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湊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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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繡獰笑著湊近他,以極低的聲音說:“你已經沒用了,隻有死人才不會亂說話。至於你的妻兒家小,我們會替你好好招呼的……”是招呼,不是照顧。這兩個字他咬得特別清晰。“萬一被官差一哄嚇,她們什麽都招了,那可怎麽好。”

    秦祥生嘴角流下一縷血絲,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跟破風箱似的,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瞪著兩隻圓鼓鼓的眼睛,憤恨地瞪著他。

    一旁看到突發事件的縣令以及衙役牢頭等都嚇呆了,木楞地傻站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他們站得有些距離,並未聽到那一番話。

    文繡後退兩步,順手拔出佩刀,在秦祥生衣服上抹了兩把,將本就沒沾什麽血跡的刀刃擦幹淨,入鞘,冷漠淡然地看了軟綿綿倒在地上卻死不瞑目的無名小吏一眼,揮揮手,帶著自己的人風風火火地走了。

    秦祥生隻覺得胸口火辣辣地痛,全身如架在蒸籠上,又如置身火海,到處都是燒灼焚烤的熱意。

    臉上一涼,似甘泉抹過,又似春風雨露拂過,感覺頓時好受不少。

    他掙紮著睜開眼,想要看看自己是置身地獄火海還是旁的什麽地方,卻聽身旁乍然傳來一道驚喜的呼聲:

    “醒了醒了!爹,他醒了!”

    爹?

    秦祥生腦袋轟然炸響!

    兒子!他的兒子!難道也遭了毒手?

    一股恐懼的感覺迅速蔓延全身,秦祥生努力想要看清楚,模模糊糊的,眼前晃動的是破舊的房梁和斑駁掉灰的牆壁。以及,一張辨不清麵目的小兒的臉。

    兒子!他怎麽會在這裏?難道真的……

    秦祥生驚懼地伸手想要觸摸,可是才剛抬起胳膊,胸口一陣劇痛襲來,隻得無力地垂下手,放在身側,握緊拳。

    “徒兒莫吵,傷患需安靜休養。你且出去拿爐子上熬著的藥汁來,趁著他清醒給他喂下。”一個略顯低沉的聲音傳來,眼前一晃,出現一張中年男子的麵孔。胡子拉碴的,頭發亂糟糟地在頭頂束成一個發髻,隨意用了跟樹枝釵著。

    小兒應了聲,噔噔噔跑出去了。

    秦祥生貪婪地望著那個背影,發覺視線逐漸清晰,能看清眼前事物了。

    那個孩子雖然個頭年歲都差不多,可是,畢竟不是自己的兒子。

    眸光冷淡下來。再仔細打量屋內以及在一旁擺弄一個類似藥箱的木匣子的中年男子,鼻息都是濃重的藥味,胸口的劇痛更為明顯。

    他知道他暫時死不了了。

    “多謝壯士相救……”甫一開口說話,嗓子眼痛得厲害,幹澀燥熱幾欲炸裂開,秦祥生立即住嘴。

    “莫急莫急,待喝水潤喉再說。”中年男子接過小徒端上來的藥碗,將碗放置在枕邊,拿了一根蘆葦管,一頭浸泡在藥汁裏一頭遞到傷患唇邊。

    秦祥生頗覺新奇,緩緩吸食著苦澀難喝的藥汁,腦子裏也在慢慢回想事情經過。

    他現在是……被扔在亂葬崗裏讓人發現救走了,還是押解返京途中教人發現沒死,又救活了?

    不多時,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處境。

    “喂!好了沒?收拾收拾,繼續上路了!別誤了小爺差事!”門外傳來男子粗獷的大嗓門,秦祥生聽出來了,是之前那個小縣城的一位衙役。

    他眨眨眼,艱難的開口向中年男子詢問。

    遊大夫不過是在縣裏開著一間小藥鋪的郎中,也不隱瞞,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原來,那一日被刺一刀之後,秦祥生命大,居然吊著一口氣沒死。因為路上出了錯,讓部分材料損壞,他的差事已經是就地被擼了,由所屬州府的府衙另外派吏員接管,順便還從府城守軍中抽調了五十名精兵協助運管,那批建材如今已經繼續上路,先一步運走了。至於他,則是因為被皇上派來的人責問並就地斬殺,縣令不敢有異,可是又不能將犯官屍首留下或隨意處置,隻得遣人將屍首運往京城看看是個什麽章程。不想在搬動他的時候發現他還有一口氣吊著,縣令很是為難,想讓他自生自滅,又覺得萬一事後被皇上知曉怪罪下來,他可吃不消!

    要不補一刀要不救活,猶豫再三,整個衙門裏的衙役師爺等想破腦袋才得出一致意見:既然沒死,不如救活,送往京城聽候處置吧!

    於是,秦祥生活下來了。

    經曆這一遭生死大劫,秦祥生心中滋味難以言說。待回想起那人刺殺自己前說的那一番話,他的心如開了個大洞,颼颼灌著冷風,全身如置冰窟。

    果然……是要殺人滅口麽?

    怕他將他們的事都說出來?

    秦祥生氣得全身發抖。一半是痛的,一半是悔恨。

    如今,家裏還不知是個什麽情形!按那凶徒所說,怕是不能善了……

    連皇上派來的人都混進了不良之輩,光明正大的處置了自己,這個世道還有什麽是可以相信的!

    “替我將那差大哥喚來。”他突然做出一個決定。就算他得不著好,也要多拉幾個墊背的!

    縣城外,五裏亭,文繡接到了讓他愉悅的消息。

    “招了?”看著風塵仆仆滿臉汗水的男子臉上掩飾不住的光華,他抿唇微微一笑。

    “嘿!師傅,真有你的!供詞都拿到了!還按了手印!”前來報信的男子正是縣衙裏一位差役,是數個月前才由京城分派回鄉的那四百名散兵遊勇中的一位。文繡曾參與給他們布置訓練任務,雙方都不陌生。

    沒想到,這麽快就能派上用場。那衙役很高興。

    文繡一目十行看完供詞,暗罵一句“人心不足”,拍拍曾經下屬的肩膀,“好好幹!上邊不會虧待你們的!”

    那衙役重重點頭。“小的一定將人活著帶到京城!”

    在長亭外目送押解囚犯的隊伍上路,暗衛之一就說了:“兄弟,你那一刀,可真狠啊!”明明照著心窩刺下去,人卻沒給弄死。這分寸得把握多準確!

    文繡暗暗翻白眼。他能說這是那變態皇帝的主意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