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牡丹殿上萱兒舞

    我臉上依舊遮著麵紗，雙手微微抬起，拖著水袖施施然地細小碎步移上殿。我要這水袖，還有另一目的，就是遮住我身上多處尚未痊愈徹底的傷。

    待槿兒箜篌聲起，我開始起舞。

    至於他人的神色和目光，我並未多加理會，他們怎麽看是他們的事，至於表現如何，那就是我自己的事。

    前奏結束，我開始唱。

    那日語的歌詞，翻譯成中文，再轉變成唐體應該是這樣：

    如若淚流涔涔兮，請君依偎我胸前。

    如若不可再相戀，自怨自艾不可為。

    情難自製緊相擁，我願化作明鏡台，但願為君映光輝。

    明月之舟渡夜空，此般遠行不複還。

    緣為銀線降於心，兩心永結再不分……”

    水袖涓涓款款似流水，看似柔弱，但卻並非隨意任人擺弄，想要用好那股力道，還需要苦心鑽研和練習。水袖舞於半空如彎月，拋起如白虹，落下則如白煙，輕輕舞動則似流水，置於身上則如愁思款款、相思悃悃。

    唱著舞著，自己就沉溺了進去，甚至忘記是在表演給別人看，竟以為自己是在跟水袖共舞。

    台下十年功，台上幾分鍾，若是功夫不夠，這幾分鍾就如同幾年一般痛苦煎熬；若是享受其中，這幾分鍾不過刹那一瞬。

    一曲結束，我自己竟然有點沒能盡興，但也隻能止住舞步，對公主施了個禮，沒她的命令我不敢直接退下，依然立在牡丹殿中。

    殿上有那麽一會兒的安靜，安靜到仿佛能聽到空氣流動的聲音，我心中忽然有些緊張，不會這幫人沒看懂我在幹什麽吧？不是吧……

    但在這安靜之後緊隨而來的，是滿座賓客的掌聲和叫好聲，把原本有點膽戰心驚的我嚇了個半死。

    待那陣牡丹殿重新安靜下來後，公主緩緩開口問道：“諸位賓客，你們說，萱兒這歌這舞，是好，還是不好？”

    距離公主最近的汝陽王立即開口道：“好，當然好！若誰敢說不好，那這天下便沒有可看的舞、沒有可聽的歌了！”

    一些賓客也應和著說我這表演多麽好、多麽精彩。

    公主抬手，殿上立即鴉雀無聲，她又開口問道：“那遣唐使眾，如今我便要問問你們，這歌舞究竟好不好？作為‘回禮’可稱心？”

    開口回複的卻不是那滿臉橫肉的家夥，而是右邊的另一位使者。

    這位小娘的歌舞實在精彩絕倫，讓我等大開眼界、歎為觀止，沒想到大唐竟然有這等才女，實在是佩服。”

    一位年長的賓客冷聲到：“哼，你沒想到的可多了，這位小娘隻是一介普通民女、我大唐子民之一，便可獻出如此上等歌舞，並非爾等可望其項背，還望爾等好自為之！”

    那人連連稱是，態度謙恭了許多，跟剛剛那個一臉橫肉的家夥態度完全不同，我猜，這個人才是這批遣唐使的頭子。

    但剛剛那一臉橫肉的家夥提出這件事時，他們那邊沒有一個出言勸阻，這就說明他們是提前研究好了的，那麽事到如今折了麵子就純屬自找。我隻想對這些人說一句：no作 no die，why you try？

    我退出了牡丹殿，去更換衣服，誰想才一出來，一堆女孩就圍了上來。

    萱兒萱兒，你剛剛跳的那支舞真好看！”

    你好厲害啊，居然會唱倭國的歌！”

    你那歌唱的也真好聽，能教教我嗎？”

    你是那隴西成紀李郎的妹子吧，兄長一表人才、滿腹經綸，妹妹能歌善舞、博學多才，真是讓人好生羨慕啊！”

    是啊是啊，你這歌舞不僅曼妙動人，還為公主和我們大唐爭回了麵子，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欽佩！”

    ……

    各種我根本叫不上來名字的女孩們圍著我七嘴八舌、嘰嘰喳喳地稱讚著我，我心裏是挺高興的，就是有點手足無措。

    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被這麽多人包圍，簡直是小明星一般的待遇，讓我很是懵逼，我隻能一直掛著一張笑臉，沒一會兒，臉上的肌肉都快僵了。

    直到我在幾層人群的外圍看到了滿臉笑意的槿兒和蓮兒，我忙踮起腳，朝她們兩個揮手，額，其實是甩水袖，她們突破重重包圍，將我從人群之中撈了出來，我心內對她們感激不盡。

    換好了衣服，我也沒再回牡丹殿，晚宴已經接近尾聲，這種時候再進進出出也不好，我的使命已經算是圓滿完成了，接下來也沒我什麽事，槿兒也已經表演完了所有節目，我就幹脆和蓮兒槿兒呆在殿後聊天。

    不過蓮兒其實沒那麽清閑。她和其他婢女，要等到晚宴結束後，留下善後。

    我也沒想到，萱兒你竟然這麽厲害！真讓我又是羨慕又是佩服！”蓮兒也不停地讚著我。

    我說道：“別誇了，再誇我可不跟你在這兒待著了！再說，這裏麵也有槿兒一半的功勞，要沒有槿兒，今晚的歌舞隻會黯然失色。”

    我隻是幫了點小忙，這還都仰仗萱兒你教得好。”槿兒笑著說。

    好了好了，你們倆也別互相推功、各自謙虛了，你們都厲害，都是才女！”蓮兒調皮地笑著。

    就你嘴最甜！”槿兒戳了下蓮兒的臉笑道。

    今晚的歌舞和雜耍都很精彩，每年公主壽宴大家都很期待這些個表演呐，隻可惜，今夜我可能沒的睡了……”興奮之餘，蓮兒歎息著。

    的確，一夜的狂歡後，留下的是要耗費許多人力才能收拾得好的殘局。

    嗯，是啊，這就苦了你們這些婢女了。”

    槿兒撫著蓮兒的肩，我也跟著她一起安慰了蓮兒有一會兒。

    不提這不開心的事情了，反正壽宴一結束，很多客人就要離開這別館，那些個祖宗們也不用再伺候了！”蓮兒忽然跳起來說道。

    望著她那活潑可愛的俏皮模樣，我和槿兒忍俊不禁。

    哎，對了，你們知道嗎，”蓮兒忽然俯下身，聲音也小了許多，“其實坐在那些個遣唐使中間那個樣貌出眾、一表人才的倭人，竟是他們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