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就是公主殿下麽？長得可真好看！”

    “可不是麽，你看公主殿下的皮膚多白多細膩，比羊脂白玉還要好看哩！”

    ……

    裝飾簡約的房間裏，淡淡的檀香味回蕩，紅色紗帳旁，兩名身穿綠紗的丫鬟時不時將腦袋探進紗帳，悄悄打量睡在床上的少女。她們是這座別府裏的丫鬟，平日裏在這座大部分時間都空著的別府裏打點，根本見不了幾個客人，好不容易來了個需要她們伺候的小姐，而且據傳這位小姐還是當朝公主，如何能不好奇？

    眼睛有些痛，陽光太刺眼了！

    項燕傾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周圍是紅色的紗帳，房間裏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裝飾雖然簡單，但是用料卻都相當華貴，一看就知這間房子的主人絕不會是普通人。

    與此同時，她望見了兩個小腦袋，兩個掀開一角偷偷看她的小丫鬟。

    兩個小丫鬟顯然是被嚇到了，一時間忘記反應，隻是呆呆地看著項燕傾，大眼瞪小眼。片刻後她們才意識到這是極為不敬的舉動，慌忙跪了下來，顫聲說：“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小姐贖罪，小姐贖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在皇宮王府或者富貴人家裏丫鬟仆從們因為失了規矩的舉動或者言語丟了性命實在不在少數，兩個小丫鬟的舉動也就不奇怪了。在皇宮裏項燕傾早已見多了這樣的情景，起初還幫著求情，後來就學會了無動於衷。不但是見多了，麻木了，更多的是了解到即使有自己求情，那些下人丫鬟最後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最悲痛最無力的時候被人偷襲，至今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項燕傾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從床上坐起已經花光了她最後一絲力氣，喉嚨裏也跟灌了鉛似的，麵無表情地揮了揮手，動作裏透著說不出的疲憊。不僅是身體上的疲憊，更多的還是心中的。

    見到項燕傾揮手，兩個小丫鬟頓時如蒙大赦，一邊叩首一邊感激涕零地說：“多謝小姐，多謝小姐！”

    揉了揉疼痛的嗓子，項燕傾就已經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因為隻有長時間滴水不沾才會像她現在這樣因喉嚨幹渴而發不出聲音。

    兩個丫鬟也是善解人意的人，從項燕傾的動作中領會到了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一名丫鬟小跑到桌旁，手腳利索地倒滿一杯茶，恭恭敬敬地用雙手捧著送到項燕傾麵前：“小姐睡了很久，一定渴了吧，喝杯茶潤潤喉吧！”

    小丫鬟的語氣輕快了許多，大概是從項燕傾身上看不出那種貴族小姐特有的高高在上、頤指氣使，覺得她更容易親近一點吧。

    接過茶杯，入手處溫潤滑膩，雖然表麵布滿裂紋，但是在觸感上卻完全感覺不到。項燕傾知道這是京城附近的一座官窯生產的冰裂紋瓷器，專供京城裏的王公貴族，當年在皇宮裏她也見過不少。

    如此看來她現在所處的位置應該是京城裏的某座相當不錯的宅子吧？項燕傾的眼神恍惚了一瞬，不過也無所謂了，事到如今……

    一杯茶尚未喝完，一陣清脆的叮當聲從門外傳來，是玉佩相互碰撞的聲音。吱呀一聲，房門被人推開，首先入眼的是一隻黑色的布靴，緊接著是白色的衣服下擺，陽光裏隱約還有銀色的絲線飄蕩。

    不經意間瞥見那根亮晶晶的銀線，項燕傾的心狠狠顫動了一下，手上的動作也突兀地中止，任由還有半杯茶的杯子滑落到地麵。這一下，這隻名貴的冰裂瓷茶杯卻是確確實實地碎裂了。

    銀發白衣的青年男子走進了房間，黑色的眼直視著項燕傾，嘴角隱約噙著微笑。

    “禁衛軍統領公孫尚，拜見公主殿下！”他走到床前行禮，話語和動作中卻一點尊敬的味道都沒有。

    “……”明明已經喝過了半杯茶，現在應該能夠發出聲音，項燕傾卻依然說不出一句話。畢竟，這是打從她出宮那一刻就一直糾纏著她的噩夢！

    沉默了半晌，她眼裏的恐懼逐漸消失。反正已經一無所有，就算落到了他的手上，就算是死，那又有什麽好怕的呢？

    既然不再恐懼，那便能夠平靜地說話。思考了一會兒，她緩緩問了一個問題：“這裏，是什麽地方？”

    聽著她平靜且近乎死寂的聲音，公孫尚不為所動，嘴角微笑的那抹弧度依舊，將笑未笑，似笑又非笑。

    “公主殿下，這裏是京城，安王府。”

    果然，項燕傾輕輕歎了口氣，眼神更加落寞了。終究還是回來了，雖然也想過會回來，但是卻沒有想到走的時候是孤獨一人，回來的時候更是孑然一身。

    安王府她是知道的，那是她二皇兄的府邸，也是那個害死她娘親的女人的兒子。這瞬間，她恍然大悟，難怪身為禁衛軍統領的公孫尚會處處與她為難，原來他是為那個人賣命。她笑了，笑得很苦澀。

    她曾經想過要報仇，踏入江湖的時候也想過學會一身武藝親手殺死那個人。當年，她沒有帶走一樣東西，如今她也沒有帶回一樣東西，除了一身武功。

    武功？！

    項燕傾默默運起，丹田裏的真氣卻絲毫也不能調動，她被人封了穴道，一身功力無法發揮出半點。於是，她笑得更苦澀了，與其說是在笑，更像是在哭，無聲的哭泣。

    被抓回京城，關在安王府裏，一絲功力也用不出，她實在是看不到半點逃出去的希望，而且也沒有逃出去的必要了。顏大哥都已經不在了，她活下去還有什麽意義？

    這時候，公孫尚卻不給她悲傷的時間，再施一禮：“公主殿下，安王殿下吩咐我在公主殿下醒來之後將公主殿下接入宮內，參加陛下的葬禮。”

    臉上的悲意更甚，項燕傾終於無法不動於衷。事到如今，就連高坐皇位、叱吒風雲的父皇也離開了人間。他雖然從沒有刻意表達過對她的關心，但她卻知道他是愛她的，在她不曾注意到的地方，否則，她也活不到現在。

    這一刻，終於不再是無聲哭泣，她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