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十年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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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妄,我這一輩子似乎都很軟弱,通常為自己考慮得很少,一直和善的對待每一個人,對所有人都報以微笑,盡我所能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將每一段感情視若珍寶,就連龍芯,嗬”低垂了眉目,自嘲的語氣:“我也始終做不到永久的憎恨,這樣的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很無可救藥?”
“傻瓜,除去那天賦不尋常的血脈,你也隻是界一個普通的小姑娘,會哭,會笑,會撒嬌,隻是,你比很多人都要單純善良,這,並不是罪過。”
“是這樣啊。”閆琪爾再沒有別的話,隻是累極了的模樣,微微闔了雙目,似睡非睡。
天邊驀地有流星劃過,閆無妄頓時振奮了,丟了打掃用的掃把,輕輕晃了晃怏怏窩在秋千裏的那個她:“喂,快看,不是說見到流星許願,可以心想事成嗎?你快許一個。”
閆琪爾聞言很是費力的緩緩支起了身子,眯縫了眼睛,眸光半暖,開口,聲音卻漸漸微弱:“若有來世,我希望,可以,長命百歲。”
她輕聲許下的心願如一擊重錘敲打在閆無妄心上,再回身,那人已閉上雙眼,沒了聲息,點點熒光自她體內飛出,是破碎了的魂魄,終將歸於天地。
閆無妄看著她,走近了,攬住了那瘦弱佝僂的人,清淚緩緩滑落的同時,左掌心覆上她的心口,晶瑩流光閃過,所有破碎飄散了的魂魄再次全部回到原處:“如你所願。”
和帝年,天宮,天後龍玥產下小王子,母子平安,普天同慶,取名君煬。當時的閆琪爾尚在母親腹,而挺著大肚子的司徒笙在司徒護的護衛下不斷逃亡著,幾乎嚐盡人生百苦。
和帝四年,雷雨之夜,閆琪爾尚在繈褓,被司徒護偷偷放在閆家莊園門口,此刻,君煬已滿周歲,眉眼周正,極討人喜歡,被天宮年長老者一句金口玉言他日必有作為,他們的生命還沒有任何交集。
和帝八年,閆父抱著肉團子一般的她駐足花前,溫柔的指著花叢開口:“爾爾,這是茶靡花,你看,是不是很漂亮?待到茶靡花事了,意思是它是春天最後綻放的花,之後夏天就要來了,知道嗎?”小丫頭奶聲奶氣著晃著小腦袋,隻想著怎麽伸長把花摘下來。閆石很是挫敗,蝶衣在一旁則是笑他傻氣:“女兒還這樣小,哪裏聽得懂?”五歲的君煬在天宮已是晨鍾暮鼓,課業滿滿,周旋在各色師父之間,所有人都對他寄予了厚望,卻不知他小小的心究竟期待些什麽?
和帝十一年,閆小丫頭玩耍時不小心在花叢摔壞了膝蓋,隻是破了點皮,便金豆豆掉個不停,閆石抱著她柔聲哄了許久,方才止了哭。當時,年僅八歲的君煬卻遭受了人生第一次也是最難過的重創,即便過去數年,也依舊是心底揮之不去的噩夢:昏暗潮濕的地牢,滿心的恐懼,那穿著華裳的高貴女子對著他,目光如炬,神色堅忍,卻沒有母親應有的慈愛笑容:“煬兒,你是我天宮的王子殿下,就該有王子的氣度和膽量!”
和帝十年,閆琪爾被送到學校,結果第一天便出了事,知內情的隻道是那幾個素來霸道的小姑娘先挑釁的,可是不知怎的,隻是片刻間,那幾張跋扈囂張的臉已成了冰冷的屍體,血流成河,她靜靜踩過,眸光那般冰冷殘忍,讓人不寒而栗。閆氏夫婦費了好大的氣力才將事情壓下,自那後,閆姑娘便再未出過閆家莊園。這年,龍芯在盛大的宮宴上第一次見到君煬,站在天和身邊的小小少年,眉目如畫,不怒自威,讓她一瞬間便動了心。
和帝十六年,閆琪爾作為天國公主被接上天宮,說是舅父家的哥哥君煬做伴讀,她沒有多想,隻單純覺得好玩。可是在花園那道不甚清晰的側影卻讓她第一次心跳加速,不明所以的走上前,她伸出,說:“你好,我是閆琪爾,你可以叫我爾爾。”彼時,君煬隻是淡淡的抬了眼睛,完全無動於衷的模樣,那是君煬和閆琪爾第一次的相遇。
和帝十六年,他為她綰發,十分細致周到,原來那麽高冷的他也是會有很溫柔很溫柔的時候,於是,大概那時開始,她便對他有那麽些許不一樣的情緒了,或許吧,誰又知道呢。
和帝十六年末,這是閆琪爾第一次遠離的新年,有點小失落的同時,幸得君煬在身邊陪伴,雖然沒出息的睡著了,可那縈繞夢的塤聲著實很好聽呢。有他在身邊,似乎便也有了在家的感覺。
和帝十八年,閆琪爾喜歡上本屬於君煬的法器,一把通體瑩白的玉蕭,本是很過分的要求,卻沒成想他二話沒說,直接將蕭慷慨贈與,讓她偷偷的開心了許久。後來想起,隻記得陽光下他的指節幹淨溫暖,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和帝十年,閆琪爾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意,可卻更加悲傷難過,他們是兄妹,所以,怎麽可以?那個雨夜,雷聲大作,她恐懼的縮在牆角,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朦朧有一個人走近,她仿若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迷糊不住說著:“帶我走,求求你,帶我離開這。”然後,第二天,他便帶著她離開天宮,那段時間隻有他們兩個人,想來是這一生最為滿足而難得的時光。回到天宮後,她害怕自己的心思暴露,便以龍驁作為擋箭牌,總算相安無事,一切似乎走上正軌。可在她看不見的某處,他的目光竟也有那麽一絲悲涼。
和帝十八年,每一個人都很好,大概這樣也就是一輩子了,可是為什麽心還會痛呢?放不下嗎?閆琪爾啊閆琪爾,你就這麽喜歡他嗎?
和帝十九年,成年典禮過後的晚宴,閆琪爾心憋悶,喝了不少酒,然後不出所料的醉成一團,趴在他背上,哭泣得像個不懂事的小娃娃,即便如此,依舊不敢說出那四個字。我喜歡你,這樣的幾個字,是她永遠邁不過去的溝壑。而那天之後,她便再未見過他,陷阱層層鋪就,她沒有防備,一跳到底。魔族後裔的身份,無妄海的秘密,他們的人生隻能漸行漸遠。君煬那一天終於在閆家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欣喜之餘,想要回到天宮便奏請父母明媒正娶,然醒來後身邊卻沒了她的痕跡,她去了哪裏,他不能追究,多無奈。
和帝二十二年,閆琪爾已是魔君艷雒,再次的相遇,再次不被期許的麵對麵,隻能是刀兵相見,於是多情者多傷,司徒護的鮮血染紅了回憶,埋葬了過往,他們終於走到彼此生命的極端,沒有辦法再回頭。月色淒涼,他握著流蘇玉結站在梅英軒門口,心痛如絞。
和帝二十四年,知曉了全部經過的閆琪爾,釋然了所有,著安排好了一切,在真正屬於她的二十二歲生辰的那一天,自誅仙台上輕輕一躍,用一死換他一個成全,他看著她墜落,的心被狠狠的削去一大塊,淋漓血肉,再無法填補複原。夢裏夢外隻記得她說:“煬哥哥,我祝你千古流芳,萬世永昌。”
和帝二十四年,君煬暫時回絕了帝位,尋遍界,終於找回僥幸生還的她,即使那個時候,這姑娘什麽都不記得,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無法說出,他依舊願意陪在她身邊。隻要她還在,便一切安好。可是世事無常,因緣際會得到無妄詭力的龍芯攪起一陣血雨腥風,界無人能敵,唯有她是解厄良方,隻是生命
的代價,實在太大。
可她除了挺身而出,又有什麽選擇,無法自私的裝作視而不見,唯恐良心難安。那一年,君煬終究沒有等回閆琪爾,一個人回到了天宮。
踏雪親口告訴他關於他們的十年之約,他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和帝二十五年,君煬依著父輩的心意,登基成為一代明君,改次年為煬帝元年,他親自出麵,與妖族達成和平盟約,政務清明,萬民稱頌,果然如當年先輩預言,是明君之材,再之後,在一眾佳麗選得賢後,十裏紅妝,大宴天夜,天地同賀。
煬帝年,天後誕下麟兒,白狐踏雪帶著一眾狐子狐孫來賀,送了繈褓小王子好些個珍奇寶貝。
再再之後,他悉心教導子女,與妻子舉案齊眉,在外是一代君王,在家是賢夫良父,就這樣過了許多許多年,歲月安穩,似乎沒什麽遺憾。
待到兒子成年,禪讓了帝位,卸下一身重擔,獨自一人走遍界,又回到那些許多年都未曾踏足過的地方。
再次回到天宮,謝絕了子女的好意,默默搬到儀瀛宮的梅英軒裏,好些年沒再到這裏,卻一直著人整理著,所以還是過去的樣子,沒有變化。院梅樹又粗壯了許多,開花時依舊漫天花雨,美得醉人心脾。抬眼間,望著那扇殿門,眼睛不似年少時那般清透明亮了,可總覺得,下一秒就會飛出一個笑顏如花的身影。
終於,漫長的時間走到盡頭,他魂歸天地之前,踏雪來了,他支開所有人,無力開口說:“我死後,帶我到閆家莊園吧,我想跟她在一起,行嗎?”踏雪蹙眉,眼漸漸有了淚意:“你,怎麽知道?”
“我可是天帝啊,有什麽事情,能瞞過我?”
踏雪哽咽,捂住嘴,幾乎失聲:“姑娘一早便告訴了我,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安排好了所有,囑咐我不要告訴你,隻說與你定下十年之約,希望時間能夠撫平一切。”
君煬微笑,安然的閉上眼,垂:“我就知道。”
從開始到結束,他們的故事,兜兜轉轉,說不清誰是誰非,是緣是劫,一場際會姻緣,曲終後,再無牽掛,夢無她,入土為安也罷,不過,彈指一霎。
ps:篇頭的話其實是說給自己聽的,不知道這樣傻的自己是否能夠適應殘酷的現實,故事到此結束,這個結局不知各位是否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