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族裏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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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蒼雪頓了一下,在聽到老太爺這句話的時候停住了腳步,這是在她意料之外的,她可以猜到王員外來找老太爺的目的,所以剛才在院子裏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但是她絕對是想不到,老太爺會自己告訴她這些。
老太爺也有些慚愧,王員外替兒子來向八姑娘淩玉良求親,這樣的事原本也不該是和淩蒼雪這麽一個女孩子說的,何況她還是二房的人,可如今縱貫這府裏,一片混亂,太多的事情壓在心裏,弄得他是心亂如麻,他必須找個人說,他能找誰?
淩家的醜事他是如何都不能去找外麵的人說的,找老夫人麽?老夫人此刻已經夠難過的了,大房的人更不用說了,出事最多的就是大房,二房的人……就二老爺那樣窩囊的一個人,自己屋子的事都沒弄明白過來,他與他說了也是廢話。
三房雖然這次是最安然無恙的,卻也是完全的置身事外,三房的人是什麽心思,他再清楚不過了,那一個個都是人精兒一樣,隻怕他找三老爺剛說了這事兒,三老爺還不得順著話茬落井下石。
所以當他看到淩蒼雪端著冰塘雪梨來關心他的時候,突然的對這個女孩產生了一種信賴,一個孤獨的老人,不管他如何的勢利、如何的老奸巨猾,他都是個人,總歸是希望能得到子∠▽,孫的關懷和陪伴。
“祖父?”淩蒼雪的眼中掠過一抹疑惑,“我適才來的時候,看到王員外剛剛離開,以為他是來向祖父賠罪的,原來是……”
淩蒼雪欲言又止,老太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賠罪不過是個客套,他也吃準了我們淩家這次丟人丟大發了,在這個時候來替兒子求親,知道我沒了退路!”
淩蒼雪看著老太爺,想了想,也跟著歎氣,“員外府雖是個好去處,可聽說那王員外的大公子是個……神智不清的,實在是委屈了八姐姐,祖父是個什麽意思?”
淩蒼雪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每一件事總歸得有它的流弊,如果她主張把淩玉良嫁過去,老太爺定是要覺得她是個心腸歹毒的;可如果她反對把淩玉良嫁過去,老太爺心思已定,淩玉良丟了這樣大的人,自己若是幫她說話,無疑是引火燒身,何況,這原本就是她一手導演的,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又怎麽會自己拆了自己的台。
“來,過來坐下,陪我說說話!”老太爺破天荒的朝著淩蒼雪招手,讓淩蒼雪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又覺得兩人這樣麵對麵一本正經的談話有些太尷尬了,便是問道,“會下棋嗎?陪我下一盤棋!”
淩蒼雪的眼底掠過一抹精光,微微一笑,“不是很擅長,適才剛跟著七姐姐學了一點,輸的很慘呢!”
“不礙事,你這般聰慧,一點便是通了!”老太爺淡淡的說著便是展開了棋盤。
“是!”淩蒼雪點頭應了,看著老太爺放了一顆白子在棋盤上,便是跟著放了一顆黑子,棋盤上還隻有兩顆子,看不出任何的局麵。
“你八姐的事情,我已經應了王員外,兒女婚姻大事,本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即便是再不願意,這也是她自個兒作孽!”老太爺有些心不在焉的下棋。
淩蒼雪看著棋盤上的黑白棋子,“既是祖父答應了的事情,那也是沒了法子,我自是會多規勸八姐姐,讓她放寬了心!”
“她心思向來重,輕易不發火,總是唯唯諾諾的,那日對你說出那樣的話,你也是瞧見了她的本性了,她與六姑娘其實就是一丘之貉,隻不過她是懂得隱忍,六姑娘不懂得隱忍罷了!”
淩蒼雪淺笑,“人說,泥人還有三分火呢!八姐姐會那樣,怨不得她!”
“蒼雪!”老太爺忽然喚了一聲淩蒼雪的名字,“你說,咱們淩家近日怎麽會發生這麽多事?當真是流年不利麽?”
淩蒼雪想了想,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盤上,幽幽的回答:“有時候,很多事情的發生不是偶然的,隻有必然,太多的真相被掩蓋著,久了以後,便是積累了太多的怨氣,隻需要一個契機,便是一觸即發,難以收拾。”
老太爺看著棋盤上的棋局,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防微杜漸是麽?丫頭,你做起事來的確是有條不紊,可你這棋……還真是需要多加練習啊!”
老太爺看著棋盤上的棋子,淩蒼雪的黑子早已是潰不成軍,有些無奈的歎氣,淩蒼雪卻是依舊裝傻,“怎麽了?祖父,你瞧瞧,你的白子已經被我包圍了呢!”
淩蒼雪有些得意的吃掉了老太爺三顆黑子,老太爺的心情豁然開朗,笑道:“丫頭,看好了……”老太爺手指沿著自己的白字轉了一圈,“這叫甕中捉鱉!”
淩蒼雪的確是吃了老太爺三顆白子,卻忽略了自己外麵已然被老太爺重重包圍了,吃完了三顆白字,她的黑子便是立刻被老太爺的白子給吃光了,淩蒼雪也不氣餒,隻是淺笑,“我剛學下棋,能吃掉祖父三顆棋子已經可以了!”
“你卻是個自滿的,改日讓你五哥過來陪我殺一盤,我也好瞧瞧,他的棋藝如何,有好些年不曾與他下過棋了!”
淩蒼雪的眼底掠過一道精光,看來老太爺開始重視淩宗樺了,這也就是意味著淩宗樺終於開始得到老太爺的青睞了,隻要把淩府這一關先過了,將來的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淩蒼雪從老太爺的屋子裏走出來時,素晴有些緊張,連忙迎上去關切的問道:“小姐……”
淩蒼雪微微一笑,這一笑便是讓素晴安心了,兩人靜靜的走出院子,“祖父說,答應了淩玉良和王員外那個傻兒子的婚事!”
素晴先是一頓,隨即也笑了,“如此甚好!”
“隻是你覺得那蓮姨娘和淩玉良會是善罷甘休的人嗎?她們會認命麽?”
“如今不管她們是不是認命,這都是砧板上的事,豈容得她們反抗?”
“這幾日讓屋子裏的人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細點,當心讓人鑽了空子!”淩蒼雪吩咐。
王員外和妻子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裏,王夫人伸手挑開簾子看了一眼漸漸遠去的淩府大門,“老爺,適才我去瞧了老夫人,瞧著她的身子是越發的不行了,我與她說話,她也隻是哼哼了兩聲,分明的就是不待見我,可聽著她的聲音,氣若遊絲,當真是被氣到了!”
“誰家攤上這些事不被氣死?”王員外冷笑一聲,“淩老太爺已經答應了咱們兩家的婚事,你回去以後挑個良辰吉日,把帖子送來淩府,準備籌辦喜事了!”
王夫人的臉上露出喜色,“這可是好,雖說那日丟了醜,可到底是為咱們兒子爭得了一門婚事,這八姑娘雖說是個庶女,卻也是大家千金,總是比買來的那些不長臉的丫頭好得多!”
王夫人想了想又得意了,“誰說咱們軒哥兒傻,我瞧著就是個聰明的,若不然怎麽會在那時候跑到那屋子裏去當著眾人的麵抱了八姑娘,占了她清白!”
王員外冷哼一聲,“你倒是個得意的,你真以為咱們兒子有這麽聰明?你真以為八姑娘濕了羅裙是個意外!”
王員外的腦海中浮現出淩蒼雪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的渾身打了一個冷顫,王夫人一聽到王員外這麽一說,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忍不住的八卦道:“不是意外?難道是有人從中作梗?故意的……”
“閉嘴!”王員外怒斥道,“婦人之見,愚昧,你莫要在外頭胡說八道,當心引火上身!”
王夫人癟癟嘴,小聲的嘀咕著什麽,王員外又想起什麽,交代道:“以後你也莫要再與那淩薑氏來往……”
王夫人有些驚訝,“老爺,這話是個什麽意思?我卻是不懂了?你一向不都是看好淩薑氏那兒子淩宗明的麽?說他年紀輕輕便是中了秀才,將來亦是可塑之才,再者,咱們兒子可是要娶了那淩家的八小姐,淩薑氏又是她嫡母,以後便是親家,豈有不往來的道理!”
“那淩家八姑娘嫁入咱們府中,那便是咱們王家的人,這親家也不過就是表麵上客套一下,不必深交,如今淩家大老爺和二房的媳婦子鬧出這樣的醜事,人人都對他們是唯恐避之不及,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八姑娘嫁過去以後,你也要多家管束著,莫不要讓我們王家跟著丟人!”
王員外的心思王夫人是猜不透的,她以為當真是如王員外表麵說的這般,不想被淩家大房的人汙了自己的名聲,實則王員外是在躲避一個人,他隱隱的覺得大房的事和淩蒼雪脫不了幹係,這些事幾乎都是接踵而來。
他看得出來,淩蒼雪非池中之物,她掩藏了自己的鋒芒回到淩府,就隻是為了得到一口飯吃麽?他是絕對不相信的,楊延斌可以那般不遺餘力的幫她,那麽她必定就有她的過人之處,憑借這一點,她根本都是不需要回淩府來受委屈的。
“是,老爺你說什麽便是什麽了,我自是要聽你的,隻是咱們女兒的婚事,你可是要上了心,既然兒子成親了,那女兒的婚事,你也是要做主的!”
王夫人喜滋滋的說著,“我瞧著那楊延斌當真是個不錯的,無論家世、樣貌、才華,那都是一等一的,老爺……你找個日子,去說道說道?”
“你這愚婦,你要害死咱們王家是不是?也不瞧瞧咱們是什麽家世,咱們女兒是個什麽貨色,你也敢覬覦楊延斌?我之前不是已經為咱們女兒定了人家麽?你如今來攪什麽渾水?”
王夫人有些委屈了,“老爺,你怎麽能這麽說咱們女兒,咱們女兒怎麽配不上那楊延斌了?她可是你的女兒,你不是一向引以為傲的麽?再說咱們家世怎麽了?那是平倉楊家的人又如何?他如今不也是巴巴的來找著老爺您了,還主動的開設了菊花宴,那意思還不明顯麽?他就是要與老爺你交好,既是如此,難道老爺不想女兒尋個更好的人家麽?”
王夫人說著說著便是哭了起來,“我知道,老爺心裏一直都怨我沒有給你生個聰明的兒子,可那是我情願的麽?老爺你的心裏就隻有後院的那幾個狐媚子……”
“你在這裏胡咧咧什麽?”王員外有些鬧心,“你婦道人家,懂個屁!我告訴你,這幾日你管好自個兒的嘴,少在外頭亂說,若是我敢聽到一點兒風聲,就打爛你的嘴!”
王員外的怒氣嚇到了王夫人,這麽多年她還是第一次瞧見王員外發了這樣大的火,與其說是發火,不如說是有些惶恐,不由得也覺得事態不對,便是不敢再做聲了。
王員外有些後悔,當日楊延斌到府上來拜見自己的時候,他還不免有些得意,楊延斌是什麽人,平倉楊家的嫡長孫,父親又是知州,這樣的家世,如今要來與自己結交,不是天上掉下餡兒餅是什麽?
正當他得意洋洋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的扯進了一場陰謀中,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無法抽身,隻能硬著頭皮繼續錯下去,他隱隱的感覺到,這場陰謀絕對不是淩蒼雪回到淩家這麽簡單,似乎還有更大的陰謀,所以他才這般迫不及待的要與楊延斌撇清關係,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就這樣泛泛之交卻是可以明哲保身的。
又是一個明媚的好天氣,然而氣溫卻是又寒冷了幾分,淩蒼雪坐在四夫人喬氏的屋子裏,看著屋子裏的各種絡子,看得出來,這些日子喬氏很是忙碌,幾乎就不曾閑下來過。
“九姑娘,喝茶!”丁姑姑笑眯眯的為淩蒼雪奉茶,如今的淩蒼雪對她們四房來說,就是天神一樣的,因為淩蒼雪的出現,帶給了她們四房不少油水,雖然偶爾辛苦一些,總比往日裏平白的為那幾房夫人小姐做了刺繡卻什麽都得不到的好。
淩蒼雪端起茶杯,“這是茉莉花茶?”第一次來四房的時候,丁姑姑也是這樣為她奉茶,隻是那茶杯裏連一丁點兒的茶葉沫子都沒有,分明是一碗白開水。
淩蒼雪伸手朝著正在和素如玩耍的十三小姐淩嬌兒招手,“嬌兒,過來這邊,讓我好好瞧瞧你!”
淩嬌兒雖然和素如玩得近,可對淩蒼雪這個姐姐,到底還是陌生的,平日裏她原本就是個怕生的,便是有些膽怯的躲在了素如的後麵,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淩蒼雪。
丁姑姑有些尷尬,連忙訕訕的笑道:“九姑娘莫要見怪,嬌兒本就是這般的性子,平日裏都沒有什麽玩伴,自從素如姑娘來以後,她還歡快了許多!”
“我明白!”淩蒼雪淡淡的回答。
“你本來自己就不是特別喜歡小孩子,又何必強求小孩子喜歡你?嬌兒年紀小,所以眼睛透亮,比誰都看得清這外麵的是是非非,她定是一眼就看出了你身上的戾氣,這才不願意接近你!”
淩宗政在這時候走進來,冷冷的說了一大通隻有淩蒼雪聽得懂其他人卻聽不懂的語言,淩蒼雪挑眉,不置可否,淩嬌兒卻在看到淩宗政以後,笑逐顏開的撲過去,“哥哥……”
“呃……十一少,你適才都在說些什麽啊?”素如一臉的茫然,再看看丁姑姑,丁姑姑也是同樣一臉疑惑和茫然。
“哦……不過是學烏龜叫喚逗嬌兒開心罷了!”淩宗政漫不經心的回答,拉著嬌兒走到一旁,變戲法一樣的拿出一根糖葫蘆。
果然淩嬌兒在看到那糖葫蘆的時候,開心的跟小鳥一樣的,“糖葫蘆,謝謝哥哥!”
素如卻依舊一臉的迷惑,“烏龜會叫麽?我怎麽從來不曾聽過?”
淩蒼雪忍不住的笑了,居然把英語比作是學烏龜叫,也隻有淩宗政這樣的人才有這樣的本事睜眼說瞎話了,四夫人喬氏從裏屋走出來,看了一眼歡快的淩嬌兒,“嬌兒,你越發的沒了規矩了,你九姐姐還在這裏,也不怕被笑話了!”
淩嬌兒有些靦腆的將糖葫蘆藏到身後,看著淩蒼雪,丁姑姑笑道:“十三小姐,還不過來給你九姐姐請個安?”
淩蒼雪笑道,“丁姑姑這是教的什麽規矩?十三妹可是四房的嫡女,我不過是個庶女,豈有她給我請安的道理……”
丁姑姑一頓,她原本隻是要表示對淩蒼雪的恭順和感激的,卻是沒想到淩蒼雪是這般較真兒的人,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九姑娘,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丁姑姑的臉色有些難看,四夫人喬氏也覺得丁姑姑這話是沒了規矩,不由得責怪的瞪了她一眼。
淩宗政冷哼一聲,“你規矩還真是多,真把自個兒當成庶女了?”
“宗政!”喬氏皺眉,“你在胡說什麽?”
淩蒼雪不生氣,隻是輕笑,“規矩這個東西是因地製宜、因人而異的,我今兒個在這裏立了規矩,也是為了十三妹好,十三妹到底是淩家的嫡親小姐,將來是要麵對形形色色的人,她不是你,她生在這個家,就必須有她的活法,你可以幫襯著她,卻不可能代替她去生活,她若是連這點兒傲氣都沒有,永遠都活在你的羽翼下,你能保護她多久?哪一日,你不在她身邊了,她受了委屈怎麽辦?”
淩宗政想要狡辯,卻又不知道如何反駁了,隻覺得淩蒼雪說得還是有幾分道理的,這裏不是二十一世紀,是沒有女人說話的權力的,淩嬌兒太膽怯,所以活得也太卑微,現在可以被家人護著,難道她一輩子不嫁人?嫁人以後怎麽辦?
四夫人喬氏也覺得淩蒼雪說得有道理,自己不就是這麽一個軟性子,才會連累了兒女一同受累受委屈?四老爺死的早,即便是活著,也是不敢和別人爭什麽的,所以四房才會總是被遺忘,她是絕對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如自己這般辛苦的,若是可以,她倒是寧願嬌兒和淩蒼雪一樣強硬的性子,誰都不依靠。
“九姐姐……你別生氣,這個給你……”淩嬌兒怯生生的開了口,將手中的糖葫蘆舉起來。
淩蒼雪看著那一串糖葫蘆,無奈的笑了,伸手摸了摸淩嬌兒的腦袋,“我不愛吃這東西,你也少吃,對牙齒不好,蛀牙的時候,便是疼的你後悔了!”
素如覺得氣氛不太好,便是歡快的打了圓場,“是啊,十三小姐,都說牙疼不是病,可疼起來卻是要人命的,你不怕疼麽?”
淩嬌兒嚇得點頭,捂住自己的嘴巴,“我怕疼……”然後又將糖葫蘆塞回淩宗政的手裏,“哥哥,還給你,你不怕疼!”
這個舉動把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淩宗政看著手裏的糖葫蘆卻是哭笑不得,四夫人喬氏走到淩蒼雪的身邊道,“九姑娘,你適才說的話,我是記到心上去了,我明白你的苦心!來,瞧瞧這個,這是我自個兒做的,是送給你的!”
淩蒼雪從四夫人喬氏的手裏結果一雙繡花鞋,這繡花鞋一到手裏便是覺得很軟和,摸得出來,裏麵是填塞了棉花的,鞋底也是墊得很高,鞋麵上更是繡了秀雅的蘭花。
“多謝四嬸,四嬸的手當真是很巧!”淩蒼雪拿著這繡花鞋仔細的端詳著,又看了一眼淩宗政,淩宗政對上淩蒼雪的目光,又撇開目光。
丁姑姑卻是拿起那雙鞋蹲下身要給淩蒼雪試穿,淩蒼雪也沒有拒絕,便是讓她幫著穿上了,丁姑姑一邊為淩蒼雪穿鞋一邊笑道:“入了冬,最受凍的便是腳了,十三小姐自小怕冷,四夫人便是為她做了這些,知道九姑娘也怕冷,特地為九姑娘也做了一雙,也不曉得這花麵子九姑娘可喜歡!”
“我瞧著蘭花雅致,的確不錯!”淩蒼雪站起來走了兩步,的確是舒服了很多,薄薄的繡花鞋在秋日裏穿還好,可是入了冬的確是有些冷了。
“你喜歡便是好,一直以來蒙受你的照顧,我心裏一直很感激,也不曉得送什麽給你好,宗政說你怕冷,我便是想到為你做這麽一雙鞋了!”四夫人喬氏勾了一下耳鬢的發絲。
淩蒼雪抬眸看著淩宗政,又低頭看了看腳上的鞋子,“四嬸客氣了,你我本來就是交易,你可不欠我什麽,隻是四嬸你不要太操勞了,我知道這活兒傷眼睛。”
四夫人喬氏又和淩蒼雪聊了幾句,便是和丁姑姑去刺繡了,淩蒼雪看著她們遠遠的坐著,認真的做繡活兒,恬靜的如一幅畫,素如是個有眼力見的,便是領著淩嬌兒去院子裏玩耍了。
淩宗政想了想,“去我屋子裏吧!”
“也好!”淩蒼雪也覺得他們兩人在這裏說話有些不方便,便是和淩宗政一同走了。
四夫人喬氏抬眸,看著淩蒼雪和淩宗政離開的背影,眼中蒙上一抹悵然,對身邊的丁姑姑道:“你說宗政這孩子最近在忙什麽?神神秘秘的,和九姑娘卻是走得很近了!”
丁姑姑笑道:“夫人,十一少爺已經大了,有自個兒的思想了,我瞧著九姑娘是個穩重的,十一少爺跟著她不會錯!”
“希望如此!”四夫人喬氏垂眸,想到最近府裏發生了那麽多事,唯獨他們四房是最安穩的,淩宗政也不曾闖過禍,這樣想著便也是欣慰了一些。
淩蒼雪跟著淩宗政來到他的屋子,這還是她第一次到淩宗政的屋子裏,和自己的屋子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古色古香的家具,看起來有些簡陋的空曠。
淩宗政為淩蒼雪倒了一杯茶水,便是將厚厚一大摞賬冊端給淩蒼雪看,淩蒼雪看到這麽後一本藍皮書時,有些鬱悶,“你請我過來就是來看這個的麽?”
“你是老板,我隻是個打工的,自然是要你親自過目,免得日後你說我貪汙公款!”淩宗政沒好氣的說。
“公款?”淩蒼雪挑眉,“現在還有公款這一說麽?”
“隨便你怎麽想!”淩宗政一本正經的樣子讓淩蒼雪有些發笑,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臉上,難免讓人覺得很滑稽。
淩蒼雪翻閱著賬冊,又抬眸看了一眼淩宗政,淩宗政的眼中也閃爍著雀躍,“看來淩沁芸這個活廣告有了效果!”
淩宗政點頭,表示同意,“菊花宴上的都是一群暴發戶,瞧著淩沁芸穿的光彩奪目,都爭相來光顧我們鋪子了!”
淩蒼雪看著賬冊上的阿拉伯數字,這賬冊大約也隻有她和淩宗政能看懂了,詳細的列出了人工費、采辦費、材料費,最後形成了成本和利潤比例,很明顯,這個月的營業額要比上個月要好轉很多。
“終於看到賺錢的苗頭了!”淩蒼雪笑了,“喂,你說我們要拿這筆錢怎麽花?去哪裏逍遙一下?”淩蒼雪眨著晶亮的眸子。
淩宗政立刻將賬冊合上,很不客氣回絕了淩蒼雪的建議,“這筆錢不能花,我們還需要投資,難道你想就靠這麽兩間鋪子發財!”
“守財奴!”
淩宗政完全沒有把淩蒼雪的取笑聽進去,而是給了她另一個冊子,淩蒼雪狐疑的打開,裏麵密密麻麻的記載著誰家的夫人、小姐定了多少衣服,還詳細的記載了客人的尺寸、年紀、預定的價格以及要求。
“這是什麽?”
“如你所願,鋪子裏的貨開始供不應求,接下來的日子你可是有的忙了!”淩宗政一本正經的說著,“這些都是客人訂的衣服,大約是準備過年穿的!”
“還有兩個月可就過年了,能來得及麽?”淩蒼雪有些疑難了,現在是冬日裏,白天比較短!
淩宗政垂眸,端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我們的人手有限,現在招人有點難,可若是這些錢不賺都太可惜,定做的衣裳價格都是比現成的成衣貴上一倍的,都是一樣的做……所以我想著加班,每個人除了月錢,每日的加班就給兩文錢!”
“很廉價的工人,他們會同意嗎?”淩蒼雪挑眉。
“這個價錢很公道了,加班能有多久?每日兩文錢,一個月就是六十文,在平民家中,一個月六十文都是富足的,何況這還是加班費!”
“好吧,淩宗政,我必須承認,你天生就是個做會計的,沒有人比你更會精打細算了!”
淩宗政嗤之以鼻,“我若是個精打細算的,我就是周扒皮了,讓他們免費加班!”
淩蒼雪還是有些不放心,“你要知道,晚上加班,就意味著我們點蠟燭,倒不是心疼蠟燭錢,那麽多布料,我擔心不小心打翻了燭火……”
“這段時間我會看在那裏!”淩宗政自告奮勇,“淩府發生了太多事,你既是有辦法對付,也用不到我不是麽?”
淩蒼雪聳肩,“謝謝!”忽然想起什麽,從袖子裏取出一個小荷包遞給淩宗政,“這是我送給十三妹的,適才忘記給她了,你幫我送給她!”
“是什麽?”淩宗政有些疑惑的打開,卻是看到了一對耳墜子,才想起淩嬌兒如今也穿了耳洞,卻是什麽都沒戴,隻是穿了一根線,連淩蒼雪都注意到了,自己卻不曾注意,臉一紅,“多謝!”
“你過去沒有親人,如今得了這樣四夫人和淩嬌兒這兩個親人,我很是為你高興,看到你那般疼愛妹妹,我真的是很羨慕!”淩蒼雪由衷的說道。
“你如今難道沒有親人?至少你過去也不是孤兒,你是淩氏財閥的大小姐!”
淩蒼雪的眼底掠過一抹悲傷,“如今的親人不過都是相互利用罷了,至於我的過去……我也曾有過一個溫柔的哥哥,可是最終把我推下去的也是他!”
淩宗政不再說話,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的過去,一再的回憶也隻是讓自己更加悲傷罷了。
正在兩人沉默的時候,素如卻是在門外敲了兩下,“小姐……”
“進來!”淩蒼雪應了一聲,看著素如進來了,“你不是在陪十三小姐的麽?怎麽跑到我這裏來了?”
“小姐,三小姐派人送來一封信,素晴便是讓人直接送到這裏來了!”
淩蒼雪從素如的手裏接過信封打開匆匆看完,便是讓素如去把信燒了,眼中染上一抹詭異,淩宗政看著淩蒼雪,原本是不想多管閑事的,卻是看到淩蒼雪這模樣,也忍不住的好奇了,“怎麽回事?”
“沒什麽,三姐來信告訴我一件喜事,羅家小姐羅文月在菊花宴上大放光彩,不少男子都上門求親,三姐如今在夫家的地位是水漲船高,羅家的人都明白,是沾了淩秋容的光,羅文月才有機會去了那菊花宴。”
“就這點事,也值得你讓人燒了信?即便是讓人瞧見了,也隻會跟著高興罷了,左不過就是個妒忌的,還能如何?”
淩蒼雪輕笑,“奇怪的是,誰都想不到,那日菊花宴裏居然有京城的人!”
聽到淩蒼雪的話,淩宗政也蹙眉,京城的人?出現在菊花宴上,的確是有些意外,“也許是誰家親戚呢!”
“不,是侍郎令!”
“那是什麽?”
“禁衛軍副統領,保護著宮中的安全,這皇宮裏的奴才,除了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說話最有份量,剩下的便是保護皇上的侍郎令手中的刀最有份量了!”
“宮裏的人怎麽會出現在那裏?是不是那個楊延斌帶過去的?”
“誰知道呢?也要問清楚了才知道!”淩蒼雪嗤笑,淩秋容的信來告訴她,這個侍郎令不僅出現在菊花宴中,還向羅文月求親了,羅家人自然是歡歡喜喜的答應了這門親事。
淩蒼雪原本是計劃把羅文月介紹給楊延斌認識的,如果說楊延斌對羅文月不曾看上眼,那倒也無所謂,畢竟這種事情總歸得是要你情我願,講究緣分的,可如今殺出來一個侍郎令,卻是把她給暈了。
這樣的結局未免也太圓滿了?丟了楊延斌這顆芝麻,見到了侍郎令那麽一個大西瓜?淩蒼雪真是想說,羅文月的運氣真是忒好了點兒!
反觀淩沁芸,卻是沒了這樣的運氣,即便在自己的精心打扮下,憑著她的才華在菊花宴中豔壓群芳,隻可惜因為淩家的醜聞,至今不曾有人上門來提親,卻是讓她的心情也跟著低落了,難怪她整日裏都在自個兒的屋子裏練字。
淩蒼雪也是怕打擾了她的靜心,這才來了四房說話,順便看看自己的賬本,“我該回去了……”淩蒼雪剛起身,素如又跑進屋了,“小姐……”
“你今日怎麽就這般冒失了?”淩蒼雪都覺得素如有些失了分寸,尤其是看過了剛才的信,她的心情莫名的有些壓抑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素如笑了笑,“是,小姐,是我莽撞了,我這不是來請小姐過去瞧瞧麽,族裏來人了,鬧著要把五少奶奶教出去,大老爺這會子被按在祠堂裏挨打呢!”
淩蒼雪眯起眼眸,這一天遲早會來,隻是沒想到來的這樣快,淩蒼雪原以為還要再等些時日的,淩府是在河州城裏,但是淩氏家族的人大多數還在鄉裏麵,有的是曾經富貴如今沒落了,有的是一直都貧苦著,也有的是小康日子,替淩府守莊子的。
這族長未必是富貴的那一個,卻一定要是年長且有名望的,也代表著淩氏家族的祖宗家法。
淩蒼雪看了一眼身邊的淩宗政,“走吧,一起去瞧瞧熱鬧,恐怕曹氏活不過今日了!”淩宗政抬眸看著淩蒼雪的背影,卻是聽到最後一句重點,不帶任何的情緒和波折,“曹氏詭計多端,定是一早就料到今日,唯恐有變,你去守著,若是她死不了,你就殺了她!”
淩宗政的眼中染上了許久未有過的殺戮,這是他與淩蒼雪之間的約定和交易,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今日……算不算是第一個任務,雖然這任務看起來很愚蠢。
淩蒼雪和素如便是一路去了老夫人院子,卻在經過祠堂的時候聽到裏麵傳出大老爺淒厲的慘叫聲和哀號聲,大夫人薑氏則是跪在祠堂外麵哭得跟淚人一樣;淩蒼雪垂眸,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這才是剛剛開始,她知道這次的東窗事發,隻能除掉一個曹氏,老太爺如何都是要保住自己的兒子的。
不過對淩蒼雪來說,她原本的目的就是借老太爺的手除掉曹氏,至於大老爺……這不過是給他一個教訓,若是他今後還敢把主意打到自個兒身上來,她就不會這麽輕易的放過他了。
淩蒼雪來到老太太的屋子時,屋子裏已經坐滿了人,二夫人吳氏由許媽媽陪著坐在一邊,三夫人田氏則是和老夫人說著什麽,眼神中分明的透出幸災樂禍。
七小姐淩沁芸則是安靜的坐在一邊喝茶,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十二小姐淩沁雅則是偎依在老夫人的身邊殷勤的為她捶背順氣,她永遠都是淩府裏最會做人的那一個,也是最會變鬼的那一個。
在淩蒼雪看來,她們都不是來歎息府中世事萬變,而是來看熱鬧的,事實上淩蒼雪覺得她自己也是來看熱鬧的,而且是看自己親手導演的一場鬧劇。
“九姑娘來了,快給九姑娘奉茶!”桂嬤嬤在看到淩蒼雪以後,眼睛一亮,便是吩咐丫鬟給淩蒼雪上茶。
“不用了,我是來瞧祖母的,我聽說族裏來人了,不放心,就過來瞧了!”
聽到淩蒼雪說這話,老夫人便是長長的歎氣,什麽都不想說了,卻是聽到外麵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仿佛是一根緊繃的弦將人全身肌肉拉直。
“你們這些老不死的,憑什麽出了事都是我的錯……奸夫淫婦,你們要抓也抓一對啊……淩宗樺,你這個窩囊廢,你給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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