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度日如年
字數:5647 加入書籤
人生最遠的距離,不過是生死。我們在哭著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開始,就已經在學著如何死亡,這是人類迄今為止無法逃避的終極命運。無論是追求長生不老的皇帝,還是超脫物外的修煉之人,亦或是能夠理解整個宇宙運行的科學家,最終都逃不過死神的召喚,連同**一起回到虛無。如此想來,我們的生命何其無奈,有且僅有一次,你想度過怎樣的人生,又想留給他人怎樣的回憶和思念呢?
兩個月前,f城市。
天空下著濛濛細雨,亦如他的心情。五年了,離宋雨薇的死已經五年了。
閆明遠站在她的墳墓前,一身黑色西服,墨鏡擋住了他的眼睛,他一言不發地站了許久,沒有撐傘,任雨水打濕了他的衣服,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從他輪廓分明的英俊臉龐滑下。
從開始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到整日酗酒麻木自己的情緒,自從她死去,自己靈魂的一部分仿佛也隨她而去,再也無法完整。
他如果早知道彼此在一起的時間隻有那麽短,他就什麽也不管不顧,給她想要的一切,哪怕和她一起死,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每一天都活在自己的地獄裏。
他想起自己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竟是:希望此生永不相見,他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也許自己連陪她一起死的資格也沒有吧,所以她才會走的那麽決絕,這五年連夢裏都不來和自己見麵。
*
宋氏的麒宏集團,宋雨薇父親宋麒昌一手創建的公司,房地產投資、大型商場、賓館酒店連鎖企業,縱橫商場二十年,幾經風雨卻依然屹立不倒,不過現在也麵臨著傳統行業的困境。
而閆明遠和高賢一起創立的高遠網絡商務公司也在這年裏異軍突起,趕上中國電子商務的熱潮,是憑借著新穎的創意很會抓住年輕人的眼光,投資涵蓋遊戲、網購、金融等項目,是新興電子商務的領頭企業,建立了自己的網絡帝國。這兩個企業的融資合作案當然也備受中國金融界和各大媒體的關注,成為爭相報道的焦點。
總裁閆明遠向來行事低調,關於他個人的消息少之又少,公司的保密工作也十分嚴格,所有的媒體工作都由高賢一個人獨擋。閆總裁的神秘風格又成為媒體爭相挖掘的素材,隻是聽說是一位即使混演藝圈也毫不遜色的帥哥,和馬雲的成功不同,現今這個時刻拚“顏值”的時代,人們對閆明遠的成功難免多了一層緋色的猜想。
總經理高賢則是他這五年最信任的夥伴,最得力的臂膀。雖說是兩個人合夥,錢大部分都是高賢找到的投資,閆明遠總是躲在幕後做決策,而高賢則用無以倫比的親和力凝聚著公司的人氣。
閆明遠有時也想不明白,高賢一個高學曆海歸,放著國際大公司的高薪聘請不去,帶著錢跑回中國來和他一起創業,用他高超的營銷手段和人脈迅速幫助公司打開消費市場,自己卻不要做老板,一心輔佐他,讓閆明遠想不信任他都難。
當然,閆明遠的成功最主要還是靠他獨特的投資眼光和他沒日沒夜的工作得來的。這五年他完全杜絕了私生活,從沒休過假,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公司,在應酬談判,在去這些地方的路上,生病也不休息,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公司上。
平時在辦公室,閆總裁明明長著一張雕塑般精致帥氣的臉,卻蒙著千年的寒冰,除了應酬中模式化的微笑,幾乎看不到什麽情緒,大家更沒見他笑過。
相反,高賢則是標準的萬人迷,在公司的女同事中人氣第一,無論說什麽都掛著溫柔的微笑,但做起事來卻相當老辣,對犯錯的員工毫不留情,於是公司的“冷麵閻君”與“笑麵公子”的外號不脛而走。
除了比較好的福利,加入高遠集團,混入集團總部,見見兩位高管,是很多剩女們的夢想。不過,大家也都知道總裁身邊有一位美女秘書陳若丹,辦事能力強,對總裁覬覦已久,替總裁擋了不少桃花,可總裁卻整日拒人於千裏之外,倒是高經理對她感覺挺有興趣,於是巷間流傳出這三人三角戀的傳聞,甚至還有人猜測總裁其實喜歡的是高經理,讓故事更加複雜離奇。
*
下班,這是閆明遠最不喜歡的事情,他開車經過煩悶的擁堵,回到自己的高層公寓,沒有應酬,沒有工作,突然空閑下來的時間,讓他很不適應。偌大個房子,被收拾的不染纖塵,大大的玻璃陽台讓他如君王一樣可以俯視這個世界。華燈初上的城市炫目而孤獨。
要是雨薇還在,一定會喜歡這片夜景吧,他想。
閆明遠劍眉一皺,俊朗的臉上難得有了些情緒。以為自己已經淡忘了,可當你發現你已經忘了的時候,卻是在無情的提醒你,你還記得。時間也許漸漸撫平了傷痛,但是那些遺憾依舊清晰,有時候閆明遠寧可希望雨薇是不再愛他而分手離開了,或者是去了很遠地地方留學,即使永不再見,也好過這般天人永隔。
自從雨薇的那場意外,閆明遠遠離了那裏的一切,不僅僅是和她一起走過的大學校園,甚至那座城市他都再沒有勇氣踏足,斷了所有在大學認識的人的聯係,隻怕大家會無意提起那個讓他痛徹心扉的名字。
世間最大的折磨,不是自己愛的人死去,而是自己親眼見證自己愛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當時的閆明遠像瘋了一樣衝向公路的懸崖,被東方玫攔住,他一直在嘶吼她的名字,但救援卻遲遲不到,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一分鍾過去了,五分鍾過去了,十分鍾過去了,一小時過去了……卻依舊沒有打撈到任何線索。
閆明遠就一直傻傻地站在那裏,不吃不喝,也不說話,眼睛直直地望著懸崖下的大海,奇跡卻未曾出現。他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想不起來……
電話鈴響起,打斷了閆明遠的思緒,他接過電話,看了看來電人的名字,眉頭又糾在一起。
雨薇的死改變的不僅是自己的命運,還有張逸塵。
他本來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公子哥,在演藝圈剛嶄露頭角,成為一顆即將冉冉升起的新星,卻為了雨薇,為了查清宋雨薇事故的真相,跑去當了警察,這五年還真混到了國際刑偵科。
張逸塵對雨薇的用情至深,一直讓閆明遠比較介懷,可伊人已逝,他還能計較什麽呢?畢竟,兩個人都是輸家,自己還有什麽資格介意?
閆明遠接起電話:“有事麽?……好,我一會就到。”
*
咖啡廳裏,一位美麗的白衣女孩用她熟練的指尖彈奏著動聽的音樂,但更多人的視線卻飄向靠窗邊坐著的長腿歐巴身上。
一身簡單的t恤仔褲顯露出他結實修長的身材,t恤的領口露出他性感的鎖骨,微微古銅色的皮膚充滿了魅惑,濃眉如墨,長睫如簾,鼻梁高挺,薄唇微揚,稍長帶波浪的頭發被他隨意地束在腦後,便有了一種藝術家氣質。
他端起咖啡杯品嚐起來,舉手投足展現出紳士的優雅,成為一道讓人心醉的風景。
這時,另一位帥哥進入眾人的視線,一米八左右的個頭,一襲黑色風衣,襯出白皙的麵龐,劍眉鷹眼,輪廓分明,看不出歲月的痕跡,隻是那略微豐厚微紅的唇引人無限遐思。
這兩個人坐在一起,一黑一白,一冷一熱,不禁讓人浮想聯翩。
近來,還好麽?”張逸塵略顯生硬的開口。畢竟五年了,他們都很少聯係,各自忙各自的事,痛各自的痛。
有話直說吧,別浪費彼此的時間。”閆明遠冷冷的開口。
你知道我這五年一直在追查雨薇的死,可是我從幾個方麵入手的線索好像有人故意給掐斷了,而且每當我有所進展,就有各種情況幹擾我繼續追查,但也越是這樣就越證明裏麵一定有問題,雨薇有可能還活著……”
還是這一套,閆明遠的臉色變得冷若寒霜。
曾經他也抱有過幻想,不相信自己親眼見證的死亡,不相信警方的肢體殘骸和dna報告,不相信她能夠這麽狠心,和自己分手還不夠,一定要用生死來遠離他。
他還有太多事沒有向她問清楚,她到底愛沒愛過他?但希望遠比絕望讓人備受煎熬,他還得活著,他必須選擇遺忘。
五年了,他不知道張逸塵還在堅持什麽?想證明什麽?證明他比自己更愛她?還是證明她即使活著也不願意再見到自己?這兩個答案都像鋼刀一樣直直插入閆明遠的心髒,再一刀一刀將他已經冰冷的心千刀萬剮。
閆明遠的耐心已經用盡,語氣冷的有些恐怖:“你到底想要說些什麽?”
我追查了這麽久,所有線索都似有若無,直到你們公司要和宋伯父的公司合作的消息被媒體曝出,我才發現,我一直忽略了最重要的線索!”張逸塵修長的手指指向對麵坐著的人。
我?”閆明遠被他搞糊塗了。
對,就是你。你不覺得你這五年走的有點太順了麽?我查了一下資料,每當你公司資金遇到困難的時候,就會有各方的融資機構來幫忙,你新品上市就有明星無意中幫你炒作擴大影響,連一個產品推介會你都會被陰差陽錯地安排到最好的位置,你的總經理也是天上掉下來的一樣,你就從沒懷疑過麽?”
閆明遠握成拳頭的手攥得更緊了。其實他不是沒有懷疑過,總覺得自己背後有如神助,運氣有點太好,而且這五年來他一直在試探高賢,卻沒發現任何問題,他對自己,對公司至關重要,他不想一直猜忌下去。
還有最重要的,宋伯伯把雨薇的死都歸罪到你的身上,對你簡直恨之入骨,以他的作風和手腕,還有他在商場的影響力,哪有你立足之地?你的家人都可能會受牽連,到今天還要與你合作?一定有一種力量在保護你,而這不正是雨薇的作風麽?”
這席話再一次戳中了閆明遠的要害,他眉頭緊緊鎖在了一起,沉默許久,才擠出幾個字:“你想怎麽樣?”
張逸塵露出他招牌式的笑容,即使當了警察,也不時賣弄一下來迷倒眾生,要不然豈不浪費了他這傾國傾城的容貌。而且他的這張臉,用來錄口供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真是讓他有時候自己都不由得佩服自己。
和我相比,至少你們真正在一起過,這一直讓我耿耿於懷,所以這幾年本能忽略了你的消息,卻漏掉了太多線索。這一次我一定會比你先找到她,找到所有謎團的答案。如果她還活著,不管她願不願意,我也絕不會再把她交給你了。”張逸塵看見閆明遠的拳頭已經握得泛白。
我不用你做什麽,隻要配合我在你這條線索上繼續追查就行了,我已經有了計劃。而且我還發現宋伯伯好像也一直在追查雨薇的蹤跡,而且他似乎更早就從你這邊下手了,你自己小心點吧,我言盡於此,自求多福吧。”說著就買了單起身離開了。
座位上隻留著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的閆明遠,沉默的看向窗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