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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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秦師師,司徒錦明顯的感受到了她的不同。除了那依舊楚楚可憐的柔弱模樣,她似乎比以前多了一分心機。
若是在以前,她是絕對不會當著外人的麵,叫沐王妃母妃的。可這一次,她明明看到世子妃也在,卻開了這個口,這其中的深意,明眼人一眼就看穿了。
緞兒狠狠地瞪著這個沒規矩的女子,在心裏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
司徒錦卻隻是笑了笑,並沒有表現出一個妒婦的姿態,這反應倒是讓那秦姑娘有些詫異了。畢竟,在她看來,師兄不肯接受她,必定是這位世子妃在作怪。更何況,王妃也一再的提起,說世子剛大婚,不宜在此時納妾。她便將內心的怨念,全都怪到了司徒錦的頭上。
“母妃,您瞧秦姑娘多懂事,知道您身子不適,等不及通傳,就進來探望您了。”司徒錦表麵上讚美著她乖巧懂事,實際上卻是在說她是個不懂規矩的。她又不是府裏的什麽主子,居然不通傳一聲,就直接闖進了王妃的寢房,實在是失禮的很。
沐王妃聽了這話,也是一臉深思的看著那哭的梨花帶雨的女子。
以前,她一直覺得這秦師師是個貼心的人兒,又是隱兒的師妹,故而高看了她一眼。加上她身世可憐,所以千方★,百計想要促成她與兒子的婚事。但現在看來,她並非如自己料想的那般,是個上得了台麵的。到底是在山上長大的,沒見過什麽世麵,與那些名門出身的大家閨秀還是不能比的。
王府可不比一般的人家,若是府裏有這般不懂規矩的人,那王府豈還有安寧之日?這秦師師的心,未免太大了。既然她已經答應為她做主,她為何還這般沉不住氣,居然當著自己兒媳的麵,就開始鬧上了?!
秦師師見王妃半晌沒有開口,心中頗為不安。
她也是賭了一把,想要試探世子妃和王妃的反應。起初,王妃似乎還沒有計較,她才稍微安了心。可這會兒,世子妃卻含蓄的指出她不懂規矩,隨意亂闖王妃的寢房,她的心又開始慌亂起來。是以,她不斷地偷偷打量王妃的臉色,想要尋求一些幫助。
可惜,王妃聽了世子妃的話,便有些猶豫了。
“母妃…”她再一次試探性的喊出這個稱呼。
沐王妃聽著,心裏覺得有些別扭,於是提醒她道:“本宮身子不適,怕過了病氣給你們。都回去吧…”
一聲本宮,將兩人之間的距離身份拉了甚遠。
秦師師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甘心的福了福身。“既然母…王妃娘娘身子不適,那…師師先行告退了…”
司徒錦看都沒看她一眼,體貼的侍候著王妃喝完藥,這才扶她躺下。“母妃身子並無大礙,歇息幾天就好了,秦姑娘也不必太擔心。秦姑娘若是真的為了母妃的身體著想,還是不要來打攪母妃休息的好。”
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她相信她聽得懂。
而王妃也是微微閉了眼,沒有對司徒錦的話提出反對,顯然是默認了她的說法。
秦師師一雙幽怨的眼睛掃了司徒錦一眼,微微欠了欠身,道:“師師知道了,多謝世子妃提醒。”
知書達理,是王妃對她的評價。故而,為了能夠挽回王妃的喜歡,秦師師是斷然不會像那莫側妃般胡攪蠻纏的。
司徒錦見她知趣的告退,也沒有多說什麽。讓丫鬟將她送出去之後,便向王妃辭行。“母妃也請寬心,那莫側妃已經被王爺罰去祠堂受了家法,一時半會兒也沒法恢複元氣,母妃盡可安心的養好身體。”
提到莫側妃,王妃的眼珠子轉了轉,卻沒有睜開眼。“錦兒也辛苦了,回去歇著吧…”
司徒錦也不推遲,便起身告辭了。等到屋子裏隻剩下王妃一人之時,她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眸。
今日之事,她的確是受了很大的震撼。
當司徒錦將那一身樸素的衣衫送到自己手上時,她的心就忍不住刺痛了起來。她不知道司徒錦是如何找來那一身一模一樣的衣裳的,但那份用心,她領悟到了。
她無數次的用手撫摸著那套衣裳,久久沒有動作。還是她身邊的珍喜提醒她,她才回過神來。
沐王妃看著那衣裳,不由得感歎。她嫁入王府之後,便是錦衣玉食,哪裏還曾穿過這麽樸實的衣服?司徒錦將這衣服送來給她,想必是有她的用意的。故而,她沒有嫌棄那身衣裳,反倒讓丫鬟幫她換上。
當珍喜看到她那一身妝扮的時候,當時就忍不住落下淚來。“主子,您這衣裳…”
沐王妃也是紅了眼眶,久久無語。
那是她多年不曾觸碰的回憶。那段絢爛美好的日子,是她最快樂最珍惜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長,曇花一現的幸福過後,便是永遠的訣別。
她從小就是爹娘手心裏的寶貝,是沈家最受寵的小公主。可是在她十二歲那年,生了一場重病,許多大夫看過都無濟於事。就在沈家一片愁雲慘淡的時候,一個和尚上門化齋,聽說了這事兒,便主動請纓,替她瞧病。也不知那和尚用了什麽法子,居然說動了當時的沈將軍夫婦,將她帶到山上的寺廟裏靜修。說來也怪,到了山上,她的病情就有了起色,漸漸好了起來。
沈家自然對那和尚感激不盡,也遵守他們之間的約定,將她留在山上三年,直到她及笄的日子,方可下山。
也就是在山上的那三年,她日日與珍喜為伴。在寺院裏跟著那和尚打坐修行,也偶爾隨他上山采藥。那後山的一片桃花林,就是她後來發現的。那漫山遍野的桃花,那飄散在空氣中久久不散的香味,讓她深深地喜歡上了那個地方。隻要有空閑,她就帶著貼身丫頭爬上上去,在那裏撫琴作畫,好了樂哉!
盡管那個寺廟很是偏遠,但偶爾也有善男信女前去祈福敬香。沈紜紜又是大家閨秀,自然不能以真實麵貌住在寺廟裏。於是那和尚,就教會了她易容,這樣以來,倒是省去了許多的麻煩。
那假的麵具貼在臉上,很是不舒服。但為了自己的清譽,還有自由自在的生活,沈紜紜嚐試著去適應和習慣。如此兩三年下來,倒也無人發現她的異常。就連寺廟裏的和尚,也隻當她是個普通的姑娘,並且多加注意。
沈紜紜本就生的美,對自己的容貌也甚是在意。突然變得平凡起來,她還是有些吃味的。隻是她的娘親告訴她,若是將來有一個男子,能夠不因她的美貌而對她深情不移,那才會是她的良緣。
沈紜紜是個聰慧的女子,後來她也領悟到了這其中的道理。
女子的容貌再好,也經受不住歲月的摧殘。以色事他人,必定會有年老色衰的一刻。若是那男子時真心的喜歡她,不因她的相貌而有所改變,才能一生相依相偎。
也就是帶著這樣一份心思,沈紜紜帶著那麵具長達三年之久。
後來,她遇到了一個世家公子模樣的男子。那男子玉樹臨風,性格不羈,看上了那片桃林之後,也停駐了好一段日子。那段日子,她常常躲在暗處偷窺他的一舉一動。起初,那男子沒有發覺,就算有所懷疑,但也未明示。漸漸地,她的膽子也大了些,不時的出現在他附近,他似乎也沒什麽反感。於是,她便肆無忌憚起來,依舊過著自己的日子。如此一來,倒是那男子主動親近起來,常常聽她撫琴一聽就是一天,也不覺得煩膩。
那樣的一個男兒,是個女孩兒家都會動心吧?尤其是她發現他並沒有因為自己那醜陋的麵具而排斥嫌棄她時,她的心更是歡欣不已。於是,她漸漸地對他衍生出幾分好感來。兩個人相處了一段時日,感情也日漸的濃厚。沈紜紜也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要以真實的麵貌出現在他麵前,給他一個驚喜。但她的丫鬟珍喜卻說,時機未到,要她再考驗他一段時日再說。
沈紜紜覺得她的丫頭說的也很有道理,於是就聽了她的建議,一直沒有將那人皮麵具取下來。
可是後來的一場變故,竟然成了兩人的永別。
那一日,她依舊在桃花林等著他的到來。可是從日出到日落,她整整等候了一天,也不見他出現。
當時,她還疑心,是不是他已經煩膩了她。後來,珍喜打聽之下,才知道那人因為家中有事,才來不及與她道別,就匆匆的離開了。
她安了安心,心想著他解決完了家中之事,必定還會回來找她的。隻是才過了兩三日,沈家也派人上山來接她回去了。
三年的期限已到,那和尚也不留她了,她隻能回到沈府去。
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夜夜縈繞心頭。回到沈家之後,沈紜紜依舊期盼著能夠再次見到他,等著他來迎娶。
海誓山盟的話語,如猶在耳。隻是隨著日子的流逝,沈紜紜漸漸地消沉了起來。後來,又有沐王府上門的提親,她不願意,跟爹娘大鬧一場。隻是,娘親無奈的告訴她,那是皇命,不能不從。就這樣,她在兩個月後嫁入沐王府,從此絕望的做著她的沐王妃。
想起那過去的種種,沐王妃不由得又淌下熱淚。
那個叫許子期的男人,他到底是沒有再來找她。隻是,她沒想到的是,那男子瘋狂的找了她兩年,而她無所知曉。而她悲慘的半生,都是因為他們相互之間的欺瞞。那男人用了化名,而她不也是?
白素素,她告訴他的是這個名字。
而他,也隱瞞了他的真實身份,他說他姓許,名子期。
一段期滿的愛情,最終釀成苦果。
沐王妃一邊拭淚,一邊低聲哭泣。
珍喜進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如今也是半老徐娘的人了,卻還是姑娘家的裝扮。“小姐…您這是何苦?”
跟隨主子多年,她依舊沒有改口叫她王妃。
沐王妃在她的這個心腹之前,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珍喜…為何當初要我遇見他?若不是沒有那段邂逅,我也不至於這般痛苦…”
在王府裏,她是個不得寵的王妃,空有頭銜卻沒有實權。王爺寵著那個莫側妃,對自己不聞不問,甚至連她生的兒子都視而不見。她得不到王爺的愛也就罷了,至少她還有兒子。但兒子從小也不與她親近,還早早的被送到山上去學藝。在王府,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活著。為了保全性命,保住王妃的地位,保住沈家的聲譽,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與那莫側妃鬥。
這一晃二十年就過去了。
偏偏在今日,這大團圓的節日,事情的真相全都擺在了眼前。她從來都知道,王爺心裏有著一個女人,故而她不計較,因為她心裏也有另一個男人。莫側妃的得寵,讓她以為,王爺心裏的那個女人,就是莫側妃。
然而,她想錯了。王爺心裏的那個人,卻是另有其人。
當他看到她那一身妝扮的時候,就像發了瘋一般,給了她一巴掌,還狠狠地大罵了她一頓。他說,她穿著這身衣服,是侮辱了他心中聖潔的形象。他還說,她不配穿這麽一身衣服。當時,她氣得差點兒吐血。
這二十年來,王爺不曾關懷過她,也不曾如此指責過她。她是真的被嚇到,也被震懾到了。故而,她支撐不住,身子滑到暈了過去。在暈倒前,他卻像是突然領悟到了什麽,衝上前去,將她抱起送回了王府。
這一幕,實在是滑稽的可以!
珍喜摟著她,任由她大聲的痛苦。忍了這麽些年,主子的確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嫁給自己不愛的男人也就罷了,還處處被莫側妃那個女人欺負。作為一個奴婢,她都看不過去了。而偏偏王爺,這個王府的主子,卻一直視而不見,任由被人欺負到王妃頭上去。
想想王妃所受的委屈,珍喜都替她不值得。
若不是當年是皇上親自證婚,她也很想隨著主子偷偷離家,千山萬水,去尋找那許公子去的。
至少,他是不在意主子平凡的身份,是真心喜歡她的。
可是天下這麽大,她們兩個弱女子,要到哪裏去尋找那許公子的下落。直到嫁入了王府,手裏有了些許的權力,她才又起了這心思。可是在京裏多方打聽之下,也沒有聽說過這麽一位權貴。
王妃,就這麽絕望了,過著行屍走肉般的日子。若不是還要顧忌這隱世子,恐怕王妃早就心力交瘁早早的去了。
“小姐…您要想開一些…隱世子如今也長大成人,也許再過不久,您要當奶奶了呢!”珍喜抹了抹淚,好言勸道。
沐王妃哽咽著,一直掉著淚。
珍喜心疼的替她擦去眼淚,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道:“小姐…我看著世子妃也是不錯的。至少,世子爺很喜歡她,不是麽?隻要世子爺高興,還有什麽好強求的。您呀,就放寬心,等著抱孫子吧!”
提到自己的兒子,王妃又是一陣唏噓。
那個不曾對她有過好臉色的兒子,竟然在自己病倒的這一刻,露出了幾分關懷之意。兒子這態度的轉變,她該高興的。
“珍喜…你說的對,我應該忘記那些過去,珍惜現在…”沐王妃努力讓自己振作起來。
聽說王妃轉性,正準備踏入王妃寢房的王爺在聽到“珍喜”這熟悉的稱呼時,整個人就像是被點了穴一樣,怔住不動了。
“珍喜…許公子來了,快去泡茶…”
“珍喜…拿我的瑤琴來,我要與公子撫琴舞劍…”
“珍喜…你說這天兒,是不是要下雪了呢…”
他在王府呆了這麽多年,居然不知道府裏竟然有個跟那丫頭一模一樣名字的下人。這是巧合,還是…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張著嘴,半天合不上。
前來送膳食的丫鬟,見到愣在門口的王爺,立刻上前去請安。“王爺萬安!”
屋子裏相擁而泣的主仆二人聽到王爺來了,立刻收了淚,開始整理妝容。
沐王爺見藏不住了,便有些尷尬的走進王妃的寢房。“聽下人說,你醒了…我…我過來看看…”
“多謝王爺關懷,妾身已無大礙。”沐王妃依舊是那副平淡無波的神色,隻是一直低垂著眼簾,不敢看他。
剛才她們主仆的對話,她不知道他聽去了多少。但若是他追究起來,恐怕會是一場不小的災難。
沐王爺卻主動上前,將她的手牽起。“王妃不必多禮…”
沐王妃似乎還不太適應他這般的對待,條件反射的將手抽了回來。“禮不可廢,這點兒規矩妾身還是知道的…”
沐王妃的表現,似乎令王爺有些失望。但他知道,事情不能操之過急。就算想要彌補,也要尋到合適的機會。於是他轉移了話題,將視線落在了王妃身邊的那個丫頭身上。“你叫珍喜?”
珍喜微微一愣,恭敬地回道:“回王爺的話,奴婢確實叫珍喜。”
“你是…王妃陪嫁過來的?”沐王爺找不到話題,隻得繼續這邊的問話。
珍喜答道:“是,奴婢從小便服侍著王妃。”
沐王爺哦了一聲,忽然覺得她的聲音有些熟悉,便又吩咐道:“你抬起頭來。”
珍喜不知道王爺到底是何意,但還是乖乖的抬起頭來。這一抬頭不要緊,沐王爺看著那熟悉的麵龐,差點兒沒站穩。
他的視線在珍喜和王妃身上掃視了好幾遍,這才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你…你可去古佛寺…”
一提到古佛寺,王妃的神經就緊繃了起來。
莫非他已經察覺了自己的心思,想要算賬了?沐王妃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呼吸也格外的小心翼翼。
珍喜不明白王爺為何會問起這個,又看到王妃的臉色一片慘白,不由得撒謊道:“奴婢…奴婢一直在沈府伺候小姐,哪裏…哪裏去過什麽寺廟?”
“真的沒去過?”沐王爺不相信的再一次問道。
珍喜咬了咬牙,一臉肯定的說道:“沒有。”
沐王爺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絕望。
沐王妃稍稍鬆了一口氣,道:“王爺怕是太累了,珍喜,去端茶給王爺解解乏。”
這一聲珍喜從王妃的嘴裏喊出來,是那麽的自然。沐王妃再一次被她的聲音所吸引,漸漸抬起頭來仔細的打量著他的王妃。
二十年的夫妻,他竟然沒有好好兒的瞧過她。即使是歇在她屋子裏的日子,他也是按部就班,履行自己的丈夫的義務,並未有過別的心思。盡管他們育有一個兒子,但他的心裏卻始終隻有素素一個人,對於她的美貌也是一時的驚豔,後來便沒有了感覺。
沐王妃見他這般打量著自己,心裏更加慌張。
“王爺…”她試探的喚了他一聲,而沐王妃卻像是沒聽見一樣,依舊盯著她不放。
沐王妃有些羞窘的撇過頭去,假裝吩咐丫鬟們做事,試著努力平複那紛亂的心情。沐王爺龍淳,依舊是個中年美男子。常年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剛毅線條,依舊保持的完好。盡管她心裏隻有那個叫子期的男人,但眼前這個男人,卻是她的丈夫,她要守著一輩子的男人。如今被他這般瞧著,她內心忽然生出一絲的異樣的情愫來。
多久沒有心動過了?她早已數不清了。
如今這把年紀,內心卻開始萌動,實在是太不應該了!沐王妃一邊警告著自己,一邊偷偷的窺視著他的反應。
沐王爺今日整個人都不太對勁,做的事情也是匪夷所思。對王妃的態度大有改變還好說,他竟然對莫側妃動用了家法,這就有些太不尋常了。
沐王妃輕咳了一聲,對沐王爺道:“王爺…莫側妃到底犯了什麽錯,您竟將她關進了祠堂,還動用了家法?”
本來,她不該問這事兒的。
隻是為了讓內心的那股子熱乎勁兒過去,她隻好提起這掃興的事情來。
沐王爺回過神來,神情之間並未有多少的憤慨。“這些年,是本王太縱容她了,竟叫她失了分寸。她跑去書房大吵大鬧,本王自然是不能繼續縱容下去的,這才將她送去了祠堂。至於家法,哼,打殺了她,也不為過!”
想著對王妃的愧疚,沐王爺說起那莫側妃的時候,大半都是鄙夷和唾棄,根本就忘了,當初他為了反對這門婚事,是如何利用莫側妃來打擊她的。
男人果然都是狠心的!那莫側妃雖然有錯,但好歹也為他生兒育女,陪伴了他二十年。這一夕之間,他的態度如此大的轉變,不知道那莫側妃能否承受的住。
以前,沐王妃的確是恨不得那莫側妃死。可如今遭遇了這麽一回,同為女人,她倒是同情起那個女人來了。
“王爺的懲罰,也別太過了。畢竟莫家有個女兒在宮裏,萬一鬧大了,雙方撕破了臉可就不妙了。”王妃輕輕地勸慰著。
如今沈家早已落沒了,若是再跟莫家翻臉,那王府的未來堪憂啊。作為王妃,她也是要為王府著想的。
沐王爺倒是不在乎那莫家,頭一次跟王妃討論起了時局。“莫家算什麽?就算三皇子如今很得聖寵,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上最喜歡的還是五皇子。盡管五皇子一直不喜歡朝政,常常與一些武林人士混在一起。但難保有一天,他不會回來爭這個位子。皇上如今正值壯年,再坐十幾年龍座也是可能的。那三皇子,我看不是個成大事的!”
王妃微微詫異,不由自主的看了他一眼,卻沒有發表自己的見解。畢竟是一個婦人,是不能議論朝政的。
王爺見她不吭聲,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吩咐丫鬟將膳食擺上,自己也淨了手,留了下來。
“王爺要留下來用膳?”王妃有些詫異,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潮紅。
見到她那不敢置信的模樣,沐王爺心中的愧疚更加的濃鬱起來。想著自己這麽些年的所作所為,他都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雖然他不愛這個王妃,但至少她還是他的妻子。他怎麽能那麽無情,冷落了她整整二十年!二十年不是一兩年,那足以耗盡一個女子的青春。
看著王妃那略顯憔悴的麵容,沐王爺心中一痛。
他很久沒有這種心痛的感覺了。自從素素失去了蹤影之後,他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痛當中,無法自拔。後來,戰事一起,他又忙於軍務,經常在外打仗。後來戰事一了,他倒是清閑了下來。隻不過對於情之一字,再也沒有抱任何的希望,就那樣得過且過,毫無知覺般的過來這麽多年。
但看到王妃那一身樸素的妝扮之後,他的心似乎又活了過來。他受到了刺激,狠狠地打了王妃一巴掌,還罵了很多難題的話。那些他內心的宣泄,終於在忍了二十年之後,一次性的爆發了出來。
想著王妃的無辜,他便忍不住拉起她的手,慚愧的說道:“這些年來,苦了你了…這都是我的錯…我一時糊塗,竟然做錯了那麽多事…你…”
沐王妃愣愣的看著自己的夫君,一時無法反應。她從未奢望過得到他的寵愛,隻盼著能夠平淡的過完一生。但王爺這突如其來的關切,倒讓她有些無所適從了。
“王爺…妾身並沒有…”
“我知道…你別隱瞞…這些年,是我不對。我不奢望你的原諒,隻是希望今後,你能夠過得開心,那就足夠了…”想起大夫說的那番話,沐王爺更加的心痛。
因為他的錯誤,害的一個好好兒的女子抑鬱的活了這麽多年,他真是個混蛋!
沐王妃眼眶微微濕潤,這是她沒有預料到的結局。
她自打嫁入沐王府那天起,就已經死心了。為了家族的利益,她不得不放棄自己的真愛,嫁給一個陌生的男子為妻。她絕望了,認命了。可如今,她的夫君卻一遍一遍的在她麵前懺悔,她該如何應對?
“王爺、王妃…郡主和公子過來了!”珍喜從門外進來,嘴巴動了好一會兒,這才回稟道。
沐王爺動了動眉頭,顯然已經料到了他們會過來為他們的母親求情,便揚了揚手,吩咐道:“讓他們回去,本王此刻不想見任何人!”
珍喜應了一聲,然後退了出去。
沐王妃歎了一聲,然後親自為他倒了一杯酒。“王爺何必這般,他們畢竟是你的子女。他們為莫側妃求情,也是人之常情。如他們真的無情無義,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顧,那麽王爺才該生氣!”
她不是個仗勢欺人的人,以前的種種也都過去了,她不想繼續這麽下去。既然莫側妃都已經受到了懲罰,又何必再落井下石呢。
但她的不計較,卻不代表別人會領情。屋子外的那二人在得知了王爺的回話之後,隻當是王妃在背後作梗,於是在外麵破口大罵起來。
“你哪一點配得起王妃的稱號?居然用這麽卑鄙的手段來打壓我們的母妃,你這個妒婦心腸狠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等母妃放出來之後,你別想有好日子過!我們莫家也不會放過你的,哼…”
外麵的話越來越難聽,沐王爺更是氣得拍桌子。他平日裏寵著的兩個孩兒,竟然跟他們的娘一樣,驕橫無禮,居然連王府的女主子都敢罵,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來人,將這兩個逆子給本王拿下!”
一聲令下,院子裏的侍衛立刻就有了動作。而那龍翔和龍敏一邊掙紮著,一邊仍舊大聲的罵著。“父王…您怎麽能這麽狠心?您不是最寵母妃的嗎,您怎麽能這麽殘忍的對待她…父王…”
“就是因為本王太寵她,才讓她目無尊卑,擅闖書房重地。也正因為寵著她,才讓她教出了你們這兩個目無尊長不成器的東西!”沐王爺聽到兒子的叫喚,早已氣得滿麵通紅。
這就是他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兒子和女兒啊,居然被教成了這副德行!真真是大逆不道,目中無人!
龍敏還算機靈,見到沐王爺出來,便住了嘴。
隻是龍翔那個木頭腦袋,還仗著自己是最得寵的孩子,一個勁兒的謾罵著:“父王,一定是王妃那個女人在一旁挑撥離間,您才會罰了母妃,一定是她,對不對?您怎麽能聽信她的讒言,母妃是無辜的…”
“你給我閉嘴!”沐王爺上前就是一巴掌。
若說,先前他是生氣的話,此刻已然轉變成了惱怒。
瞧瞧他這說的什麽話?辱罵王妃的同時,還睜著眼說瞎話。難道莫側妃闖書房,也是子虛烏有的?他這般不將他的命令放在眼裏,眼裏可有他這個父王的存在?看來,他今日不給他一些教訓,他是不會長記性的。
“來人,將公子拖下去,杖責二十。”
龍翔先是一愣,繼而殺豬般的嚎叫起來。“父王…您不能這麽對我…母妃…母妃救我…”
“你喊誰母妃?她莫側妃不過是個側妃,你們的母妃是王妃!給我記住了,以後若是再喊錯,定不饒恕!”這下子,沐王爺倒是在意起這些稱呼來了。
沐王妃跟了出來,見王爺大動肝火,她有心想要去勸,卻被珍喜攔了下來。“小姐何必這般好心。即使您好心的救下他們,他們也是不會懂得感激的,反而會更加怨恨您。您這又是何必呢?”
沐王妃動了動嘴皮子,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龍翔眼看就要挨打,看向王妃的眼神就更加怨毒了。“我就知道是你的主意…你等著,等我母妃出來,一定不會讓你好過的…”
沐王爺見他到了此刻,還是不知道悔改。搶過侍衛手裏的棍棒,就親自動了手。隨著那一聲聲慘叫和啪啪啪的打板子的聲響,院子裏的每個人都被震懾住了。
王爺這番舉動,實在是令人不解。
司徒錦夫婦在園子裏聽說了這事,倒是相視而笑。
“那翔公子也是該得些教訓了。若是不知悔改,將來少不得要連累王府的名聲。父王能夠有這番覺悟,看來還有的救。”司徒錦毫不避諱的說道。
龍隱沒有責怪她的無禮,反而很讚同。“早該如此了。”
司徒錦瞥了他一眼,道:“聽說莫側妃曾經不止一次的刺殺你,不想你繼承世子之位?你知道背後指使之人是她,卻沒有任何反應,這是為何?”
他怎麽就那麽沉得住氣呢?他不像是個寬容的人啊!
司徒這樣想著。
龍隱吞下她喂的葡萄,慢吞吞的說道:“時機未到!”
司徒錦挑了挑眉。“時機?”
龍隱示意她繼續喂食,等嚐到了美味的水果之後,他才又繼續說道:“這都是他寵出來的,自然要由他自個兒來收拾。跟她動手,我怕髒了我的手。”
聽完他的解釋,司徒錦不由得笑出了聲。
果然是典型的隱世子式回答!她早該想到的。龍隱不是個感情豐富的人,對於親生的爹娘都是如此,那就更加不用奢望他對其他人有什麽過分的關注了。
如今王爺覺悟了,開始對王妃上了心,那她的日子是不是也跟著好了起來呢?不過想到今日秦師師的態度,她又煩躁了起來。“今日我見到了你那師妹,她似乎與前些日子有很大的不同,也開始有心機了。最近,不管她要求你什麽,你都不要讓她靠你太近,知道嗎?”
她不擔心隱世子的武功,隻是若對方的手段太低級,那還是不得不防備著。
龍隱微微蹙眉,道:“即使你不吩咐,我也不會理她的。”
“是嗎?可她畢竟是你的師妹,有些事情,你是躲不過去的。”司徒錦眨了眨眼,認真的說道。
“知道了,娘子。”龍隱被她打量的有些臉紅,這才乖乖的點頭應下。
一聲娘子,讓司徒錦的臉也紅了。
在人前,他稱呼她錦兒。而在無人或者夜深時刻,他總愛叫她娘子。似乎這個稱呼,會讓他們彼此更親近。
見到她臉上羞澀的紅暈,龍隱忍不住捉住她的手,將她帶入懷裏,朝著那嫣紅的小嘴兒就親了下去。反正丫鬟們都避開得遠遠地,不敢上前來打擾。那他還有什麽顧忌?於是就不客氣的品嚐起這美味來!
司徒錦推了推他的肩,卻紋絲不動,隻好任他予取予求了。直到二人都喘不過氣來,他才放開她的紅唇,將頭埋進她的脖頸間。“為何天還沒黑呢?”
司徒錦又是一陣窘迫,有些哭笑不得。
這男人真是愈發的不正經了!原先那冷冷的性子,也不知道怎麽了,竟變成這副模樣。平日裏看起來還好,隻是一說起這夫妻之事,他就變得格外的熱衷。隻要到了夜裏,他就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哪裏還有半點兒的冷漠。簡直就是一頭不肯罷休的饕餮,往往到下半夜才會放過她。
想到那些火熱的片段,司徒錦不爭氣的又紅了臉。
“娘子在想什麽?怎麽這麽熱?”龍隱故意在她頸間嗬著氣,挑逗著她敏感的神經。
司徒錦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離他好幾步遠之後,這才輕咳一聲,道:“我去催一催,看她們將晚膳備好了沒…”
說完,撒腿就跑了。
龍隱看著嬌妻那羞澀的模樣,不由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