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最沉重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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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能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呢

    托著香腮坐在屋門前,張寧默默地望著不知為何站在院中的陳驀。11

    在逃離許都之後,她本想帶著陳驀回到漢中,但沒想到的是,張素素早有預料,命令洛陽、長安兩地太守鍾繇調重兵關閉了汜水關,在關隘前貼下眾多緝捕通告其後,又叫滎陽城守徐武,潁川城守李通率大軍封鎖了嵩山一帶,幾乎可以說是徹底地隔斷了張寧與陳驀西往漢中的道路。

    倘若是在平時,以張寧的實力,根本不會去在意那些守軍,但是眼下不同,一來她身邊有陳驀這個已失去了所有力量的累贅,二來,前幾日被張素素所打傷的傷勢,實在不能說是輕傷。

    無奈之下,張寧隻好帶著陳驀來到了荊州的邊界,南陽宛城,打算從荊州迂回前往漢中,畢竟汜水關、函穀關、武關、青泥隘口這條路線已經被洛陽、長安二地的太守鍾繇所阻斷,而她一時之間又難以聯係到張白騎,請他派白波黃巾相助。

    是故,張寧與陳驀在宛城暫時居住了下來,隻想著在宛城暫時居住一段日子,待身上的傷勢愈合之後,再帶陳驀回漢中,畢竟宛城的太守是張繡,是荊州刺史劉表所指定的太守,此人乃當初董卓麾下中郎將張濟之侄,能文能武,在叔父張濟死後,統帥其眾,雖說期間也有劉表暗中相助,但不得不說。正是因為有他張繡,才能保南陽這幾年來平安無事。

    而反過來說,荊州刺史劉表也希望張繡成為他荊州北麵的屏障,是故。南陽雖處荊州境內,但這些年來,張繡與劉表一直是相安無事,甚至於,暗中已結下盟約,或許這正是當初曹操不敢進攻荊州、或者進攻南陽的原因,因為他一旦這麽做了,便會處於腹背受敵的尷尬局麵。

    曹操不敢攻。張素素自然也不敢,雖說在擊敗袁紹之後,她麾下境內民生、經濟已有了較大的恢複與發展,但她所擁有的中原與北地、河南等地域。那終究是戰亂頻繁的地方,且不說百姓思安已久,光是打響戰爭的撫恤,便不是張素素能夠輕易負擔地起的。

    而最主要的一點在於,在擊敗袁紹、甚至篡了曹操的位置後。張素素如今已成為眾矢之的,雖說這些年來,江東與荊州依然處於戰火之中,然而。一旦張素素調重兵於邊境,劉表與當初的孫策當即罷戰談和。倒不能說是他二人化先前的幹戈為玉帛,隻能說。張素素如今的勢力太過於龐大,使得荊州與江東為了自保,不得已而談和。

    是故,以張寧看來,即便自己帶走了陳驀令張素素無比震怒,但她多半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進攻宛城以及荊州,一來,在失去了唐馨兒這個內應後,張素素不敢保證是否能夠找到陳驀,二來,張素素並沒有與南陽、荊州、江東三線開戰的信心,畢竟聯弱伐強自古以來便是兵家不二戰略,看著張素素的勢力一天比一天壯大,即便是江東孫氏一族,恐怕多半也會暫時放下與荊州的仇恨,轉而對付張素素。

    是故,鑒於以上原因,張寧並不著急,安安心心地在南陽養傷,畢竟那一日,張素素攜怒打來的那一掌可是不輕,也得虧是張寧,否則,即便是萬人敵,恐怕多半也會死在張素素的手中。

    不過話說回來,倘若張素素不是逼地那麽緊的話,其實張寧也不是很想帶陳驀回漢中,至少此時此刻不想,因為一回到漢中,她勢必又會遭受義父張魯沒日沒夜的嘀咕、羅嗦,也是,畢竟她如今已經二十四歲了,在這個時代,有哪個女子在這個年級尚未成婚產子的?

    沒有,一個都沒有!

    想來想去,普天之下也隻有張寧與張素素這對姐妹了。

    啊,即便要回漢中,也要等自己與他的關係定下來之後,當時候生米煮成熟飯,即便義父再是不滿,恐怕也沒有什麽辦法

    想到這裏,張寧雙頰隱隱浮現出一抹緋紅,畢竟這個想法在世人看來,著實有些離經叛道。11

    眼下,就看眼前這個笨人何時提出來了

    微微咬了咬嘴唇,張寧略帶幾分羞澀地望了一眼陳驀,卻見他一臉茫然地站在院中,左顧右盼,時而雙手胡亂劃著什麽,也不知在做些什麽,見此,張寧不禁有些疑惑,聞言說道,“驀哥哥,你做什麽呢?”

    話音剛落,未見陳驀有何反應,張寧卻是滿臉通紅,雖說在從許都逃亡南陽的日子裏,這已不是她第一次這般呼喚陳驀,但是出於女子的矜持,如此親昵的稱呼,實在是讓她萬分羞澀。

    其實早前她也想過別的稱呼,隻可惜沒有一個讓她滿意。

    首先,夫君是不能用的,畢竟他二人尚未完婚其次陳大哥,這種仿佛叫陌生人一樣的稱呼,當即被張寧否決再者,驀哥?那是當初張遼、劉辟、龔都等陳驀麾下的武將對陳驀的稱呼

    小驀?那是張素素專用的稱呼,張寧可沒想過要與那個妹妹用同一個稱呼來稱呼陳驀。

    是故,想來想去,張寧也隻能那般稱呼陳驀,既能體現出親近,又不失禮數,至於像什麽漢子、男人這種市井百姓間的叫法,想來出身高貴、家教甚嚴的張寧顯然是叫不出口的。

    不過話說回來,陳驀其實倒也受得起,畢竟張寧與張素素乃同時出生的姐妹,張素素小陳驀六個月,理所當然,張寧也小陳驀六個月,是故,叫一個驀哥哥,倒也不算委屈。

    “啊,沒有”似乎是聽到的張寧的問話,不知站在院中做什麽的陳驀微微搖了搖頭。隨即,隻見凝神望著自己的雙手良久,忽然語氣古怪地說道,“寧兒。我總感覺,我好像在差不多這樣的屋子裏居住過好久似的”

    聽到那一聲寧兒的呼喚,張寧隻感覺臉上發熱、心中砰砰直跳,但當她聽完全部後,心下卻是一驚。

    “好像,好像在什麽地方,我也曾與你居住在這樣的屋子裏我在院裏練武,你在屋內刺繡。嗬嗬”

    張寧微微張了張嘴,眼中隱隱浮現出幾分黯然,在沉默了半響後,勉強露出幾分笑容。說道,“我驀哥哥弄錯了,刺繡、女紅,我不會”

    也是,從小在漢寧太守府長大。飽受父親張魯疼愛的張寧,可以說一呼百擁,大多數的事物都有府內的下人、侍女代勞,又何須去學什麽刺繡、女紅?

    “呃?”陳驀愕然地轉過頭來望著張寧。似乎很是吃驚,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麽。撓撓頭,笑著說道。“我也不會那什麽武藝呢可能是這幾日做夢,與夢裏的事混淆了?”

    “什麽夢?”張寧心下一緊。

    “總是會夢到一個很溫柔的女子,在燭火下縫製東西,不過也不知是不是夢裏的屋子的光線太暗,看不清她長什麽樣子”正說著,陳驀忽然好似意識到了什麽,連忙改口說道,“不,我這麽說沒有什麽意思,你可別生氣”

    “我不會生氣”張寧微微搖了搖頭,心中卻是暗暗歎了口氣。

    她可以肯定,陳驀在夢裏夢見的那位溫柔的女子,必然就是他溫柔賢淑的妻子唐姬,雖說張素素用妖術抹去了陳驀的記憶,但是人的記憶,真的是那麽輕易便能被抹除的麽?

    想到這裏,張寧怯怯地問道,“你還記得她嗎?我是說你夢到的那位女子”

    “連臉都記不起”說了半截,陳驀忽然反應過來,會錯了意的他,還以為張寧是吃醋,尷尬說道,“隻是做夢,做夢”

    望著他急地滿頭大汗的模樣,張寧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溫柔說道,“時候不早了,先用飯,飯後你不是說要去市集逛逛麽?”

    “哦,對!”經張寧一提醒,陳驀這才想起了,與她一同走入屋內。

    其實張寧此前早已準備好飯菜,出來叫陳驀時,卻見他呆呆地站在院中,或許是不想打擾他,是故這才在屋門前等候,而如今,見陳驀說起他夢裏的事,即便張寧竭力說服自己,但終究是有些不好受。

    倘若真的是做夢,或許張寧不會在意,但那真的是夢麽?

    顯然不是!

    “唔?”

    “怎麽了?”見陳驀才吃了一筷菜,便露出了驚愕的表情,張寧不禁有些奇怪。

    卻見陳驀露出幾分取笑的表情,揶揄說道,“寧兒的手藝便差了喲”

    猛然間,張寧麵色一變,在望了一眼陳驀後,默默低下頭去,勉強說道,“是,是”

    事實上,她這是第一次親自做菜給陳驀。

    甚至於,為了這一頓飯,她花了許多精力

    見張寧一臉黯然,陳驀還以為她生氣了,連忙道歉,可是,他哪裏猜得到張寧此刻心中的苦楚。

    說實話,陳驀腦海中以往的記憶都被張素素消除了,但是,作為人的記憶,又豈能這樣簡簡單單就能被抹消的,即便陳驀再也記不起自己深愛的唐馨兒,但是他的身體,他的本能,卻依然保留著那一份溫馨,而這,恰恰也是令張寧最痛苦的地方。

    她知道,以她如今的實力,已不再是張素素的對手,是故,她很難從張素素手中救回唐馨兒,甚至於退一步說,即便她做得到,她還能這樣做麽?

    倘若是前些日子,她或許可以做到,可以做到像誓言中所說的那樣,割舍那份對陳驀的感情,從此不再見他,然而,在從許昌逃往南陽的期間,二人獨處了足足一個月,眼下的她,又如何能夠割舍心中那一份感情。

    事到如今,她終於體會到了張素素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陳驀留在身旁的原因。

    感情這東西,終究是自私的。誰願意將自己的心愛的人讓給別人呢?

    在這一個月中,張寧漸漸學會了自私,她不再去回想任何有關於唐馨兒的事,因為她不敢去想。一旦想到那個女人,就會讓她異常痛苦。

    說到底,她終究是從張素素的手中將陳驀搶了過來,甚至於,犧牲了唐馨兒,犧牲了當初對她頗為禮遇、頗為尊敬的那位溫柔女子

    “寧兒?你怎麽了?”見張寧默默地扒飯,神色黯然,不明就裏的陳驀不禁有些心慌。連忙改口說道,“我我剛才隻是與你開玩笑的,其實菜飯很可口,相當可口你看。這個就很好”說著,他夾了一筷子菜到張寧碗中。

    話音剛落,卻見張寧忽然放下碗筷,用手捂著嘴忍不住哭泣起來。

    陳驀頓時慌了神,連忙也放下碗筷。站起身輕輕一拉張寧的手臂,將她摟在懷中,出言安撫著。

    然而卻沒想到,張寧哭地更厲害了。這讓陳驀有些六神無主。

    “寧兒寧兒”

    或許是聽到了陳驀的呼喚,張寧微微抬起頭來。隻見她滿臉淚痕,仿佛梨花帶雨。那份美麗,足以叫人窒息。

    “都怪我,你別哭了”見張寧哭得這般傷心,陳驀心中亦是難受,可是他怎麽會想得到,張寧心中真正的痛苦。

    “不怪你不怪”望著陳驀眼中的不忍,張寧隻感覺心中一暖,微微搖了搖頭,隨即抬起素白的小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龐,喃喃說道,“我隻是害怕害怕你終究有一日會離我而去”

    也難怪她如此在意,畢竟這些日子,雖說陳驀已不再有關於唐馨兒任何記憶,但是當初他與唐馨兒點點滴滴的溫馨,卻仿佛埋藏在他心底的深處,或許,即便是妖術,也無法徹底地抹去人的記憶。

    而這,恰恰是張寧最擔心的。

    在最初的幾日,她很希望陳驀能夠恢複當初的記憶,但是隨著她與陳驀關係的越來越密切,她越來越感到恐懼,害怕他真的恢複了記憶,因為她知道,一旦陳驀恢複了記憶,那麽他與她之間,那所謂需要與否的約定,便不再做數

    一邊是對唐馨兒的愧疚,一邊是對陳驀的愧疚與愛慕,這使得張寧在這些日子備受煎熬。

    “怎麽會呢?”聽著張寧話語那略微的顫音,陳驀連連搖頭,說道,“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麽?你說要嫁給我的,可不能反悔”

    “嫁”猛然間聽到這件事,張寧頓時麵色通紅,方才的不安退得一幹二淨,甚至於,心中不禁萌生美好的期待。

    或許,或許成婚之後,他便不再會夢見那些往事

    張寧暗自安慰著自己,事到如今,即便是素來恪守禮數的她,恐怕也顧不得許多了,畢竟誰會將自己心愛的人推給別人呢?

    如果說當初唐馨兒與陳驀婚禮可謂是簡單,那呢如今,張寧與陳驀的婚禮,那就更為簡單了,其實也難怪,畢竟他二人在南陽並沒有什麽親朋好友,甚至於,連見證婚禮的老人都不需要,他二人對著紅燭拜一拜天地,這事也就算是成了。

    很難想象,堂堂漢寧漢寧太守的千金、執掌七州之地的張素素的親姐姐,其婚事竟辦地如此草率,草率地就連陳驀也感覺有些對不起張寧,不過好在張寧並不在意這一切。

    也是,想來以她的出身,什麽沒見過?

    世人那些所謂的排場,在她眼裏不過浮雲一般罷了,不得不說,陳驀在這方麵有夠幸運,先後遇到的兩位紅顏知己,唐馨兒與張寧,都是出身高貴的女子,並不怎麽在乎這方麵的事,否則,以如今陳驀的能力,要迎娶漢寧太守張魯的女兒張寧,恐怕著實要費一些力氣。

    但即隻是最為簡單的婚事,張寧心中亦是怦怦直跳,因為她知道,與陳驀拜完天地的她,將不再是張氏之女,而是他陳家之妻。

    或許是出於對未知事物的驚恐,或許是出於心中的羞澀,以至於當陳驀扶著張寧走入寢居之後,足足半個時辰,張寧都沒敢抬頭。

    而陳驀雖說也算得上是過來人,但終究過往的記憶被張素素抹去,是故,他二人竟是誰也不敢率先開口,以至於整個屋內頓時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外麵的天色越來越暗,不多時,窗戶外已是一片漆黑,就在陳驀不知該如何辦時,忽然,隻見張寧站起身來,在萬分羞澀地望了一眼陳驀後,走到燭火旁,呼地一聲,吹滅了桌上蠟燭,頓時,整個屋內被黑暗所籠罩。

    “夫夫君”黑暗中,傳來了張寧那充斥著無盡羞澀的話音,那略帶幾分含糊、幾分尷尬的聲音,令枯坐了大半個時辰的陳驀忍不住全身一震,本想說些什麽以緩解尷尬,但終究隻是應了一聲。

    “時時候不早了”

    “呃,是是啊”

    “妾妾身伺候夫君歇歇息”

    不得不說,張寧此刻的臉上,羞紅地簡直可以滴出水來,好在她也吹滅了蠟燭,否則,以她的矜持,恐怕是絕對說不出那般的話的。

    不過,話是這麽說,但說到底,張寧畢竟是未經人事的女兒家,即便是在黑暗中,也僅僅隻是幫陳驀脫去了外套而已,至於裏麵的內衣,她沒敢

    陳驀一動不敢動,聽著身旁那隱隱約約的動靜,那陣陣窸窸窣窣的脫衣聲,他的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

    朦朧間,他好似瞧見一個如羊脂般酮體慌亂地鑽入了榻上被窩

    不得不說,即便是未失憶前的陳驀,恐怕也承受不了這般誘惑,又何況是眼下,一時間,陳驀隻感覺胸口血氣上湧,脫下衣衫亦鑽入被窩。

    一夜無話。

    當張寧再睜開眼睛時,天早已大亮。

    見自己赤身地被身邊的男人不,是丈夫摟在懷中,張寧又羞喜交加,目不轉睛地望著身旁尚在睡夢中的丈夫,作怪地用自己的發梢劃在丈夫的臉龐上。

    望著他麵露難受之色伸出抓了抓臉龐,張寧咯咯輕笑一聲。

    突然間,張寧麵色大變,仿佛受到了什麽巨大打擊似的,臉色蒼白,失去了血色。

    “馨兒,別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