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初至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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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隔近兩年,當陳驀再一次踏上潁川這片土地時,心中感慨萬千。

    想當年,陰差陽錯來到這個時代的他從死屍堆中爬出來,沒有任何選擇地被周倉和裴元紹拉入了潁川黃巾,還沒等他稍稍熟悉,潁川黃巾便遭逢了長社大敗,八萬黃巾士卒全軍覆沒,主帥波才忿忿而亡。

    那時候,他與張素素被迫逃亡汝南,期間,陳驀第一次感受到了殺人的滋味。

    那種感覺不好受,有惶恐、有恐懼、有茫然失措,也有悵然若失,來自後世的陳驀比誰都懂得生命的珍貴,但有些時候,你不殺對方,對方就殺你,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因為這是亂世!

    “窸窣,窸窣”

    在一條小溪畔,唐馨兒蹲下身,用雙手取了些溪水敷麵,趕了幾個時辰的路程,她隱隱感覺自己麵上的皮膚有些發幹,作為女子愛美的天性使然,她可不希望被陳驀看到自己蓬頭垢麵的模樣。

    對著清澈見人的溪水仔細梳洗了一番,唐馨兒這才站起身來,轉過身去,卻發現陳驀神色莫名地望著遠處的深山目不轉睛,心下有些納悶。

    望著陳驀發呆的模樣,唐馨兒眼中露出幾分笑意,悄悄地向他背後走去,伸開雙手想要捂住陳驀的眼睛。

    “梳洗完了麽?”陳驀頭也不回地說道。

    唐馨兒沮喪地嘟了嘟嘴,隻有與陳驀兩人相處時,她才會露出自己芳齡少女頑皮的一麵,除此之外,無論是在誰麵前,她永遠是溫柔賢淑、讓人挑不出任何缺點的唐姬。

    “我郎瞧什麽呢?”

    “那裏,”陳驀抬起手指向遠處,用帶著幾分悵然的口吻說道,“是潁川黃巾主帥波才埋身之所”

    “潁川黃巾?”唐馨兒愣了愣,這才想起陳驀就是潁川黃巾出身,她輕輕握住了陳驀的手,給予他些許的安慰。

    “我與波帥接觸的時間並不長,唔,應該說我在潁川黃巾呆的日子並不久,前後差不多隻有一個月左右吧,然後就是不停的逃啊、逃啊,要不是僥幸遇到了一位名醫,或許我早已死去。撿回了一條命的我在傷好之後,也曾想過與黃巾保持距離,但是,卻始終無法割舍”

    “是因為張素素麽?”唐馨兒小心說道。

    “嗬,”陳驀輕笑一聲,搖搖頭,歎息說道,“八萬潁川黃巾,如今僅剩下我、周大哥、裴大哥三人在見過那些西涼軍士卒的蠻橫後,我不知怎麽有些懷念當初的潁川黃巾,那時候的潁川黃巾與如今假冒黃巾之名禍害百姓的惡徒、強盜之流不同,軍紀嚴明,對州郡百姓秋毫無犯”

    偷偷望了一眼陳驀的表情,唐馨兒小心翼翼地問道,“倘若再給我郎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郎還會離開黃巾麽?”

    陳驀沉默了半響,神色複雜地說道,“我並沒有選擇過是否離開潁川黃巾!”

    或許,陳驀辭官離開長安的原因中,還包括了他無法接受逐漸變得充滿野心的張素素,尤其是她為了達到目的所使用的手段,更加讓陳驀無法釋然,比如說,用妖術控製呂布與王允,借以掌握整個長安。

    唐馨兒聽罷細細一想,仿佛明白了過來,但聰慧過人的她什麽也沒有多說。

    “時辰不早了,繼續趕路吧!”

    “嗯!”

    經中牟、長社,又連續趕了好幾日的路程,陳驀與唐馨兒這才來到潁川。

    雖說陳驀曾經是在這塊地方加入的潁川黃巾,但是對於當地的情況,他並不清楚多少,至於唐馨兒,在雒陽出生、幾乎不曾離開宮門一門的她,顯然還不如陳驀知道地多。

    也不知走錯了多少回路,陳驀二人總算是遇到了幾個當地百姓,一番詢問,這才得知潁川的正確方向。

    在經過了一大片的荒田後,陳驀終於望見了潁川那高聳的城牆。

    比起雒陽與長安,潁川隻能算是一個中小規模的城池,但即便如此,方圓也有近二、三十裏,兩丈寬的護城河,七八丈左右高的城牆,城門雖是木質,卻嵌有鐵皮,城上、城內也有士卒來回巡邏,粗略看去,治安好似不錯。

    “站住!”

    守門的伍長抬手攔下了陳驀,細細詢問了一番後這才放他入城,畢竟陳驀坐跨黑馬、馬背上斜掛著一柄寶劍,顯然不是普通百姓,作為潁川城的守衛,那位伍長自然要警告陳驀一番。

    不過當那位伍長見到陳驀懷中還有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嬌娘,並不像是那些喜歡惹事生非的俠士、浪人時,眼中的警告當即被羨慕取代,望著唐馨兒那嬌美的容顏吹了聲口哨,隨即揮揮手讓陳驀入城。

    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例行公事,畢竟這年頭到處都有發生俠士、浪人當街殺人的事例,誰叫如今天下各地兵禍不斷呢,倘若提前百餘年,重典之下,誰敢當街殺人?無非是朝廷不穩,乃至天下生亂,人心思亂。

    進地城中,陳驀與唐馨兒首先要做的事,無疑是找一處合適的房屋安身,畢竟他二人來到潁川的目的是為了找尋唐馨兒家中祖墳所在,但唐馨兒也隻是幼年聽父親說起過自己家祖籍在潁川,待父親死後,她又深鎖皇宮不得外出,如何知曉自家祖墳確切的位置,畢竟年隔久遠,若想找到,無疑要費一番功夫。

    不過陳驀倒是不介意在潁川多住些日子,唔,應該說他無所謂居住在何處,對他而言,潁川也好,長安也罷,都是那麽的陌生。

    再者,陳驀與唐馨兒如今是兩情相悅隻差媒妁,不拜祭一下她娘家祖墳,這實在也說不過去,畢竟這個時代的人還是信鬼神者居多,唐馨兒也是如此。

    但是要找一個合適的住所,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知道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麽中介,得挨個地詢問、查找,因為早先在滎陽、雒陽時,張素素幾乎一手包辦了一切,以至於陳驀對於此事毫無經驗。

    而唐馨兒更是不必多說,從小住在皇宮嬌生慣養的她或許連上街買菜都是個問題。

    苦惱歸苦惱,該找的還是得找,因為是在城內,街上百姓、行人居多,陳驀與唐馨兒二人一騎實在太過惹眼,雖說陳驀並不在意路上行人詫異的目光,但是唐馨兒卻是羞地都不敢抬手了,畢竟在這個時代,一男一女騎著一匹馬走在當街,哪怕是夫妻都會惹來旁人怪異的目光。

    為了顧及唐馨兒,陳驀便翻身下了嗎,讓她坐在馬上,自己則牽著馬韁步行,這樣一來,路人怪異的目光倒是減少了不少。

    在步行的期間,陳驀也曾詢問街上的路人,問城內是否有合適的空屋,但遺憾的是,這兩年殺戮不斷的他,身上戾氣實在太重,哪怕陳驀刻意收斂,無意間滲出的幾絲殺氣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夠承受,尤其是看到陳驀牽著的馬上還掛著一柄寶劍。

    這不,每一個被陳驀喊住的行人都驚地一臉蒼白,惶惶擺著手推脫不知,以至於在街上走了半個時辰,陳驀卻沒有任何收獲。

    就在這時,陳驀忽然瞧見街口有一個算卦的攤子,擺著一張桌案,桌案旁插著兩支竹竿,上麵各自綁著一塊白布,每塊白布上都用濃墨書寫著一行大字。

    上首寫道,下首寫道。

    臨末兩支竹竿上還掛著一塊橫幅,畫著日月星辰、陰陽二氣,正當中也寫著四個大字,。

    陳驀看罷倒抽一口冷氣,心中暗暗咋舌。

    “好大的口氣!”

    若不是陳驀知道自己是在潁川,他還真以為自己碰到了那位被神話了的謀士諸葛亮。

    尤其是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曉人和這一句,那分明就是讚譽諸葛亮的褒美之詞,別看陳驀對曆史一竅不通,但也不至於連這個都不知道。

    當然了,陳驀也沒興趣去管別人的閑事,但他還是朝著卦攤走了過去,倒不是他篤信這種神神鬼鬼的玩意,隻是有些時候,算卦先生或許是城中消息最靈通的,問問他,或許能找到合適的地方居住。

    陳驀牽著馬韁走到了卦攤前,他原以為算卦的是一位老者,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坐在卦攤後的竟然是一位身形消瘦的年輕先生,估摸在二十五歲上下,身穿青衫長袍,以青綢束發,目光坦蕩,一臉正氣,正側著身子全神貫注地與人下棋。

    而坐在這名算卦先生對麵的,則是一位身穿紫色長衫的儒士,但令人詫異的是他衣衫上紋的盡是些不知名的花朵,手中還握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酒葫蘆,每下一步,便仰頭喝一口,從始至終臉上都帶著戲謔笑容,但卻並不讓人心生惱意。

    “先生?”陳驀敲了敲桌案,借以提醒那位算卦的先生。

    卻沒想到那位算卦先生頭也不抬,淡淡說道,“不忙不忙,待我下完這盤棋!”

    話音剛落,就聽對麵的儒士哈哈笑道,“愚兄以為這盤棋勝負已定,莫不是賢弟還令有高招?”看他臉上笑容,顯然是占盡的上風。

    見這兩人不理睬自己,陳驀不禁有些傻眼,望著他愕然的模樣,坐在馬上的唐馨兒噗嗤一笑,俯下身扯了扯陳驀衣衫,讓他扶自己下馬,或許她也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樣的棋局讓這二人如此癡迷,畢竟唐馨兒自己也是琴棋書畫無所不精的大家閨秀。

    然而,才瞧了一眼,唐馨兒的秀美便凝了起來,因為她發現眼前這兩人所下的,根本就不是自己所知的通常意義上的棋。

    忽然,身穿青衫的算卦先生拈著一枚白子向一旁移了兩個,隨即抬起頭凝神望著對麵的儒士,別說陳驀滿頭霧水,就連通曉弈棋的唐馨兒也是滿臉的不解。

    “棄子啊!”望了一眼棋盤,紫衫儒士似笑非笑地說道,“以賢弟品性,應當不會無端棄子,向來其中必有蹊蹺!”說著,他沉吟半響,忽然眼睛一亮,撫掌笑道,“哈哈,賢弟莫不是要奇襲愚兄屯糧之處?以數萬大軍換愚兄屯糧所在,好氣魄!”

    話音剛落,就聽那青衫先生輕笑說道,“我若是沒有記錯,兄軍中僅有半月糧,如此已過了十三日,若我四百小卒能燒毀兄屯所糧草,即便是困獸之鬥,勝敗猶未可知!”

    “賢弟可以肯定愚兄兩日內不能將你兩萬兵馬剿滅?”

    “夫聞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兄猛攻三日不下,將士疲倦,士氣必損,反觀我軍背水一戰,不得生則唯有死,眾誌成城,如何不能擋兄區區兩日?”

    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陳驀隻聽著頭昏腦脹,回顧唐馨兒愕然說道,“這也是弈棋?”

    唐馨兒忍俊不禁,掩口輕笑一聲,隨即在陳驀耳畔低聲說道,“我郎,這兩位先生多半是將棋盤視為戰場,將棋子比作士卒,比試兵法、謀略”

    陳驀茫然地點了點頭,明白歸明白,眼看著天色漸暗,他哪裏還有閑情等那兩個家夥將那盤不知所謂的棋下完。

    想罷,陳驀手指一扣桌案,沉聲說道,“先生,在下欲問一事”說完,他見對方久久不理睬自己,心中也有些怒意,走上前伸出手在棋盤上一抹,將棋盤內的黑子白子攪亂。

    隻見那算卦先生抬起頭來,瞥了一眼陳驀,搖搖頭沒好氣說道,“不過是稍歇片刻,足下便心生焦躁,如此豈能成大事?”

    說著,隻見他手指在棋盤上來回移動,竟然將極為複雜的棋局複原,臨末又向陳驀伸出手,笑道,“白子兩枚、黑子四枚!”

    陳驀愣住了,緩緩攤開右手,隻見手掌上赫然有二白、四黑六枚棋子,要知道他剛才隻是隨手一抓,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確切數目啊。

    “賢弟好本事!”那紫衫儒士撫掌讚道,卻見那算卦先生白了他一眼,揶揄道,“我費盡心機這才由敗轉勝,若是失了,豈不可惜?”

    “哈哈,賢弟這話未免狂妄了,賢弟可曾贏過愚兄?”

    “區區一線耳!”

    “所謂勝敗,皆在一線之間耳!”

    說著,兩人對視一眼,搖搖頭笑了一聲,轉而望向陳驀,而此刻的陳驀仍然望著棋盤發呆,不得不說,那算卦先生複原棋局的博聞強記,確實讓他心生驚意。

    見陳驀呆呆站著,唐馨兒連忙代他向那兩位先生致歉。

    “兩位先生莫怪,妾身夫君乃習武之人,心性不必兩位淡薄,失禮之處,還望兩位見諒。我夫君並無惡意,隻是我夫妻二人初至潁川,我夫君見天色愈晚,卻尚未尋到落腳之處,是故心生焦躁”說著,她取過陳驀手中棋子,恭敬地放置在棋盤之上。

    “好,好!”見唐馨兒言行舉止得體,算卦先生讚許地點了點頭,將那六枚棋子放置原處,隨即望著陳驀笑道,“足下方才言欲問一事,且不知所為何事?”

    在唐馨兒的暗中提醒下,陳驀這才回過神來,抱拳道了一聲歉,隨即將事情的緣由告訴了那位算卦先生。

    “就為此事?”那算卦先生啞然失笑,指著城中深處說道,“若要暫住,往前便是驛站,倘若打算多住一陣,可往南街,往年黃巾動亂,潁川有不少人遷往他處,將房屋抵押給了城內富豪世家,荀家,你可往荀家詢問此事!”

    “多謝!”陳驀抱了抱拳,正要轉身離開卻又被那算卦先生喊住。

    “足下無禮打擾我二人弈棋,莫不是就此一走而至?”

    見對方和顏悅色,陳驀也覺得自己剛才舉動過於莽撞,問道,“你想怎麽樣?”

    那算卦先生指了指桌案兩旁竹竿上的白布,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算卦?”陳驀一臉古怪表情,說道,“先生若要財帛,直說便是”

    話音剛落,卻見那先生笑著說道,“不可不可,君子愛財取之以道!”

    “隻是在下對此些神神鬼鬼、故弄玄虛之事向來不信!”

    “哦?”那先生的眼中露出幾分笑意,含笑說道,“何為神神鬼鬼、故弄玄虛?”說著,他從棋盤中拈起一枚棋子放在右手手掌,問道,“我手中何物?”

    陳驀不解其意,說道,“棋子!”

    “為何你認為此乃棋子?”

    “這”陳驀一臉的莫名其妙,想了想說道,“因為在下親眼看到!”

    “很好!”那先生點了點頭,隨即握緊右手,又問道,“我手中何物?”

    陳驀皺了皺眉,望了一眼那算卦先生,卻見他目光坦蕩,並無奚落之意,遂猶豫說道,“還是棋子!”

    算卦先生哈哈一笑,忽然凝聲問道,“此次足下可未曾親眼看到那棋子,為何認為在下手中的是棋子,而不是其他?”

    陳驀愣住了,隱隱好似明白了什麽。

    仿佛是看穿了陳驀的心思,那算卦先生輕笑一聲,正色說道,“因為足下心中斷定在下手中的便是棋子,而不是他物,換而言之,正因為足下心中有那枚棋子,是故認為在下手中握著這枚棋子正所謂物由心生,信則有,不信則無,神鬼之說亦是如此!再者,足下好生捉摸捉摸,世間玄妙之事,豈止鬼神之說乎?”

    一句話說的陳驀麵露沉思,別的不說,他身上的戾氣就無法用世界道理解釋。

    見陳驀一臉深思表情,那位紫衫儒士拍著酒葫蘆忍俊不禁,撫掌大笑。

    “哈哈,賢弟當真伶牙俐齒,詭辯無雙啊,愚兄算是見識了!”

    就在陳驀沉思之際,唐馨兒在旁小聲對他說道,“若是那卦象當真無憂不中,我郎可否請那先生算算妾身祖墳所在?”

    陳驀點了點頭,對那算卦先生說道,“她乃荊室唐氏,一直住在雒陽,此次我二人前來潁川,便是為了探探她家門祖墳所在,整頓一番,以表後輩的心意,可惜荊室生父早逝,隻說起祖墳遠在潁川,便不曾道明確切方位,兼家中又無其他親人,無從詢問,如此,先生可否一算?”

    “這有何難?”那先生淡然一笑,從懷中取出龜甲占了一卦,稍一停頓,便出言說道,“出潁川東城門往北三十裏處有一山,背靠潁水,草木森森,道路不便,足下隻需往林中尋覓,便能找到足下妻室家門祖墳所在!”

    陳驀一聽,心中不禁泛起嘀咕,本來他就相信所謂的占卦之事,如今又見那先生片刻之間道出具體方位,更是懷疑,皺眉問道,“閣下可不要信口胡說!”

    “哈哈,”那先生輕笑一聲,伸手指著橫幅,凝聲說道,“在下占卦,無有不中!天下雖大,能與在下比肩者,即便十年之後,也唯有兩人!”

    那一瞬間,陳驀隱約感到一股無比澎湃的震懾力,與從武將身上感覺到的壓力不同,是更加龐大的、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壓迫力。

    或許這種感覺隻有陳驀一個人感覺到,以至於在他身旁的唐馨兒並沒有感到任何異樣。

    見那算卦先生誇下這等海口,唐馨兒也不免有些躍躍欲試,猶豫一下,輕聲說道,“先生的卦象準麽?”

    “當然!”算卦先生微微一笑,問道,“且不知這位夫人想算什麽?福、壽、祿,亦或是子嗣?”

    聽到最後兩字,唐馨兒不禁俏臉一紅,也不敢回答,隻是輕輕應了一聲,如同蚊音。

    算卦先生輕笑一聲,取過龜甲占了一卦,隨即,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隻見他皺眉望了一眼唐馨兒,又望了一眼陳驀,隨後取過龜甲又算了一邊,卻久久不曾開口。

    “先生,莫不是妾身福薄?”見那先生如此模樣,唐馨兒不禁有些緊張,屏著呼吸不敢喘氣。

    “那倒不是,”算卦先生為難地望著唐馨兒,遲疑說道,“夫人也是福緣深厚之人,隻是”

    “隻是什麽?先生但說無妨”

    那先生猶豫一下,搖搖頭說道,“命中注定,無有子嗣”

    猛然間,唐馨兒仿佛遭到雷擊般,臉上血色頓退,麵色蒼白,死死抓著陳驀手臂,一臉駭然。

    但凡女子、尤其是這個時代的女子,一生中最看重的無疑是自己的丈夫與自己的孩子,不得不說,那位算卦先生的話給唐姬帶來了沉重打擊。

    “你胡說八道什麽?!”陳驀有些生氣了,猛地一拍那桌案,怒視著那算卦先生。

    卻見對方擺了擺手,連忙說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將軍且莫要動怒”

    “將軍?”陳驀愣了愣,要知道他此刻身上可沒有穿著鎧甲,僅僅隻是尋常衣衫而已,除了身上戾氣懾人外,與尋常百姓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兩位明鑒,在下並非信口開河,倘若當真為了騙兩位卦錢,在下隻需挑著好聽的話說便是”說著,他轉頭望向唐姬,歉意說道,“隻是這位夫人問起,在下不便隱瞞,不過夫人也莫要過於憂心,天有陰晴輪換,人亦有福禍相依,其中玄妙,即便是在下,也隻能窺得其中一二”

    陳驀也勸,好說歹說,總算是哄地唐馨兒逐漸恢複了血色,畢竟人總是會往好的一方麵想。

    但是對於那算卦先生方才稱呼自己為將軍,陳驀心中隱隱有些詫異,因為他並非發現自己露出什麽破綻。

    或許是看出了陳驀心思,算卦先生笑著說道,“足下莫不是也要算一卦?”

    陳驀皺了皺眉,沉聲說道,“無所不知?”

    “是矣!算前生,卦後世,無有不中天文、地理、人和,無有不曉陰陽、八卦、奇門、遁甲,無有不精!隻要是足下說得出來的,在下便算得出來!”

    “好,那就請先生替在下算一掛!”

    “有何不可?”算卦先生輕笑一聲,這次竟然連龜甲也沒用使用,張口便說道,“天有天運,人有人運,世人占卦,無外乎福、祿、壽,觀足下氣運,煞中泛赤,此生多殺戮,殺孽滔天,戾氣纏身,何談福緣?至於祿緣,足下一生衣食無憂,可位極人臣,倘若足下有意,再進一步也並非不能”說著,先生的眼神漸漸變得銳利起來,直直望著陳驀,足足觀了數息,這才放緩了語速繼續說道,“至於最後的壽緣,在下不便多說,隻勸將軍少造殺孽,否則恐怕要殃及後世,折福折壽!”

    “不便多說?如果我硬要你說呢?”

    算卦先生苦笑著搖了搖頭,用手在桌案上寫了兩個字。

    廿四!

    看得陳驀心中一驚。

    半盞茶後,按著那算卦先生所說的數目,陳驀摸出了幾枚銅錢作為卦資,隨即扶著唐馨兒上了馬,牽著馬韁朝南街走去。

    二十四

    陳驀依稀想起曾經好似也有人為自己這麽算過一卦

    望了眼陳驀離開的背影,身穿紫色衣衫的儒士輕笑一聲,說道,“賢弟在此設攤百日,每每以千金卦資唬人,不曾為人算過一卦,莫非是在等他?”

    隻見那位算卦先生負背雙手望了一眼天空,悵然歎道,“大漢氣數已盡,然黃巾氣運未滅,此人身係黃巾氣運,我提點他一二,也算是還了黃巾人情,從此我與黃巾再無幹係!”

    “如今天下動蕩,以賢弟才智、本事,何不與為兄一同擇一明主輔之,共創大業?”

    “嗬,”至吉安那先生苦笑一聲,搖頭說道,“我代天掌運,即便我願救天下百姓,究竟天意如何,尚未可知!倘若弄巧成拙,惹來大禍,反而不妙!再者”

    “再者?”

    “張氏一門血脈本該斷絕,也不知是何人擾亂了天機,致使天下更亂三分我思其中必有蹊蹺!我且回去將此事告知左師再做打算,小弟告辭!”說著,那算卦先生將桌案上擺著的那本卦書一合,收入懷中,朝城外走去。

    隱約間,能看到那卦書封麵寫著四個篆字。

    奇門遁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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