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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

    孟熙琮跟其他男人一起去參加強製勞動。蘇彌本來是在家裏為孟熙琮抄寫反抗軍名錄，到了下午，卻忽然有人敲門。這個時候隻有邢麒麟來過，她鎮定地開門——卻是兩個機械人持槍站在門口。

    “孕婦。”一個機械人道，“命令：全體孕婦集合。”

    蘇彌心中一驚，然而她現在已經行動不便，更不能與機械人徒手搏鬥，略一沉思，跟著他們走了。

    蘇彌沒想到，這一天，才是她和孟熙琮真正苦難的開始。

    她被帶上了獵豹。同樣在獵豹上的，還有基地其他幾個孕婦，以及剛生產完的婦女，還抱著未足月的孩子。另外還有幾個幼齡的孩童，甚至簡慕安那不到兩歲的兒子也在裏麵。看到蘇彌，小小簡跌跌撞撞跑過來，扯著她的裙角，四處張望。

    也許連孩子都感覺到氣氛危險而詭異了吧？

    她與幾個孕婦交換了眼色——都是軍眷，她們朝蘇彌打了個手勢，表示帶了武器。

    可這沒用。當她們被送到自由城最大的醫院時，第一道安檢就是武器掃描，機械人拿走了她們身上所有的槍支。

    “我們的丈夫都在為帝國效力。”蘇彌對一個看似頭目的機械人道，“我們想知道為什麽被帶過來。”

    機械人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女士，我接收的命令隻有運送你們。”

    她們被驅趕到一間病房中，這裏麵還有其他孕婦，超過二十餘人。蘇彌毫不懷疑孕婦塞滿了這間醫院的每個房間。機械人要幹什麽？他們不是承諾過人類的基本權力嗎？

    巨大的不安湧上蘇彌的心頭。她走到病房的窗戶向外張望，隻見不斷有一車車的孕婦被運過來。

    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邢麒麟那部手機藏在家裏，離開時根本來不及拿。孟熙琮也不知道自己被帶走了。現在如何是好？

    直覺告訴她，等孕婦全部到齊，悲劇就會發生。她毫不遲疑地走到病房門口。緊鎖的病房門外，一名機械人戒備著。她從一張病床旁抄起一台儀器，重重砸向房門的玻璃窗。

    玻璃窗應聲而碎，門外的機械人幾乎是立刻抬起雙臂機槍對準蘇彌。蘇彌舉起雙手大聲道：“我沒有惡意！我是邢麒麟中將的人，為中將辦事！他的通訊編碼是x9i52。我要見你們的長官！”

    身後眾人都替蘇彌捏了一把汗。機械人赤紅的眼珠盯著蘇彌：“邢麒麟中將？”

    蘇彌沉聲道：“是的。”她已經熟悉機械人的肩章級別，厲聲道：“中士，你還不給我開門？”

    機械人小跑而去，過了一會兒又跑回來，為蘇彌打開了房門。

    蘇彌被帶到一個小房間。這以前大概是醫生診室，如今空無一人。她惴惴不安地坐在裏麵。胸罩中的尖銳硬物硌得她有些生疼——那是曾經的卡洛?周給她的解剖刀，被孟熙琮想辦法打磨成窄窄的一把，裝在軟合金織物裏。她想了想，小心翼翼拿出那把細刀，握在手裏。

    過了一會兒，一個機械人闊步走了進來。這機械人比之前見過的都要高大強壯，肩章竟是少校。

    不等機械人開口，蘇彌劈頭蓋臉就是一句：“少校！這次你們的任務不包括我，你沒接到通知嗎？”

    機械少校沉默片刻，有些好奇地盯著蘇彌：“你一個人類女人，敢這樣跟我講話？”

    蘇彌冷笑：“我是邢麒麟中將的心腹，在機械降臨中立下很大功勞。之前邢麒麟中將就命令過，我不用參與任何人類勞動。怎麽今天的行動，你們沒有告訴中將？”

    少校點頭：“這是一次我職權範圍內的秘密行動。你留在這裏，等我和中將取得聯係，再放你回去。不過女士，按照本次行動指令，你的孩子不能留下。即使是中將，也不能越級幹預指揮官已經同意的任務。”

    蘇彌心頭一顫，反而笑道：“少校，其實人類的嬰兒還有很多用處。”

    少校紅眸閃動：“在成長為勞動力之前，隻是浪費資源的存在。指揮官讓我們在保持效率的前提下可以便宜行事，消滅這樣一些冗餘，對星球的發展隻有加速作用……”

    果然！蘇彌努力鎮定道：“既然這樣，少校還是請便吧。”

    少校轉身走了。蘇彌坐在床上，全身都在發抖——怎麽辦？怎麽救孩子？怎麽救這一醫院的孕婦和孩子？

    蘇彌強壓下心頭的驚恐和擔憂，手持那削鐵如泥的細刀，小心翼翼地貼近牆。

    大概因為醫院周圍有許多機械人持槍守衛，所以這個房間門口竟然沒有機械人。房門被反鎖，蘇彌拿起刀輕輕插入門旋轉一圈，門鎖便被整個切割下來。她悄無聲息地打開門走了出去。

    她根本不相信少校的話。如果這一次他們旨在殺死所有孕婦，根本不會留活口。剛才隻怕是少校的緩兵之計，一旦確定邢麒麟對這次行動不知情，隻怕他會立刻回來殺了她。她必須逃。

    淪陷以來，她還是第一次感受到機械人的殘忍無情。他們從來沒有無緣無故地屠殺，這令很多人類安於現狀，臣服於強大而慈祥的統治者。可聽剛才那機械人的語氣，隻為了不浪費資源，就要消滅未出世的嬰兒——不知道這樣的事，他們在其他星球是不是已經幹了很多。

    這甚至代表著，他們根本沒打算與人類長治久安。如果沒有下一代，人類豈不是要滅族？

    想到這裏，她不寒而栗。眼見前方走道上有機械人的身影，她閃身進入旁邊的診室。

    大概所有孕婦都被關押在了空間較大的住院部，這一層的門診診室裏，竟然都沒有人。蘇彌在外麵潛行了十幾分鍾，卻越來越絕望——四處都是機械人，她根本逃不出去。

    她決定碰碰運氣。

    幹掉第一個機械人時，蘇彌可謂運氣十分好。那是在醫院的中藥房外，一個機械人呆呆地抬頭望著滿滿一整個牆麵的中藥藥櫃，連蘇彌靠近都沒有察覺。蘇彌直接將刀插入他的脖子。她還將他的手臂槍整條割了下來，可惜根本用不了。

    奪槍的打算就此落空。一番跑動，蘇彌也有些氣喘籲籲，剛想把他拖到藥房裏，抬頭便見走廊盡頭，兩個機械人警覺地抬起槍快步衝了過來！

    蘇彌拔腿就跑。然而大著肚子根本快不起來，身後的追擊腳步越來越近，她怕死了，生怕他們開槍。抬頭忽然看到射線透視室，抱著機械人或許害怕射線輻射，或許僥幸能躲過他們追捕的念頭，她拉開沉重的門衝了進去。

    她貼著牆角站著，如果機械人衝進來，她拿邢麒麟中將當擋箭牌的法子還能管用嗎？她有沒有把握在他們衝進來的第一秒，幹掉他們兩個？如果終於失去這個孩子，她要怎麽辦？

    她腦子裏亂得像糨糊，握著刀，淚水卻滑了下來。她在心中唾棄自己——經曆過多少大戰了，怎麽在兩個機械人麵前，反而不中用地哭了？懷孕以來，她情緒波動已經夠大，哭得已經夠多了，難道孕婦真的會情緒脆弱不安？

    正想著，她卻發現機械人的腳步聲並沒有靠近。她心中一喜，也許他們沒有發現她藏身在這裏。

    她鬆了口氣，下意識地轉身，呆住。

    一個人，一個男人，穿著雇傭兵的黑色襯衣，坐在中央的掃描台上，正看著自己。

    他的身材很高大，算不上很英俊，但臉形棱角分明，五官深邃俊朗，透著一種冷硬的堅韌感。襯衣的頭兩顆紐扣鬆開了，露出一小片古銅色的結實胸肌。

    他看著蘇彌，眼神很沉著。

    蘇彌隻覺得他有點眼熟，一時卻想不起雇傭軍中是否有這號人物。可這樣氣質出眾的人，她見一次就應該有印象。

    不過好歹遇到個人類，總算多了個幫手，而且還是個軍人。蘇彌見他身旁並無武器，護著腹部上前一步：“你是什麽人？為什麽在這裏？”

    這個普通的問題，卻令男人蹙眉想了一會兒，有力的濃眉才舒展開，道：“我是林齊上尉。在幾天前的飛行練習中負傷。”

    蘇彌心中一鬆，小聲道：“外麵有許多孕婦被機械人抓來了，你能幫我嗎？”

    林齊微微一愣：“你想怎麽做？”

    蘇彌一時氣餒：“我還沒想到辦法。我沒有搞到武器。”

    林齊望著她，似乎有點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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