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遲來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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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老特務。算得上是樂不思蜀。手中挾著一支煙。背部仰靠在沙發上。一條腿擱在另外一條腿上。正放聲大笑著。

    那幾個劫後餘生的老頭子。也都是閑雲野鶴。平時也沒有什麽事情要做。現在找到了當年的救命恩人。必然是要輪番表示一下心意。今天晚上。是文副省長做東。地點沒有放在‘帝豪飯店’。而是放在了李達做老板的那家‘粵港酒家’。

    時已七點。還沒有開席。文副省長說是還要等一位客人。讓大家耐心等上一會。大家都是無事之人。等上一會也不要緊。就這麽坐在包廂裏。海闊天空地聊了起來。

    其他人都無所謂。隻有向子良。浮現出那種讓任笑天感覺到有點討厭的微笑。這種笑。絕對不是什麽好笑。而是一種大局盡在我掌握之中的會心之笑。得意之笑。隻要看到這種笑。任笑天就有一種五髒六腑都被老特務給看穿的感覺。

    “先生。請進。你要找的包廂。就在這裏。”隨著服務員引導的聲音。包廂門被人輕輕地給打了開來。正在閑聊的老人們。也都抬起了頭。集體朝著門口處看去。

    一個身材修長。滿頭銀發的老人。在秘書的扶持下走了進來。剛一進門。那人一把推開身邊扶持自己的秘書。急匆匆地快走幾步。來到了向子良的麵前。

    那人低下腦袋。第一時間更新彎下身子。恭恭敬敬的鞠了一個躬。口中歉疚地說道:“向大哥。季如飛給你負荊請罪來啦。”

    來人正是在國會當副主任的季如飛。接到李秉一的電話之後。他經曆了激烈的思想鬥爭。來金陵。還是不來金陵。讓他難以抉擇。到了金陵。可以了結自己的心病。但也會讓自己處於難堪的境地。

    季如飛雖說不是一線職務。也算得上是副國級的領導。不管是走到哪兒。也都是前呼後擁的場麵。到了這樣的地位。再去給別人屈膝認錯。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

    思想鬥爭的結果。是讓季如飛明顯憔悴了不少。第一時間更新也還是讓他來到了金陵。今天在這兒。他竟然會給一個剛剛釋放沒有幾月的老特務鞠躬。而且用上了‘負荊請罪’這個詞。絕對是一條駭人聽聞的消息。

    在場的人。都是久經風浪的老古董。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難以置信。

    “季主任。你這是。。”李秉一有點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他所熟悉的季如飛。也是一個溫文爾雅。卓爾不群的知識型領導。如果說是誤用成語。那是不可能的事。

    文副省長到底是在官場上打滾的老人。眼睛珠子稍許一打轉。就聯想到了一些什麽事情。他沒有吭聲。第一時間更新而是不動聲se地扯了李秉一的衣袖一把。悄悄地往後退了一步。他這一退不打緊。現場的最中心。就隻剩下了躬身的季如飛和坐在沙發上不動的向子良。

    文副省長這樣坐。當然有自己的道理。這幾天來。大家回憶的往事已經是夠多的了。得知向子良在自己人的監獄裏蹲了三十五個秋之後。所有的人都是驚歎不已。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三十五年。大好的年華。就這麽葬送在高高的院牆之內。當然是讓人惋惜萬分。如果是為了理想。為了信念。也還要好說一些。可偏偏恰恰相反。坐的是自己人的監獄。

    大家知道。。出現這種不可思議的結果。其中必然會有讓人不好述說的原因。也就一直沒有追究過前因後果。此時季如飛的舉止。倒是讓文副省長聯想了起來。

    象向子良這麽一個救出如此之多地下工作者和min zhu人士的英雄。不要說是潛伏在敵人心髒的特工。就是一個真正的軍統特務。也應該會得到zheng fu的赦免。怎麽會在建國之後。一關就關了三十五年。而且是一直到如今。也沒有任何的平反昭雪。

    文副省長和李秉一這些人。過去不知情也能理解。象季如飛這種在高層領導身邊工作的人。隻要出來幫助做個證明。事情的結果絕對不應該是這個樣。從這個角度一考慮。季如飛所說的‘負荊請罪’這個詞。也就得到了很好的解釋。

    現場上的空氣有點凝聚。有點沉悶。所有的人都不說話。都在靜靜地打量著場地zhong yang的兩個人。季如飛的秘書急得直想跳。他知道自己的領導這兩天的生活起居都不正常。如果這樣的鏡頭再持續下去。很有可能會造成不測的情況發生。隻是他不敢打擾。因為他知道眼前的氣氛不對頭。

    “你是小飛子。”向子良終於開了口。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不是看著季如飛。而是看向了窗外那廣袤的夜空。月亮。高傲而清冷地貼著悠遠的藍天。隻有細絲般的浮雲給它織出憂鬱的皺紋。

    向子良的話。很平常。也很空洞。放在平常時間。根本沒有什麽。讓季如飛這麽一個能勉強列入黨和國家領導人隊伍的高官。彎了這麽長時間的腰。等來的就是這麽簡單的幾個字。實在是讓人有點不忿。誰知他的話音未落。季如飛就興奮地回答說:“向大哥。是我。是我小飛子。”

    抬起頭來的季如飛。麵頰上已經是布滿了淚痕。顫抖著的雙手。緩緩地伸向了老特務。這時的向子良倒也沒有矯情。而是一把就將季如飛給拽到自己身邊沙發上坐了下來。詼諧地說:“這麽大年紀的人嘍。第一時間更新還淌什麽貓尿。”

    說話很惹笑。但所有的人都笑不出來。象文副省長這種見慣大場麵的人。也隻是咧了咧嘴。作出了笑的模樣。如果讓外人看起來。這種笑比哭還要難看。

    “向大哥。我小飛子不是人。我小飛子對不起你耶。”季如飛雙手捂著個臉。已經由暗自流淚。轉變為號啕大哭。這麽大年紀的人放聲哭喊起來的情形。可不多見。他的秘書也算是有見識的人。趕忙退了出去。並且把服務員也全部給喊了出去。

    包廂中留下的人。都是麵麵相覷。不用說了。向大哥這三十五年的牢獄。應該也與眼前這位領導有著不小的關係。。盡管看著讓人很同情。在場的人中。還是沒有人上前進行勸解。

    季如飛哭了一會之後。向子良用手拍打了一下季如飛的膝蓋。淡然說:“小飛子。過去的事。就由他過去了。你今天能來。就好。就好。”

    “向大哥。你不知道。在這三十五年裏。每當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的心就象有無數的蟲子在吞噬。我是罪人。我是忘恩負義之人。我的良心。在譴責著自己。我知道。今天如果不來。也就失去了最後一個機會。到死也不得安寧。”季如飛抽泣著說。

    聽到這話。李秉一和文副省長都在點頭。他們雖然不相信因果報應。卻也希望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了結自己這一生所有的恩怨。象季如飛這種愧對恩人的事。自然是希望能夠早ri有個了斷才好。

    一陣哭泣。一片歎息。屋內的氣氛有點壓抑。過了一陣。還是向子良打破了平靜。他朗聲朝著屋內所有的人說道:“各位老弟。我不想指責小飛子。並非我的肚量有多大。要知道。我是特務出身。也是睚眥必報的人。為什麽我會如此的寬宏大量。隻是因為在這之前的歲月裏。是一個人xing扭曲的年代。不但是小飛子。我們在座的每個人。都說出了許多違背心願的話。你們說。是不是這麽一回事。”

    聽得向子良這麽一說。這些白發蒼蒼的老人。一個個都在點頭。是的。在那場號稱是觸及靈魂的大運動中。所有的人都不敢講真話。隻是機械的背語錄。喊口號。人與人之間。充滿了背叛。充滿了猜疑。就連夫妻之間的一句笑語。也能成為階級鬥爭的炮彈。相互之間。失去了最基本的真誠。

    季如飛這樣的背叛。在那個年代裏。並不是一個特有的個例。而是比比皆是。在那種政治利益高於一切。黨xing高於一切的口號下。真誠變成了邪惡。真理變成了謬誤。人妖顛倒的事。也是常有的事。要說錯。也就是正常的生活偏離了法製。偏離了一切以事實為依據的軌道。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但願我們大家都能記住這個教訓。不再做這樣的蠢事。如果大家願意。就讓我們攜起手來。一起來做一件有意義的事。為我的老首長。鳴上一聲冤。叫上一聲屈。讓真相大白於天下。也好告慰九泉之下的老首長。”酒席桌子上。向子良舉起了酒杯。

    “向大哥。沒說的。你老大哥指向哪裏。我打到哪裏。”季如飛第一個表了態。能在有生之年。做上一件彌補良心的事。他當然是求之不得。

    文副省長也不示弱:“我已經是退下來的無用之人。能在有生之年。還能為老首長的平反昭雪盡上微薄之力。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啦。”

    其他的老人。當然也是一個個的競相表態。眼前的政治氣候。本來就具備了平反昭雪的基本條件。許多被認為是成了鐵案的當事人。一個個的都得到了昭雪。向子良所說的老首長。職務沒有那些人高。影響也沒有那些人大。真到了平反昭雪的時候。難度應該不會有那麽大。

    誰也不會想得到。向子良在酒席桌子上的號召。竟然會讓ri後被命名為‘心願’的行動。也是一場牽涉麵甚廣的昭雪行動。就此拉開了帷幕。一時之間。當然不會看到什麽效應。時間長了以後。不少人還是會提起今夜的聚會。

    雖然沒有想得到。他們的這麽一場聚會。還是引起了京城一些人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