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八胡蝶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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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蝶一覺醒來,第一時間就是伸手找冉子衿和父母,但是抓住的卻不是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所以就生氣的甩開拉住自己的手。

    賀亞承心裏難受,但依舊笑著,語氣很好的說道:“胡蝶,要不要喝水?”

    胡蝶這幾天勉勉強強能說一些簡單的字了,她知道是賀亞承在陪著自己,心裏難受,語氣就十分不好,鼓足了力氣說出來一個不清不楚但卻充滿怒氣的字,“不!”

    賀亞承訕訕的搓著手,站在她的床邊,隔了一兩分鍾,又問道:“要不要吃水果?我給你削個蘋果?”

    “不!”胡蝶這會子能聽見,視力也能看見一點點的,她不想看見賀亞承,於是就撇著頭看向另一邊,大概是窗戶的方向,可是她卻看不清窗外那藍天白雲的好天色。

    賀亞承也看著窗外,知道胡蝶能聽見,就輕聲緩慢的說道:“現在太陽正好,連續下了兩天雨了,終於天晴了,天空很藍,飄著幾朵白雲,遠處的樹葉枯黃了,地上有一層落葉,落葉上有幾隻鳥在覓食,一旁的馬路上沒有行人和車輛,安靜的很舒服……”

    胡蝶聽著賀亞承的話,眼裏漸漸地有了霧氣。

    她醒來後,隻要有人在身邊,她就會笑,一直笑,因為不想大家擔心。

    若隻是賀亞承一個人在照顧她,她就麵無表情,波瀾不驚的樣子像是無波的古井,表現的十分不待見他。

    但是這不代表她心裏真的好受,也不代表他真的能夠強大到接受了現狀,那些笑容的下麵掩藏著什麽樣的悲涼與哀傷,甚至還有時不時冒出來的絕望,別人都看不見也不知道。

    “樓下的護士在給一位老人理發,那老人是當地人,頭發都白了,麵色紅潤,還留著一大把胡子,胡子也白了,看著很像聖誕老人。”賀亞承站在床前,將他能看得見的景物都描述給胡蝶聽,她看不見了,他就給她當雙眼,隻要他的眼睛還能看得見,就要叫她也感受到周遭的世界,就像能看見一樣。

    胡蝶將嚴厲的霧氣逼回去,聽了一會兒,心裏照著賀亞承的描述想象著那樣的場景,想象著這最常見,而此時此刻或者以後半生都再也看不見的場景。

    賀亞承說了一陣,看見胡蝶閉上了眼睛,就低頭將她的胳膊放進被子裏蓋好。

    其實胡蝶並沒有睡著,她隻是覺得自己要是不閉上眼睛的話,眼淚就會不聽話的流出來。

    她不想哭,現在哭已經沒有用了,她再也回到過去了。

    她將胳膊又伸出來,自己拉了拉被子,兩隻手放在自己身前,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張口緩慢的說道:“你出去,我不想見你。”

    她說話的時候,很像那種大舌頭的人在說話,可是又沒有大舌頭的人說的清楚,語調很怪,聲音也很怪。

    但是跟在她身邊的人都基本上能夠聽得懂,賀亞承更是學的仔細,每次聽了她說話,都會在閑下來的時候自己去模仿她,以便她下一次說話的時候態更清楚的猜測到她在說什麽。

    所以,胡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賀亞承根本就沒有思考,就一下子出於本能的聽懂了她的意思。

    “胡蝶,我想陪著你,我給你念書聽?”胡蝶這樣子,賀亞承心裏已經很不好受,她又對他態度不好,叫他就更覺得難受了,他在身邊的凳子上坐下來,伸手抓住胡蝶的手,“你想聽什麽書?子衿又給你買了好多書,都是你喜歡的,甚至還有一些時裝雜誌。”

    胡蝶在聽到時裝雜誌的時候,再一次狠狠地甩開賀亞承的手,眉頭簇成一團,“我這樣子,穿的好與壞有區別嗎?病號服不是已經很好了?”

    她是有些生氣了,自己都是個瞎子了,穿那麽好看,也不能遮蓋住自己是個殘疾的事實。

    “胡蝶,你別這樣,我們一起努力,現在醫學這麽發達,總能找到醫治你的方法。你不能這樣放棄自己。”賀亞承眼裏忽然就滾出了眼淚來,他聲音哽咽的說道,“你想一想阿姨和叔叔,他們養育你這麽多年不容易,你一定要振作,我們大家一起想辦法,總會有好轉的。”

    胡蝶心裏的倔強勁頭一上來,什麽都勸不住,但是一想到賀亞承嘴裏提到的她的父母,她愧疚的更加有些自暴自棄起來,伸手朝著大概的方向退了賀亞承一把,結果推了個空,就生氣的一把扯著頭下的枕頭扔了出去。

    “這是我們胡家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她繼續糊弄不清的說道。

    “我是你的男朋友,以後要娶你的人,怎麽可能和我沒有關係。”賀亞承堅定的說道,反正不管胡蝶以後怎樣對待他,他都不會在放手,這輩子就抓著她不放了。

    他將枕頭撿起來,重新放在胡蝶的頭下,給她整理好,又整理了一下因為她剛才扯枕頭而弄歪斜了的帽子。

    “你——”胡蝶也不知道自己聽了他的話是什麽感受,反正就是心理不舒服,所以想也不想,拉住賀亞承的胳膊就咬了一口,這一次她沒有抓空,是真的結結實實的咬了他一口。

    直到感覺到自己的嘴裏充滿了血腥味,胡蝶才後知後覺的,忽然安定下來,鬆開了賀亞承的胳膊。

    賀亞承的胳膊上兩排深深的牙印子,一直在往外冒血,可是他卻不顧的自己的胳膊,也不覺得疼,而是從一旁的床頭櫃上拿了抽紙盒過來,用抽紙輕輕地擦幹淨胡蝶嘴唇周圍的血。

    “你等一下,我去倒水給你漱口。”他扔了用過的帶著血跡的紙巾,去倒了一杯水來。

    胡蝶聽著他的動作,心裏憋得十分難受,很想大叫一聲來紓解一些心中的煩躁,可是她連說話都含糊不清,哪裏還能那樣的大喊大叫,況且醫生還叮囑過她要低聲說話,這樣才有利於聲帶恢複,不然以後說話可能就會一直這樣難聽了,所以她隻能兩隻手緊緊地握成拳,顫抖著放在身側。

    賀亞承拿了水來,扶著胡蝶漱口,卻發現她已經將嘴裏的血跡混著口水全部都吞進了肚子裏。

    “胡蝶,你……”他不明白她這樣做的原因,隻道是她太恨他了,他看了她一會兒,還是扶著她將水杯送到了她的嘴邊,“喝點兒水吧,你的嘴巴太幹了。”

    “不!”胡蝶撇過頭,堅決不喝水,這幾天她比前兩天有些力氣了,所以就有勁兒跟賀亞承對著幹了。

    賀亞承無奈的放下水杯,拿起蘋果來給她削蘋果。

    胡蝶側頭,半天沒聽見他走的聲音,就回過頭來看了看,模模糊糊的好像看見他在削蘋果,心裏忽然不好受的她,就生氣的一把打過去,將蘋果打落了不說,那刀片一斜就割破了賀亞承的左右拇指,瞬時鮮血直流。

    賀亞承先是擔心的看了看胡蝶的手,確定她沒有被割破,才放心的將自己的手指在自己的衣服上隨便擦了擦,然後從地上撿起來蘋果扔到垃圾桶裏去。

    “胡蝶,你好好的,萬一傷到你怎麽辦?”他蹙著眉心,擔憂的看著胡蝶。

    胡蝶嘴裏還有賀亞承血液的腥味,她狠狠地吞了吞口水,她是那麽愛他,恨不得將她吃進肚子裏,可是她現在卻又不能再愛他,因為她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你出去!”她的聽力和視力不好,但是嗅覺之類的就做了替補,所以很靈敏的就聞見了新增的血腥味。

    她想叫他出去處理一下傷口,但又不想叫他發現自己是關心他的,所以就隻說了那樣的三個字。

    “我再陪陪你,一會兒就走。”賀亞承沒管自己的手,又坐在那裏,開始給胡蝶讀書聽。

    胡蝶聽了沒幾分鍾,心裏越加的煩躁,就又故伎重演,一把把書給打飛了。

    但由於她用力太大,所以打疼了手指,嘴裏就模模糊糊的驚叫了一聲。

    那一聲介於‘啊’和‘呀’之間的聲音,一下子就叫賀亞承心驚膽顫的,趕忙拉住胡蝶手左看右看,“胡蝶,有沒有傷到?”

    胡蝶將自己的手拽回來,不做聲,閉上眼睛假裝睡覺,再也不理會賀亞承。

    賀亞承也不再說什麽,暗自歎了一口氣,坐在那裏守著她。

    胡蝶聽著耳邊賀亞承的呼吸聲,見他不去處理傷口,心裏堵得慌,就算閉著眼睛也毫無睡意。

    過了一會兒,胡蝶忽然睜開眼睛,轉頭看向賀亞承,模模糊糊的能看見他在那裏,她才放心了一些。

    賀亞承看著胡蝶看著自己的樣子,就知道她此刻又聽不見了,所以心裏恐懼身邊沒人,所以才會那樣的盯著找人。

    她的眼神一直是不聚光的,但是要認真的看著一個人的時候,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我在呢。”賀亞承拉住胡蝶的手,在她的手心寫了三個字。

    胡蝶還是沒說什麽,但這一次卻沒有甩開賀亞承的手,任由他拉著她。

    每當她聽不見的時候,就是她最脆弱的時候,那時候心裏就會產生巨大的惶恐,甚至帶著巨大的絕望,就好像一個站在懸崖邊的人似的,後麵沒有退路,前麵是深不見的懸崖,忽然一陣風吹來,她就在懸崖的邊緣晃動,馬上就要掉下去了一樣。

    隻要聽不見的那會兒,她就會希望自己身邊有人陪著自己,讓她覺得這世界上並不是她一個人在麵對著未知的危險。

    “別怕,胡蝶,我會陪著你的,乖,想睡覺就睡覺,我一會兒叫醒你,好不好?”賀亞承一手拖住胡蝶的手,一根手指在上麵緩緩地一筆一劃的寫道。

    胡蝶清楚的感受到了他寫的每個字,但就是不說話,也不願意給一點兒回應,睜著眼睛怔怔的看向天花板的方向。

    “胡蝶,我們結婚吧!”賀亞承拉著她的手摩挲了一陣,忽然在上麵寫道。

    胡蝶這回終於有了一絲反應,她身體一震,在賀亞承手裏的手都在顫動,但卻還是沒有轉動腦袋去看他。

    她心裏好似針紮似的,紮的她的心千瘡百孔,可是卻連血都流不出來,她連流血的力氣都沒有了,更別說是流眼淚了,眼裏幹澀的疼,沒有焦距的樣子看起來很奇怪也有些可怕。

    “別擔心,我不是在逼你,我等你。”賀亞承以為是自己嚇著了胡蝶,就趕緊又寫下一句話。

    胡蝶深呼一口氣,閉上眼睛,自己縮進被子裏睡了。

    賀亞承將床的高度調整了一下,又把她頭下的兩個枕頭取出來一個放開,認真的給她蓋好被子,坐在一旁握著她的手陪著。

    胡蝶是真的有些困了,但是卻因為賀亞承那句結婚的話而睡的並不好,總是做夢,夢裏都是奇怪的場景。

    她甚至夢見自己給賀亞承生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是個女娃兒,長得並不好看,可以說是有些醜,但是她和他都愛那個孩子到不行。

    那個孩子很懂事,才幾個月大,就不哭不鬧的,而且在背古詩詞這方麵有很大的天賦,但凡是聽過的,就能記住不忘,還開心的背給她聽。

    隻是孩子從來都不哭,連摔倒了都不哭,她看見她摔在水泥路上,腦袋在地板上撞出很大的聲響,但孩子就是不哭。

    她著急的跟賀亞承說:“我們什麽時候給孩子做個全麵的身體檢查吧。”

    賀亞承抱著孩子點頭,“好。我那裏還有些錢,是我自己存的,可以不管家裏要。”

    夢裏的胡蝶沒說什麽,隻管跟在賀亞承的身後,看著在他懷裏回過頭來一直看著她的孩子。那孩子的眼睛亮的嚇人,直勾勾的看著她,不笑不哭不鬧。

    他們一家三口走在泥濘的路上,那是一條她從來沒有走過山路,山路的兩側都是莊稼地,地裏長滿了青翠欲滴的玉米杆子,上麵馬上就要長出玉米來了。

    但是他們腳下的黃泥巴路上,卻是一層厚厚的白雪,天上還在飄著細小的雪花。

    賀亞承抱著孩子走的很快,她卻一腳深一腳淺,走的十分艱難,不一會兒就被他們甩在了身後好遠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