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三千寒池水冰封了我的武功和劍器，鳳劍為愛他而鏽，我放棄了高飛如鷲，臣服於深情。

    如今鏽劍重燃，鋒芒畢露，竟是為了與他刀劍相向。

    我一步一步邁，當初一點一點愛。

    他一步一步讓，現在一點一點忘。說忘，到底是他先忘。

    觸摸不到熟悉的容顏，隻有他倨傲冷漠的視線。

    我尷尬在半空的手，訕訕收回。

    “蘭兒？”這一聲親切的稱呼啊，我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和臉皮。

    “是高長恭。”高長恭臉色依舊的白，此時竟有些倨傲的挑起了眉眼，唇角扯出不屑的冷笑。

    我壓下心底的反感，硬撐著胸口鬱結的悶痛，

    “——你怎麽會在這！你來幹什麽？這可是周國！幸好現在皇上沒在，你若是被宇文邕他們看見了……後果不堪設想！你快回去啊！！”

    “嗬。是我一手策劃了這次出使，又怎會懼怕周國與天和皇帝？”

    他眉眼飛揚的鋒銳，目光閃耀桀驁，既是胸懷天下勞苦大眾，又有些目空一切……

    這意氣風發的模樣，果真還是當年那個無愛無恨、勇冠三軍的蘭陵王！

    是啊，我離開了，他隻會過得更好才是。

    忘了也好，他不愛我也好，正好可以各自安好，各過各的生活。

    見我不答話，高長恭冷漠的麵上有了一絲漣漪，在我看來莫名心疼。

    黑亮的眸子灼灼的盯著我，掙紮苦痛之色竟出現在他的臉上……最後，在我驚恐的目光中，他說話的語調一如既往了：

    “曾經，我總以為機會還有很多，直到一切都結束，我才驚覺，我才後悔為什麽不早些挑明！如今，這是我千辛萬苦營造出的機會，沒有理由再退怯了！——我隻想問你，你心裏……可曾感覺到過…我的心？”

    說著說著，高長恭黑亮的眸中隻剩光點閃爍，搖搖欲墜。

    他唇齒間最後泄出的那幾個字，猶豫拖遝，輕如微風。

    落在我心上，卻又千斤重。

    我從未這般滿心狂喜過！又或者…曾經有過。

    那是什麽時候？

    西夜城黃沙裏，小夭一身嫁衣豔紅如火，與我說‘你可曾愛過我？’

    我回一個愛過，他卻說晚了。

    最欣喜若狂的事莫過於，你喜歡的人也喜歡你。

    最無奈抓狂的事莫過於，當這份感情說出口時卻再沒有相愛的機會了。

    這次我沒有絲毫猶豫，脫口而出，“有！那個心…我也有。”

    高長恭眼如寒潭，笑容殘冷：“晚了，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我像是給人當頭一棒，錘出個大包，卻沒打昏。

    反而給打的清醒了很多。

    “所以，你是來跟我恩斷義絕劃清界限的？”

    “非也。本王與君侯不曾有什麽交集，何來恩義！……隻不過是，當日本王婚期在即，而你卻不告而別生生錯過了，連本王一杯喜酒都沒喝上，豈不遺憾終身？”

    鳳眼張揚，目光唇角明明都帶笑，卻愈發詭異淒涼。

    我頭上被他打了個包還不算，他還拿刀把包割開，往裏邊兒塞鹽…！

    我突然想起了大漠邊境與他最後一次見麵，他曾一氣之下說要回去娶鄭羅敷代替我完成大婚！

    我眼前昏花了一瞬，腳步一軟、退後了一步，本來是要摔倒了、卻正好倚在了身後冷硬的馬鞍上。

    側頭去看，無痕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後，隻瞪著赤紅雙目，呆呆看著我。

    它明明認識高長恭，這回也不黏上去討好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