏先生仙人仙姿,雖然這機算卜卦之術不算是正統,但是百裏先生本人卻從不說虛話,不能拿一般江湖先生和司徒相比。百裏先生丹青書棋都擅長,人也嫻靜喜靜,是超凡脫俗之人。”

    張佑與百裏撚早些年相遇於南林竹園,對百裏撚的評價也是很高。

    “本王是問他此去北晏國的事情。”公孫執轉頭看向了張佑。

    張佑眉頭微微一蹙,轉眸細想了一下,“王上是覺得百裏先生向北晏王獻赤玉玉璽有問題?”

    “得赤玉玉璽者得天下,這話可是出於百裏先生之口,而且廣外流傳,早就從北晏國傳到了南明,恐怕全天下都知這句話了。”

    公孫執抿著嘴唇,這一個傳言他並不介意,天命之說是在北晏國他也不介意,他介意的是天下人的看法,若是天下人都覺得天命在北晏國,這可就不好了。

    張佑眼珠微微一轉,“可是百裏先生獻上的並不是完整的赤玉玉璽,還缺了龍角,北晏王總不會蠢到因為一方殘破的玉璽,以及一句口說無憑的話,就相信自己是天命了吧。”

    公孫執低眸看向張佑,他微微點頭,“愛卿說得也在理,隻不過……”公孫執看向窗外百裏撚消失的方向。

    隻不過百裏先生這個做法真的讓他難以捉摸。

    莫湮替百裏撚拿著幾卷上好的宣紙,從大殿出來往竹鳴閣走去,竹鳴閣處在南明王宮偏北,離著後宮很遠,離著南明王的書閣要近一些,公孫執特地把百裏撚安排在這裏,早晚之間喜歡來這裏和百裏撚下棋。

    站在竹鳴閣的高台之上,百裏撚回頭看了一眼,莫湮已經把宣紙放好,那是剛剛南明王賞的,南明王知道百裏撚喜歡丹青,這幾張宣紙是貢品,紙麵光滑如同女子的肌膚,有潤玉宣紙之稱。

    “這幾張宣紙很好。”莫湮抬眸看向百裏撚,之前在薑王宮的時候,百裏撚最喜歡用這樣的潤玉宣紙作畫。

    百裏撚掃了那宣紙一眼,“幾張紙而已。”

    並沒有把這些東西放在心上,他沒見過什麽,這天下稀罕之物,他恐怕都見過用過了。

    “主上此番回南明國,似乎心情並不好。”莫湮給百裏撚泡了一杯清茶。

    百裏撚的眉頭微微蹙著,並沒有伸手去接莫湮遞過來的茶杯,他看著高台下被繁花點綴地極美的南明王宮,“莫湮,我們要離開這裏了。”

    “離開?剛剛來回南明,主上就要離開嗎?”莫湮有些不解,算來百裏撚也為了南明國去了一趟北晏國,這才剛剛回來而已。

    “南明王向來多疑,這次北晏國之行,他已經不信任我了,我留在這裏沒有什麽價值。”

    莫湮蹙著眉頭,這些事情他並不懂,也看不透,“主上決定去哪裏了嗎?再去北晏國麽?”

    北晏國的王上仲演和宇文將軍曾盛情留過百裏撚,除了北晏國之外,莫湮還想不出什麽。

    百裏撚卻搖了搖頭,他抬起眸子,朝著王宮之外的地方看去,竹鳴閣高台算是南明王城最高之處,百裏撚站地位置,能看到出城往西的那條路,也能看到城外的春意盎然。

    “你知道南明國往西還有一個西昭國嗎?”

    莫湮點頭,“當然知道,當年三諸侯國聯合滅掉大薑,三國曾在鄴陵城外約定,哪個諸侯國先攻進薑王城鄴陵,就得鄴陵,並且還能以鄴陵為都城先立國。當時還是西昭國先打進了鄴陵,本來歡歡喜喜要立都立國,可是西昭國卻被北晏國和南明國雙方一同背棄。”

    “背棄了鄴陵之約,還被兩大諸侯國幾十萬大軍圍攻在鄴陵,沒有退路也想不到被背棄的西昭國一舉滅國,西昭國主歸降,錢財領地被瓜分。因為國土與南明國接壤甚多,所以北晏國拿了西昭國所有錢財金箔和幾座城池,而大部分國土則成了南明國所屬,西昭國也成了南明國的附屬國。”

    六年之前的事情,莫湮還記得很清楚,那時天下大亂,被滅掉的可不隻是大薑王朝,還有西昭國。

    隻是很諷刺的是,想要去分大薑一杯羹的西昭國,反而也在大薑滅國後,也跟著被滅。

    百裏撚看著西昭國的方向。

    “現下西昭國的國主還在公孫執的王宮為質,堂堂一同爭天下的君主,現在卻處在濕冷的囚牢之中,不得食宿,你說西昭國代行國政的王子若是知道他的父王現在的模樣,會做何感想呢。”

    莫湮冷笑一聲,“定會將南明國懷恨在心!誓死圖強報滅國辱父之仇!”

    視線一直落在西昭國方向的百裏撚,眉頭微微一挑,喃喃自語,“是的呢,定會懷恨在心,誓死圖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