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滄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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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

    他錯過的她十年的等待,卻造就了她十年的傷痛。

    如果疼痛過後將會是美好,石綠衣寧可就這般的痛徹心扉,等待今後的美好。

    圈在她腰間的手輕輕鬆開,石綠衣坐了起來,伸手在耳後根一抹、內力輕震恢複了本來的容貌。

    這時窗外傳來輕輕的聲響,隨之扶桑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聽到這聲響動,十七連忙坐起,求助的眼神看著窗外,但嘴唇卻已顫抖得說不出話來。

    石綠衣起身、下床、出去……

    那想念十年,尋找十年的男人,那張臉就這般毫無預兆的出現,那對於她來說最害怕的事,果然來了。

    曾經就不敢奢望能與他相守,如今這殘破的身子又如何得以配得上他。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就讓她這樣一輩子守著扶桑主子吧,那些曾經她早已不敢奢求。

    十七已不知該以何種麵貌麵對十年未見的他。

    所以石綠衣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十七坐在榻上身上裹著那厚厚的錦被,如母體中的嬰兒那般以最無助的姿勢抱著雙腿。

    青絲散落一身,看不清她的麵容。

    “乖……吃飯!”他的聲音就如最醇厚的美酒,與曾經印象中的冰寒冷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石綠衣板過十七的身子,溫柔的揉了揉她的腦袋。

    然而十七抬眼,那眼神除了害怕就剩那般的空洞死寂。

    石綠衣拿著碗的那手狠狠的震了震,熱湯撒了一身他也不覺。

    “乖……吃飯”

    石綠衣舀了一勺蛇羹放在她的嘴邊。

    十七並沒有張嘴,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身子雖還是不住的顫抖著,但還是異常堅定的說了出來。

    “師傅,這厚恩,徒兒消受不起。徒兒身體輕賤,且是殘破之身,不配師傅如此厚愛!”

    石綠衣沒有錯過十七那眼底藏匿著的無法言喻的痛苦與哀傷。

    這是如今見她以來,第一次聽她開口說話,但那聲音沙啞不堪,已不是他記憶裏如靈雀兒那般的嗓音。

    聽著這那般的疏遠恭敬,卻是那般的絕情。

    石綠衣笑了,輕輕的笑了,那略帶嘲諷的冷笑深深刺痛著十七的心。

    十七緊緊的閉著雙眼,她竟敢這麽說,也就早已做好了被石綠衣一掌拍死的準備,這世間的人皆知,寧可得罪葉園的主子,也不會去得罪毒窟的魔頭。

    因為如果得罪了葉園的人,大不了一死了之,而得罪了毒窟終將生不如死!

    然而等待她的卻是那溫暖的懷抱,和那低醇的嗓音。

    “嗯,我聞聞……”

    雙手緊緊的摟著懷中的人兒,低頭窩在十七的頸間,狠狠的吸了口氣,閉著眼睛久久不語。

    “沒變呢!還是我的十七。何來輕賤之說?我怎麽沒聞出來?嗯……?”

    石綠衣扳正十七的身子,強迫她抬頭對上自己的雙眼:“我既然回來了,今後的這一生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你也別想從我身邊逃離,哪怕從此廢了你的武功囚於毒窟!”

    這話是這般溫柔的語氣,說出的話,聽在十七的耳中卻是這般的絕狠。

    不,不要。

    十七不住的搖頭,但顫著的唇齒卻怎麽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俯身將她的那異常消瘦憔悴的小臉捧起,一下又一下的吻著她那眼底,鼻尖的淚水,又忍不住吻上她蒼白顫抖著的唇瓣。

    十年前他從未吻過她,但曾為了氣她對他的淡漠,當著她的麵吻了別的女子。

    十年後的歸來,看她重傷昏迷垂死邊緣,也隻敢輕吻她的額間。

    如今這一吻之下,使他情動,久久不願分離。

    他,情動。

    她,呆滯。

    他的在她的唇上廝磨著,他多天未理的青茬刺在她的臉頰上,有些刺痛,卻異常的真實。

    十七勉強克製住自己那不停打顫的身子,勉強克製住自己那顆不爭氣的心,竟又為了他那溫柔而劇烈跳動。

    回過神來的她,狠心在他唇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他吃痛,鬆開了她。

    但那臉上的神色未有任何惱怒,還是那般溫柔的看著她。

    十七咬了咬唇,滿口的鮮血味,那是他的血,淡淡的血味中卻又夾雜著一股苦澀的甘甜。

    是的,這並不矛盾因為這是他的血。

    這世間毒窟之主,世人卻不知他臣服於錦安,而這世間至毒之物,除了那同樣神秘南疆,要數這毒窟。

    而鮮少有人知道,這毒窟之毒就數毒窟魔頭之血為最,十年前曾聽他說過他的血世間無解。

    “阿石”十七淒慘一笑。

    十多年了或是更久,石綠衣都快忘了那種被她這般喚著的欣喜。

    那些年錦安和師傅都是喚他阿綠,隻有她,隻有那時的她會屁顛屁顛的站在他身後喚他阿石。

    而卻不知從何時起,她隻會默默跟在他身後喚他師傅。

    聽得她這般喚,他似大喜,扶在她背上的大掌劇烈的顫抖著,然而她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顫了心,仿佛連呼吸都不在了。

    “阿石,如果我走了,我死去,那這輩子你如何還能得以囚禁我?”說完十七毅然咽下那滿口鮮血,那苦澀的甘甜從口腔滑入喉間,竟是眷戀的味道。

    閉眼等待死亡。

    石綠衣冷笑,繼而再次捏住十七消瘦的下巴,狠狠的吻了下去。

    與上次的溫柔廝磨不同,這是一個極為霸道的吻,熾烈而絕望,唇齒相磕,就著唾液滿嘴都是她與他的鮮血。

    終於在她快窒息過去時他放開了他,卻側頭咬著她的耳垂堅定道:“你要記得我說過的話!你這一生都別再想從我身邊逃離,我的血是世間至毒沒錯,但對於你來說卻是世間至補。至於想死?你可知我的執著是至死不休,你死……我隨!”

    你死我隨!

    字字如針,狠狠紮進她的心間。

    在她的認知裏,這個男人有著這世間最妖媚俊美的容顏,執掌殺生大權。卻是擁有著一顆最無情冷漠的心,殘忍且執著。

    曾經他對於她,嚴厲刻薄,是最溫柔也是最狠厲的那個。

    對於那份不同,她不敢多想,隻能深深埋進心裏,待他找到那最適合他的女子她便悄悄離開,但也期望那剩下的幾年好好陪著他,卻不知最後他卻一聲不響的離她而去。

    跟著他的那些年讓她充分的了解了他的脾性,一旦認定了就不會改變!

    也許是因為這樣,她才不由自主的愛上他,愛著這份殘忍和執著,以及他對她的不同於他人。哪怕這份執著的愛,她從沒有想過有一天竟會是屬於她的。

    又愛又怕……

    十七抬眼,隻見那個曾經仿佛沒有任何情感的男人正一席黑衣坐在榻邊,那碧綠至深黑的的雙目正溫柔的對上她驚惶錯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