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狼騎之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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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六章狼騎之名二

    第一陣,鹽取縣

    鹽取縣坐落於靈璧往東北麵兩百裏處,雖說隻是一個中等規模的縣城,城內人口也僅在兩、三人左右,但不得不說,這是徐州境內比較重要的戰略縣城,其中緣由,僅僅從這個縣城的字麵意思上便略見端倪。

    鹽取縣,顧名思義,乃,當然了,這裏所指的鹽,指的是海鹽。

    然而說到底,這個解釋其實並不是很準確,畢竟徐州真正的海鹽產地在更東麵的鹽瀆,而不是鹽取縣,不過,鹽瀆所產出的海鹽其中有九成要經過鹽取縣,再從這裏運往彭城、以及徐州境內各地,甚至是遠銷外州。

    正因為如此,早年間陶謙執掌徐州時,便在鹽取縣屯有兵卒三千人,其中包括騎兵三百、弓手兩千、長槍兵七、八百餘,以保證鹽道的通暢與以及周圍郡縣的安定,畢竟徐州大部分的守備軍都屯紮在邊境以及海域一帶,其實境內有不少縣城是不具備常備軍的。

    是故,當周圍盜賊鬧亂世,這支常備軍時而也充當著剿匪的角色。

    說起鹽取縣,城內最有名的自然要數縣丞梁武,早年前此人曾數次率軍入山剿賊、凱旋而歸,甚至一度還被臨時征集,討伐過徐州境內最不安定的泰山地域境內泰山寇,可謂是經驗豐富的老將,即便此人眼下年僅四旬,正值壯年。

    “梁縣丞!”

    “梁縣丞好!”

    在那日清晨,梁武在家中吃過一些早飯,如同往常一樣在城內巡視。

    其實對他而言,這已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因為就算是盜賊頻起、天下大亂的甲子年,徐州境內依然是一副和平景象。

    於公來說,四鄰安定、百姓安居樂業,這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說到底,梁武心中依然存在著些許遺憾。

    也難怪,畢竟是武人嘛,正所謂學得文武藝、售於帝王家,縱觀天下,又有哪個武人不希望沙場立功?不希望揚名立萬?

    “可有異常?”

    “啟稟梁縣丞,無任何異常!”

    那仿佛例行公事般的對話,已經無法叫梁武感覺到任何的失望,因為他已經習慣了,習慣了這般和平的景象。

    說句私心的話,梁武不禁有些懷念當初鹽取縣。

    想當年,他奉命初次率軍屯紮在此地時,鹽取縣周邊依然是盜賊橫生,不時會發生鹽車被搶的事,但是在他以及周圍幾個屯有兵馬的縣城聯合打擊下,此處的盜賊已被盡數剿滅,成功地保證了鹽道通行的順暢,隻不過嘛,沒有了對手的武人,其實與賦閑在家並沒有多大差別,這也是曆史中多少戰功赫赫的猛將在平定戰亂後卻鬱鬱而終的原因所在。

    當然了,也不是什麽事都沒有,至少梁武可以訓練一下手底下的三千兵勇、整備一下軍械,或是整頓城內的治安,懲治一下那些地痞流氓,隻不過那些並不是他所想要的。

    恐怕他此刻心中所想的,依然是那片徐州境內最不安定的區域,泰山。

    不得不說,泰山賊寇一度被圍剿數次,隻可惜除惡不盡、每一次卻未能將其一舉剿滅,畢竟泰山地域的環境太過於複雜,數百賊寇一旦逃入山林,即便是數千兵勇,也很難將其一打盡。

    “不曉得新任的劉刺史是否會組織兵馬再攻泰山寇呢?”梁武嘀咕著走上了城牆,心中小小有些期待,畢竟他是鹽取縣的縣丞,隻要徐州方麵向境內其餘駐防縣城調兵,那麽他自然有機會被征集到討賊的軍隊中,隻可惜這不過是美好的期望,畢竟梁武前些日子還聽說那位新任的劉刺史率軍去征討壽春的袁術呢。

    說到那位新任的劉刺史,劉備、劉玄德,梁武感覺自己對其並沒有什麽印象,既沒有親眼見過本人,亦未曾聽過對方有多大的名氣,隻是聽說兩年前此人曾經在酸棗諸侯聯軍中也屬於是一路諸侯,甚至於他麾下的一個叫做的關羽的猛將甚至一度陣斬了那個叫聯軍頭疼不已的西涼軍將領華雄,對此而已。

    抬頭望了一眼那麵插在箭垛上的旗幟,望著它在微風中搖曳不定,梁武忽然想起昨日那位劉刺史曾派人向自己通達命令,叫自己戒備袁術軍的襲擊。

    袁術軍?

    那位劉刺史不是正在率軍征討壽春的袁術麽?怎麽又會叫人通知自己嚴防?難道戰敗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梁武微微甩了甩腦袋,正要下城牆到城內巡視,忽然,一旁有值守的士卒好似望見了什麽,抬手指著遠處說道,“梁縣丞,城外有一騎靠近縣城!”

    “唔?”正要到城內例行巡視的梁武愣了愣,轉過頭眯著眼睛望向城外,果然,隻見在一裏之外,隱隱有一騎急速靠近,身穿黑色甲胄,胯下戰馬亦披掛甲,奇怪的是,此人並沒有攜帶兵器,而是舉著一麵高達兩丈的軍旗,不出意外,此人應該是某一支軍隊中掌旗官。

    “何處兵馬?”梁武小聲嘀咕一句,眯著眼睛細細瞅著那麵旗幟,在費了好大勁後,他隱約瞧見那麵黑邊白底的旗幟上,紋著一頭張牙舞爪的黑狼。

    “唔?!”梁武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士卒,隨即,鹽取縣西麵的縣城城門迅速關閉,城牆之上的守軍也相繼舉起了手中的弓弩,遙遙對準了那名不知為何而來的黑甲騎兵。

    在梁武注視的目光下,那名黑甲騎兵在距離縣門一箭之地勒住了胯下的戰馬,隨即,手握韁繩駕馭著戰馬原地轉了幾圈緩解衝力之後,朝著縣城城牆高聲喝道,“城上守軍聽著,速速叫城內管事出來見我!”

    唔?

    梁武微微皺了皺眉,待那人喊罷三次之後,走上前去,手扶城牆沉聲喝道,“我乃鹽取縣縣丞梁武,城下何人,倘若是我徐州兵馬,便上報所屬駐地,倘若不是,請閣下速速退去,此乃我主劉玄德治下徐州!”

    話音剛落,便聽城外那名黑甲騎兵沉聲喊道,“某乃黑狼騎掌旗令,龔都,鹽取縣縣丞梁武聽著,命你在一刻之內開城投降,否則,城破人亡,後果自負!”

    “”梁武聽罷深深皺起了雙眉,雖說那名黑甲騎兵語氣沒有絲毫趾高氣揚的意思,然而那仿佛陳述事實般的平淡口吻,卻叫他更是不渝。

    城破人亡?這是何等囂張的口吻!

    深深吸了口氣平複著心神,梁武冷哼一聲,皺眉喝道,“此乃我徐州境內,爾等是何處兵馬,為何無辜襲我城池?”說著,頓了頓,毫不客氣地說道,“我身為此地守將,深受陶大人恩澤,豈有投降敵軍之理?莫說一刻,即便是叫梁某考慮三五日,梁某亦不會開城投降!”

    “足下不再考慮一下麽?”

    “不必再說了!”梁武一聲冷喝打斷了對方的話,隨即右手一招,示意城上守軍舉起了弓弩,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長達數息的沉寂過後,那名黑甲騎兵竟然一撥馬頭,朝著來路返回了,這讓梁武繃緊的神經稍稍緩解了一些。

    黑狼騎?

    這是何處兵馬?

    這在梁武思忖之時,他忽然聽到一陣沉悶的號角聲,他猛然抬起頭,愕然望見那名黑甲騎兵竟然站在自己視線所及的高坡吹響了號角。

    “嗚嗚,嗚嗚,嗚嗚”

    莫名地,梁武心中猛然一驚,突然感覺背後有陣陣涼意泛起,下意識地一揮手,急聲喝道,“快,快叫城中將士速速登城禦敵!”

    “諾!”旁邊一名士卒一溜煙跑到了城樓,敲響了用於預警的銅鍾。

    “鐺鐺鐺”

    不多時,伴隨著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城內的守軍在聽到鍾聲之後,相繼趕來縣城西門,而就就在這時,梁武忽然隱隱感覺到腳下竟然有著輕微的震動,仿佛是地震一般。

    隨即,旁邊傳來了一名士卒驚恐的呼喊。

    “將將軍!”

    梁武下意識地抬頭一看,驚地眼中瞳孔一縮,因為他竟然望見遠處的山坡上竟然陸陸續續出現了許許多多的黑甲騎兵,短短數息過後,更是漫山遍野,那萬馬奔騰的景象,驚地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騎騎兵攻城?

    說實話,梁武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倒不是出於驚恐,而是難以理解,因為在他看來,騎兵並不是用於攻城的最佳人選,畢竟守城的一方有城牆為助,隻要居高臨下放箭,死守住縣城四處城門,即便對方有成千上萬的騎兵,又能如何?

    想到這裏,梁武定了定神,冷靜地指揮城上的士卒。

    “聽我令,舉弓,搭箭”

    在梁武的命令下,城上數百弓手相繼彎弓搭箭,引而不發,等待著最後的命令。

    “自尋死路!”梁武忍不住輕哼一聲,心中竟隱隱湧出了幾分亢奮,畢竟他等待這種大規模的戰鬥已經好幾年了,至於鹽取縣的安危如何嗬,他可不相信一幫騎兵就能攻下守備森嚴、城牆堅固的鹽取縣。

    腦袋中漸漸浮現出那些黑甲騎兵中箭時的慘狀,梁武舔了舔嘴唇,一臉亢奮地抬起右手,待敵軍衝鋒到接近一箭之地時,他抬起的右手重重向下一頓,沉聲喝道,“放!”

    下意識地,城上的守軍放鬆了緊緊捏在右手中的箭尾,隻聽那一聲聲嗖嗖的破空聲,數百支利箭仿佛箭雨般朝著那些黑甲騎兵射出。

    然而隨即,梁武呆住了,他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他望見,那些黑甲騎兵竟然在衝鋒的同時,僅僅用右手中的長槍便撥開了所有射向他們的箭矢,更有甚者,其中有些人甚至連最起碼的抵擋都沒有,任憑那些箭矢射在他們身上,而叫梁武難以置信的是,當那些箭矢在射中那些黑甲騎兵時,竟然詭異地被彈開了

    “怎怎麽可能?!”

    梁武失態地大吼一聲,扶在城牆上死死望著城外的騎兵,忽然,他望見了那支騎兵衝在最前的一名將領,一名披著外黑色披風的將領瞥了自己一眼,隨即一眨眼的功夫衝到了城門處

    “轟!”伴隨著一聲轟然巨響,梁武忽然感覺到城內頓時亂成了一片,無數守軍大聲呼喝。

    “城門被攻破了,敵軍殺入城了!”

    “敵軍殺入城了!”

    “什麽?!”梁武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驚恐,緊走幾步走到城牆的另外一麵,望向城內,卻正好望見不計其數的黑甲騎兵如潮水般從城門那個缺口湧入城內。

    “城城門不可能,不可能”

    梁武的臉上盡是失魂落魄的表情,他難以置信,那扇重達千斤的木質城門,竟然在一瞬間被攻破,在他看來,就算是攻城的衝車,恐怕也做不到這種地步吧?

    “啊!”

    “啊!”

    城內的慘叫聲陸續響起,連綿不絕,然而在梁武眼中,他隻瞧見自己引以為傲的士卒被那些黑甲騎兵屠殺,啊,隻是屠殺連最起碼的的抵擋都無法做到

    更有甚者,梁武駭然地望見那隻騎兵中的士卒竟然用自己的身體、自己的雙手去抵擋迎來的箭矢與刀槍,而更叫他難以置信的是,這些家夥竟然還能做到毫發無傷。

    “怪怪物”

    “連刀都劈碎了這些家夥不可能是人啊!”

    僅僅不過數十息,準確地說不過幾分鍾,城內的守軍其鬥誌已經完全崩潰了,麵對著仿佛刀槍不入的不知名騎兵軍隊,他們如何提得起絲毫鬥誌?

    而作為鹽取縣的縣丞,作為久經沙場的老兵,梁武顯然要比他麾下那些無知的士卒懂地多,他哪裏會看不出那些騎兵仿佛刀槍不入的能力,其實不過是的運用。

    然而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莫名地感到恐懼。

    要知道普通的士卒一旦熟練掌握了氣,那麽他就擁有相當於伯長、都伯的實力,換而言之,原本隻屬於那些伯長、都伯以上的將領所能掌握的本領,然而這些來曆不明的黑甲騎兵,竟然連最普通的士卒都熟練地掌握了氣的運用

    “完了”一臉失魂落魄的梁武無力地依在城牆上,茫然地望著城內的屠殺,望著那些黑甲騎兵毫不客氣地屠殺自己麾下每一名士卒,隻要他手中還握有兵器。

    黑狼騎

    這支軍隊,別說鹽取三千士卒,就算三萬也不見得能打得過啊,對方是連士卒都掌握的軍隊啊!

    忽然,他回想起了那名前來喊話的黑甲騎兵在自己拒絕之後所露出的眼神

    直到此刻梁武才意識到,那代表著憐憫

    多少時間?

    過了多少時間?

    一刻?

    不不,遠遠沒有

    充其量,隻有半柱香的時間

    啊,隻是半柱香的時間啊,從那支黑狼騎出現在城外的山坡上,直到城內自己引以為傲的麾下士卒完全放棄抵抗

    隻有半柱香

    梁武心如死灰,他萬萬沒有想到,在他看來守備森嚴的城防,在那支黑甲騎兵眼中竟如同魯縞一般脆弱。

    半柱香之後,黑狼騎的旗幟終究高高飄揚在鹽取縣的城樓之上,而在不遠的山坡上,孤身一人的梁武默默地望著那杆大旗。

    在城破的最後一刻,他在心腹將士的拚死保護下,騎上戰馬死命衝了出城外,這是他有史以來首次臨陣脫逃。

    是因為恐懼麽?

    梁武必須承認,那支黑狼騎給他帶來了沉重的打擊,尤其是當他見到那扇不知被什麽東西打地支離破碎的縣城城門時,但是,他並不是因為恐懼而逃!

    因為他發現,那支可怕的騎兵似乎並沒有在鹽取屯紮歇息的打算,是故,梁武必須要將這個情況及時通知鄰近的縣城,或許那將會是這支可怕騎兵下一個攻擊的目標。

    當然了,比這更重要的

    “”

    腦海中回想起那些熟悉的將士,梁武死死捏緊了手中的馬韁,直至手上青筋繃緊。

    忽然,城內再此傳來了一陣淒慘的慘叫聲,梁武默默地轉過腦海,不出意外,那是那支騎兵軍隊正在處決俘虜,處決自己那些已經完全無反抗之力的麾下士卒,畢竟之前種種跡象表明,鹽取並不是這支騎兵的最終目標,他們仍然要繼續攻略下一個縣城,是故,為了便於後麵大軍順利接管縣城,這支騎兵軍隊勢必會拔出所有的反抗力量,哪怕隻是潛在的。

    明白歸明白,但是當這種事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梁武依然無法忍受,在他看來,那支叫做黑狼騎的騎兵是一支訓練有素、軍紀嚴明的軍隊,在方才的戰鬥中,那些騎兵並沒有殺戮城內的百姓,是故,梁武並不擔心自己在城內的家眷,隻是

    隻是那些跟隨了自己幾年的將士,甚至是入伍不久、為了肩負家中的重擔而加入守備軍的將士呢?

    “黑狼騎!”梁武咬牙切齒地念出了那隻可怕騎兵軍隊的軍號,眼中充滿了怒火與仇恨。

    忽然,梁武隱隱聽到遠處隱約傳來吱嘎一聲,隨即,那支騎兵如潮水般湧出城,朝著東北麵而去。

    除了滿城的守備軍屍體以及那幾杆插在鹽取縣各高處的黑狼旗幟外,他們什麽都沒有拿走,也什麽都沒有留下

    “這個方向下一個是陵平縣麽?”梁武深深吸了口氣,撥馬朝著東北方而去。

    陵平有能夠抵擋這支黑狼騎的軍隊麽?

    在思忖了片刻後,梁武微微搖了搖頭。

    忽然,他好似想起了什麽。

    “等等,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陵平這個時候應該有一支征糧的軍隊”

    仿佛是找到了什麽希望般,梁武麵色一緊,撥轉馬頭朝著陵平縣奔去。

    就算有馬匹代步,從鹽取到陵平也需要一日一夜的時間呢

    “日落之前趕到吧”

    不惜一切代價!

    ps文中地名均為虛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