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她那出來後，抬頭看日光，低頭走碎步。

    忽然發現這條宮路如此漫長，滿目都是翠色琉璃瓦，朱紅的牆。

    走過了幾座不知哪位妃嬪媵嬙居住的深森宮殿，我滿心躊躇茫然。

    宮裏的女子，她們孤軍奮戰，一心一意隻為博君王心歡。

    而我看她們就是傻姑娘，而帝王家總是無情，尤其是宇文邕，懦弱膽小多麽可笑。

    剛想起這人，轉念一抬頭，猛然間愣了。

    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我這腦袋是不是開過光了？

    遠遠的就看見了個皇袍被眾人擁簇著，

    青石路上，那身明黃負手在原地躊躇踱步，焦慮的等待或是遲疑什麽。

    日頭偏上，燦烈微光打落在他臉上，給輪廓精美的玉容也鍍上了瑩瑩金輝。

    如玉潤光透。

    ——不知是陽光晃眼，還是因為看見了我，那雙鳳目驟眯，危險又驚豔。

    伴駕隨從之人此時也看見了我，不禁掩麵清咳……

    皇帝漆黑鳳眸乍然再一瞪大，見了確實是我，他扭頭背過身就要走。

    滾繡上龍鱗雲紋的衣袂一甩，皇帝威嚴的明黃色隻看出了飄逸驚豔。

    既然都撞見麵兒了，我也不好當做沒看見。

    趕緊一本正經的、黏上走的飛快的龍步去……

    “皇上！皇上你怎麽樣了？…可好些了？”

    眼見就要他一頭撞上塗紅漆的大柱子了，我還未來的及喊他——他兀自一頓足，驀地鎮定回身轉過，看得我心下一驚，不知哪來的緊張之意。

    那雙眼正朝我看來，眸子深黑，冷淡淒清。

    “朕無大礙，封卿既已查明君侯為藥效所致衝動，便也息事寧人罷了。”

    看他眸色漆寒冷冽，全然無有昨日的慌亂與惱怒，

    我竟有些壓抑的茫然了……哪怕他對我要殺要剮的，或是給我揍一頓出氣，也比他現在這副不鹹不淡的疏遠樣子來的痛快。

    “……皇上，你就不生氣？還以為，你會一見麵就喊殺喊剮的，再不濟也會給我一頓揍、一頓罵啊……”

    皇帝唇角微彎，笑容冷凜淒寒，“太宰保你，隻當你有乘風之誌，要朕如何殺你？……更何況，你的隱秘身世朕已通曉，殺你豈不落個不仁不義恩將仇報之名！既然事已至此，朕也不怪你少年衝動的心性，此番諸事就此作罷，朕不怪你，以往恩怨也一筆勾銷！你以後便少入宮招惹朕也罷！”

    “……”我竟頭一回見到這麽通情達理的皇帝。

    更是頭一回聽他一口氣跟我說這麽多話。

    有些不相信他說的‘不再追究了’。

    又忽而想通——他此番話的重點不過是一句‘以往恩怨也一筆勾銷’嗎！

    我頓時啞然失笑。

    皇帝不愧是皇帝，說話就是滴水不漏隻可意會！

    明明就是不想讓我再提黃陂城舊事，暗裏威脅，偏偏話頭上讓旁人無跡可尋，除了當事人的我和他，想必沒人懂得其中隱意了。

    ……

    我猛一抬頭，才發現周遭皇帝的隨從不知何時都走了，

    空蕩蕩的紅柱身後是遊廊與雕花木壁、朱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