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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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淮南那個逆賊終是趕在其他侍衛發現之前離開了,而且走得理直氣壯,跟平時巡視一樣,光明正大地從後門出去了。偏殿側殿裏侍候的內侍都被他藥暈了,斷無人會跑到外院去通風報信,他擔心什麽!
銀寶清醒過來,惡狠狠瞪著那人的背影,氣得又吐了一口血。
高勝寒猶豫了一下,動作還不算太難看的從床底下爬出來,整整衣物發冠,彈彈衣襟上並不存在的灰——不得不說,即使是行宮,一兩年也用不上一次,地板還是很幹淨的,不說光可鑒人,至少沒有衛生死角。
她木著臉,麵無表情的掃了眾人一圈,擺擺手,不耐煩的說道:“朕乏了,都退下吧。”
房間裏還剩下的人張著嘴,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哦,記得宣太醫來給銀寶看看。”她指了指還趴在地上的銀寶,麵現慈和。
“謝……謝皇上!”銀寶掙紮著爬起來謝恩。他剛才昏迷著,沒聽到衛嵐那一番驚天言辭。
金寶麵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地上前給君王行禮道了晚安,攙扶著銀寶下去了。
剩下的兩人,一個是皇上貼身侍衛一個是後苑的小娘……小爺,隨便他們怎麽跟皇上折騰去。對於該皇上是冒牌貨的言辭,金寶還是心存疑慮的,並不敢托大冒犯。
房間裏突然安靜下來,隻剩下大眼瞪小眼的三人,襯得那一地的碎屑破爛玩意兒更是刺眼。
高勝寒睨了他們一眼,唇角掛上一抹冷笑。
衛嵐與陳子秀頭皮一麻,心中小鹿亂撞。
剛才不過是為了嚇唬孟淮安情急之下才說了那一番激烈的言辭,衛嵐自己心裏也不是十分確定,但是隻要那個逆賊相信了肯住手就行!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事的後果!
如果皇上是真的,他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辭——會要了自己的命!
衛嵐趕緊跪了。
“屬下冒犯了皇上,請皇上降罪!”
高勝寒就這麽看著對方,思緒卻是開始飄遠。
她想起了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正被人追殺在雪地裏健步如飛的情形,想起了鄧公公的話語以及恭謹的態度,想起了剛才淬毒的刀鋒迎麵劈來的時候自己那快如閃電的動作,十分麻溜就躲開了,還順便踹了陳子秀一把讓他遠離危險。
這具身體是真的。是真的有武功底子。隻是,她不會使用而已。
剛才在床底她就想通了。
麻煩的是如果這幾位相信了衛嵐那一番言辭而對自己進行徹頭徹尾的檢查,萬一他們一定要證明自己的身份,不說將自己全剝光光,隻消問幾句平日裏皇上都喜歡做什麽最寵愛誰,或者問一句丞相是誰最近上了什麽折子某某大將軍又是誰,她就一句也答不上來,那不是直接遞了把柄告訴大家她就是個冒牌貨?
一旦起疑,少不了要驗明正身。這龍袍一脫——她可就絕對再穿不上了!
高勝寒輕輕籲出一口氣。
所以,她才會先發製人,擺出姿態來震懾他們。
不想,還真奏效了。
陳子秀麵色蒼白,心裏轉了十個八個彎,覺得衛嵐說的有道理,卻又不敢真的冒犯了皇上!就算是假的,隻要他穿著龍袍,自己就絕對碰不得!而且以他的眼光,隱約覺得:這一位確實就是皇上本人呀!那身形麵貌話音,包括纖白的雙手,左手中指指根處一處環狀的紅痕,右側脖頸上不易察覺的一顆褐色的小痣,跟他認識的皇上一模一樣!
他怎麽可能不是皇上!
陳子秀跪伏在地上,藏於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
難道是衛嵐在使詐,皇上配合行動,騙過了孟淮安?今天雪原裏的刺殺……沒準皇上也受傷了,隻是沒有讓人知道!
孟淮安那個蠢貨!
想到刺殺行動功虧一簣,還白白暴露了孟淮安這麽有用的一顆釘子,陳子秀終是憋不下這口氣,鬱結於心,一口血噴出來,身形搖搖欲墜。
衛嵐的傷口也在剛才的打鬥中崩開了,溫熱的血滲透了衣裳,滴落在地板上,一滴接著一滴,粘膩猩紅,很快就將地板氤氳成一小攤。
他的身姿卻是連動都不曾動一下,俊秀的眉峰不自覺微微蹙起。
高勝寒耳力嗅覺何等敏銳,立即就從這詭異的氛圍中警醒過來。看到麵色灰敗的陳子秀和臉色蒼白滿頭大汗的衛嵐,她一驚,高呼一聲:“來人!”
進來的是一位麵相陰冷的三十出頭的男子,中等身材,一身戾氣,夾雜著屋外的寒氣,原本溫暖的室內氣溫驟降,驚得高勝寒呼吸一窒。
“屬下護駕來遲,望陛下責罰!”一字一頓,中氣十足,鏗鏘有力。挺拔的身子單膝跪於一片狼藉中,更襯得這人英武不凡。
高勝寒腦子裏立即迸出一個人名——
“李銘。”
“屬下在。”禁軍統領李銘一抱拳。
“起來吧。”高勝寒擺擺手,悠閑地踱過地麵的碎瓷破木,尋了一張完好的椅子坐了。“可是白日裏的案子有眉目了?”
李銘恭敬的回答:“已經查出一點,這群逆賊中有江湖殺手,涉及多個門派,是有人花錢高新雇來的。另一部分卻是——”他斟酌猶豫了一下,如實說道,“反賊趙鄺的手下。”
反賊趙鄺是誰高勝寒自然不知道,卻也不會多嘴一問,隻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此事等回宮再交給宗政司處理,那些人犯務必要嚴加看守!不能再有閃失!”
李銘麵色沉肅的應了,高勝寒又吩咐。“帶衛嵐和子秀下去,吩咐太醫替他們好好看看,務必治好。然後將他們送回各自處所。”
李銘諾了聲,一手一個,拎著兩隻腳步不穩的少年下去了。
不大會兒,金寶帶著三四個小宦官進來,麻溜地將房間收拾一番,又關切地詢問君主可還需要用些甜湯或是點心,得到回複說不用,金寶知趣地服侍君主更衣洗漱,將人勸到西暖閣,睡在了衛嵐原先養傷的床上。
褥子羽被自然全都換過一遍了,高勝寒將臉埋在枕頭中,鼻息隱隱的,還能嗅到絲絲藥草的味道,還有點點血腥味。
衛嵐那少年……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模模糊糊的,實在是困乏,高勝寒再支撐不住,沉沉睡去。
這一夜,注定有人坐臥難安,輾轉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