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class="read_tit">第288章　僅為萱兒許誓言</h3>

    我一躺下，李白便抬起手，為我蓋上了被子。他的手賴在我肩上，不願離開，好像是在為我理被子，可其實就是在撫摸我的肩。

    猶豫了片刻，我還是低聲喝道：“別得寸進尺！”

    背後穿傳來一聲他的歎息，他的手離開了我的肩。

    床榻並不是那麽寬敞，但睡下兩個人不成問題，大概是為了給我騰地方，他縮在床裏；而我不想挨著他，側身臥在床榻邊沿，我們兩個中間，大概還隔了一段距離。聽著身後的他呼吸漸漸平穩，我心裏也漸漸平複下來。

    即便心中恨意未退，我卻依然希望他在我身邊，就算看著不順眼，卻依然想要天天看著。這種心情很矛盾、很糾結，卻也不可否認，這就是我心中的真實想法。

    次日我很早醒來，在其他人來此之前離開了木屋。昨夜雖說算是同床，也算是共枕，但卻不是真正的同床共枕，我和他之間，還隔著很深很深的溝壑，幾年失聯的時間、他的幾個孩子、我並不認識的那個女人、他對我的隱瞞……以及，其他種種，一同挖下了我們二人之間的那道溝壑。

    曾經的我們親密無間，但是隔閡一直都在，隻是從不挑明了說。幾年的時間裏，那些隔閡越築越深，而今，已經變成了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若是放任不管，大概會變成馬裏亞納海溝吧……

    我坐在聞音亭中，望著聽琴潭那平靜的水麵，心中思緒混亂不堪。

    萱兒，你在這兒呢，那白公子啊，一刻不見你，就一直念著。”猗蘭一邊說著，一邊坐在了我麵前。

    我隨口問道：“他說什麽了？”

    他呀，每天都問我，你去哪了呀、做什麽啊、生沒生他的氣啊……總之啊，那白公子問我的每一句話，都是跟萱兒有關的。”

    哦，是嗎……”我有點心不在焉，隨口應道。

    哎呀，那白公子可真是時時念著你呐！萱兒啊，你的事我不該管，但是為了你好，我還是想多個嘴。白公子的確是對不住你，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若是你心中放不下他，就再給他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人這一輩子，能找到個值得托付真心的人不容易，你和白公子一路走來，更是不易，且行且珍惜啊。”

    我歎息著，感慨著，猗蘭都懂的道理，我怎麽會不明白？我在糾結的，不僅僅是眼前的這些事，還有更遠的一些事，比如，我究竟還要不要回去。

    我在大唐可停留的安全時間，早已用盡，白白浪費掉的時間，無法挽回，更沒法補回去；若是我要繼續停留，那麽就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兌換時間，按照元丹丘和岑勳的說法，我所剩的時間，可能最多不會超過五年。

    若是為了以前的那個李白，讓我用生命來換這五年的時間，我會毫不猶豫；而現在的這個他，真的值得我那麽做嗎？若是這五年裏他肯全心全意地為我付出、一心一意地好好陪著我也好，可畢竟他身有幾個孩子和一個女人，教我怎能安心？

    可若是我真的會去，我可就再也見不到李白了，也許我還能等著另一個男人闖入我的生命，伴我度過餘生，可遇到一個比李白更好的男人的幾率幾乎為零；更大的可能，是我懷揣著殘存的恨意、滿腔的不甘以及再也無法傾訴的愛意，孤獨終老。

    我已經再也無法忍受與李白分開的日子，唯獨這一點，我自己最清楚。

    我已經兩天沒去木屋，我是故意的，想要試探他，更是在試探自己，想要試探如今的我們，對彼此分隔的忍耐極限。

    進門之前，剛好聽到猗蘭和李白的對話聲，我的腳步便停住，忍不住想探聽一番。

    猗蘭，萱兒她……還不肯見我嗎？”

    大概吧，我今天還幫你問了她，她沒說話。”

    她怎麽了？為什麽不肯來見我？”

    這得問你自己啊，你自己想想你究竟是哪兒惹了萱兒，不然，萱兒她怎麽會冷著你、不肯過來？”

    李白歎息著，沒再說話。

    我推開了門，走進了木屋。

    哎呦，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萱兒這不就來了嗎，我退下了，你們倆好好聊吧。”

    猗蘭端著空碗，迅速離開了木屋。

    一看見我，李白是一臉驚喜：“萱兒，你來了，快坐吧。我究竟是哪兒惹了你，怎麽兩天都沒過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打算棄我而去……”

    提到這個，我不禁冷笑：“放心，我就算心中有再大的氣、再深的怨，也不可能像你那麽無情無義，一聲不吭，一走了之。”

    李白直接蔫兒了，像是一隻興致勃勃歡迎我的小狗，卻被狠狠地潑了一盆冷水。

    原來，你是在為這事生氣……”

    能讓我生你氣的理由實在是太多，我自己都找不過來，也懶得找。”

    李白歎息道：“萱兒，我知道你心中怨氣未消，我也不奢求你原諒，任你打罵、懲處，但千萬別不理我，好嗎？”

    我卻忍不住冷笑道：“現在，你也知道被人棄之不顧、不理不問的感覺有多難受了？”

    李白神情痛苦地將臉別到一邊：“萱兒，對不起……”

    那我問你，若是我同你去長安，沒日沒夜地換著法地折磨你，你還願意讓我跟你一起留在長安嗎？”

    願意，當然願意！”他的回答，沒有半點猶豫。

    他望著我的目光灼灼，像是兩團熊熊燃燒的火，他忽然拉住我的手，央求似的對我說道：“萱兒，隻要你願意留在我身邊，你如何折磨我、讓我如何償還對你的虧欠都好。”

    可若是你再負我、再一走了之呢？我可等不了另一個五年了！”麵對他那炙熱如火的目光，我的視線和聲音愈發冰冷。

    不，我現在就對天起誓，我李白若是辜負萱兒，我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即便我變成了鬼，也做個孤魂野鬼，永無依所、不得超生！”

    這個實誓言確實狠毒到了極點，可誓言若是能成真，大概這個世界上會減少三分之一的人口。

    但如今我身在大唐，誓言也未必不能當真，而且，這是李白第一次對我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