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穿腸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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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恭介說的沒錯,他那一拳真的是讓淩蒼雪受盡了折磨,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讓淩蒼雪清醒的明白了,原來那一拳並不隻是肝腸寸亂的痛,而是真正的讓她身體肝腸寸斷了。
房間裏充斥著一股刺鼻的中藥味,禦醫說,藥熏也是治療的其中之一,皇甫擎昊將淩蒼雪扶在懷裏,從素如的手中接過那淺黃色的湯藥,這藥是極其珍貴的,所以當日他看到禦醫的方子上居然有這樣一味藥引時,毫不猶豫的動用了他一切的財力和物力,尋來這一味藥。
好的湯藥往往並非是黑乎乎的,就像是皇甫擎昊手裏的這一碗湯藥,雖是淺黃色的,卻是比黃金都貴,也因此,皇甫擎昊欠了慕容傲一個人情,不得不說,慕容傲擁有天下最大的情報機構,這樣名貴的藥材對他來說,也是信手拈來了。
皇甫擎昊要親自喂她喝藥的時候,卻被淩蒼雪拒絕了,“我不習慣一口一口的喝藥,那才是一口一個折磨,我還是捏著鼻子一口灌下去吧!”
皇甫擎昊看著淩蒼雪蒼白的臉色,卻是微微一笑,“這藥不苦,卻是要趁著熱喝,你若是一口喝下去,隻怕會燙傷了舌頭!”
淩蒼雪的眼中掠過一抹狐疑,卻是笑了笑,“都是良藥苦口,隻有穿腸毒藥才會在入口時甘甜±,,喝下以後卻是痛苦極了,這不會是穿腸毒藥吧?”
皇甫擎昊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眼神中染上一抹心疼和悲傷,淩蒼雪隻是開玩笑,卻是在看到皇甫擎昊這憂傷的眼神時,心忍不住咯噔一下,素如在一邊道:“藥總是苦的,小姐忍一忍,便是過去了,總比一直這般躺在床上的好!”
皇甫擎昊送了一勺子到淩蒼雪的唇邊,淩蒼雪便是張口喝下去,果真是入口甘甜,沒有半點苦澀,這倒是讓淩蒼雪有些吃驚,長這麽大,第一次吃藥不是苦的,而是甜的,就算是止咳糖漿也不見得這般甘甜美味。
“果真是甘甜美味,若這就是藥,本小姐倒是願意天天生病喝它!”
皇甫擎昊寵溺的笑了,“不要亂說,哪有人盼著自己生病的!”
素晴也在一邊笑眯眯的說道:“是啊,何況這藥可是價值連城,來之不易,王爺為了弄到這藥,可是下了一番功夫,哪裏是天天都能喝到的東西!”
淩蒼雪再次抬眸對著皇甫擎昊笑了笑,“謝謝你,唯!”即便是知道了身份,很多時候,淩蒼雪還是願意喚他一聲“唯”,倒是皇甫擎昊也沒有什麽反感的,左右都是他這麽一個人,她喜歡怎麽稱呼都可以。
皇甫擎昊繼續喂淩蒼雪喝藥,一勺一勺,很快湯碗便是見底了,淩蒼雪有些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原本聞到滿屋子刺鼻的中藥味,還以為這次的藥會很苦,如今瞧著卻是一點都不苦,倒真是沒讓我吃苦!”
皇甫擎昊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有的隻是沉重,就連素晴和素如都用一種想哭的表情麵對淩蒼雪,這讓淩蒼雪滿心疑慮,“你們到底是怎麽了?”
皇甫擎昊想了想,“這藥就如你所說,入口甘甜,可喝下去以後卻是穿腸的痛苦,也是一種被稱為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藥,皇甫恭介的那一拳,讓你受的內傷太重了,若是不及時意誌,隻怕你以後都不能愜意的在外麵走動,禦醫說,可能會躺在這屋子裏一輩子。”
淩蒼雪臉上的笑容也漸漸的收起來,“就是俗話說的弱不禁風?”說白了就是一個藥罐子,整日隻能喝藥維生,走兩步便是會累的喘氣,吹了風就會暈倒。
皇甫恭介,你當真是個心狠手辣的,本小姐過往的行徑在你麵前,當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淩蒼雪將腦袋靠在皇甫擎昊的肩膀上,笑著說道:“沒關係,我知道,傷口愈合的時候,總是十分痛苦的,我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女孩子,一點痛我還是能忍住的,若不然,皇甫恭介打我那一拳的時候,我就該哭了!”
聽到淩蒼雪如此輕鬆的說皇甫恭介打她,皇甫擎昊的眼中染上了嗜血的殺戮,皇甫恭介……原本他還不想這麽快動他,免得打草驚蛇,如今看來,他是絕對不能容許傷害淩蒼雪的人活著。
靠在皇甫擎昊肩膀上的淩蒼雪瞳孔忽然放大,鑽心的痛一點點的在身體裏蔓延著,她五指死死的扣住皇甫擎昊的手指,希望能得到什麽力量和慰藉一般,皇甫擎昊知道,藥效開始發作了,可是他卻什麽都做不了,隻能死死的摟住淩蒼雪。
痛,一種無法形容的痛在淩蒼雪的身體裏迅速的蔓延開,淩蒼雪咬緊牙關,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滴,想要大口的喘息來緩解痛苦,卻發現自己剛張開口,已經控製不住的發出撕裂的喊聲。
淩蒼雪感覺自己的腸胃仿佛在一塊密密麻麻的針板上蠕動著,每一下,都有千萬根針刺穿了她的內髒,素晴和素如焦急的在一旁看著淩蒼雪,一邊沾濕絲絹為她擦汗,希望用涼水能緩解她的疼痛,可淩蒼雪的卻感到越來越疼痛了,那種疼痛幾乎是燒毀了她的理智。
淩蒼雪想要忍耐這種痛苦,可是被摧毀的理智已經讓她忘記了周圍的一切,仿佛是千萬隻螞蟻在啃噬她的身體,頭痛欲裂,“好疼啊……”淩蒼雪倒在床上,身子蜷縮在一起,手指死死的攪著床單,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床單已經被撕破了,更不知道淩蒼雪的手指什麽時候抓的出血了。
“小姐……你忍住啊……”素如雙手緊緊的抓住淩蒼雪的手,生怕她再做傻事,素晴已經拿來繩子為她捆綁手腕。
“啊”淩蒼雪在床上掙紮著,臉上已經分不清楚是汗水還是淚水,皇甫擎昊看著淩蒼雪痛苦的樣子,隻覺得自己比她還要煎熬。
“早知道這般痛苦,我寧願喝毒藥……”這是淩蒼雪咬著牙擠出來的聲音,雖是微弱,卻是帶著無比的恨意,撞擊著皇甫擎昊的心髒。
皇甫擎昊一把抓住淩蒼雪,雙目陰鶩的盯著淩蒼雪道:“我說過,你若死了,我亦不會獨活;你也說過,若是你死了,你害怕孤單,你會拉著我一起去陪你,那麽現在,你說這些,是想讓我陪你去死嗎?”
這些話不似山盟海誓那般動聽,甚至有些驚悚,卻是最現實的話,說什麽若是我死了,你要幸福的活著,找個愛你的人,這種話都是狗屁,是世界上最虛偽的,相愛的人最害怕的就是自己離開了,而心愛的人卻不在身邊,那種孤獨的滋味,就是死了都不瞑目,若是愛的人死了,你還能幸福的活著,那便不是愛。
淩蒼雪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也許有人會覺得她的思想很偏執,淩蒼雪卻覺得,偏執又如何,她就是這樣去詮釋愛情,說自私也好,這世界上還能有比小三更自私的麽?
淩蒼雪看著皇甫擎昊赤紅的眼眸,突然伸手蠻橫的撕扯開他的衣襟,露出古銅色的肌膚,隨即猛地一口咬下去,死死的咬住皇甫擎昊的肩膀,發出嗚咽的聲音。
淩蒼雪的五髒六腑此刻就仿佛被丟進了油鍋了煎熬一般,那種痛苦……隻怕是海諾因也未必能緩解,她的眼中有悲傷、也有仇恨……
皇甫恭介,今日你讓我受盡折磨,生不如死,他日我定是會十倍百倍的奉還給你。
皇甫擎昊隻是緊緊的摟住淩蒼雪,無視肩膀上傳來的痛,他寧願這樣陪著淩蒼雪一起疼,也不願意站在一旁看著她受盡煎熬;
淩蒼雪死死的咬著皇甫擎昊的肩膀,血腥味充斥著口腔,她的利齒已經咬破了皇甫擎昊的肩膀,深深的陷入肉中,她愛這個男人,也心疼這個男人,卻偏偏的要傷害這個男人,淚水控製不住的湧出來。
一旁的素晴是看不下去了,一道掌風披在淩蒼雪的頸部,淩蒼雪隻覺得眼前一黑,便是暈了過去。
“蒼雪……”皇甫擎昊感覺到懷中癱軟無力的淩蒼雪,連忙扶住她,陰鷙的目光掃過素晴的臉,素晴跪在地上,“請主人責罰,屬下實在不忍心看到主人和小姐這般痛苦!”
“本王說過,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她!”皇甫擎昊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殺氣,大約是真的太擔心淩蒼雪了,連他的理智都被折磨瘋了。
素如也跪下來,“主人,素晴姐姐不是故意的,她也是心疼小姐,小姐若是這樣痛下去,難保會發生其他什麽事,倒不如這樣暈過去,還能熬過一陣子!而且……小姐的牙齒很銳利,若是咬掉了主人的肉,主人自己不心疼,可小姐醒過來以後,一定會恨死自己的!”
皇甫擎昊垂眸看了一眼流血的肩膀,對著素晴揮手,“自個兒下去領五個板子!”隻是五個板子,說明皇甫擎昊還是很理智的,象征性的懲罰了一下素晴而已,手指輕輕的拂過淩蒼雪蒼白的臉頰,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她一定是折騰累了,若不然也不會出現這樣的倦容。
床榻之上,淩蒼雪慢慢睜開眼睛,雙眼空洞無神的看著床頂的雕花,隻覺得全身使不上一點力氣,腦海中還殘存著她被痛苦折磨的記憶,房間裏很昏暗,淩蒼雪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隻記得皇甫擎昊救她的是晚上,她醒來喝藥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如今……天色又暗了,應該是睡了一天。
淩蒼雪側過臉,看到了睡在她枕邊的男人,剛毅清冷的麵孔此刻也透出幾分疲倦,是被她折磨的吧!淩蒼雪伸出手想要去撫摸他的臉,卻又害怕會弄醒他,隻是一天的功夫,他的下顎就冒出小胡渣。
淩蒼雪的目光最終落在了皇甫擎昊的肩膀上,那裏清晰可見的牙印,已然咬破了他的肌肉,雖然已經上了藥,卻還是殘留著血印,淩蒼雪伸出手撫上皇甫擎昊的肩膀,皇甫擎昊便是驚醒了,看到淩蒼雪醒來了,眼中閃過欣喜。
“蒼雪?你醒了?還疼不疼?”皇甫擎昊喜悅的問道。
淩蒼雪搖頭,手指卻是輕輕拂過皇甫擎昊肩膀上的那個牙印,“是我咬的對不對?”
皇甫擎昊對這個傷口不以為然,卻是難得的揶揄:“是啊,你屬狗的麽?總是喜歡咬我?這印記是永遠都不會消失了,你可要對我負責!”
淩蒼雪看著皇甫擎昊那笑容,眼淚就那樣滑落,執起他的手在唇邊親吻著,那是一種愛戀的方式,皇甫擎昊有些詫異的看著淩蒼雪親吻他的手背,眼中有了感動,“對不起……謝謝你……我從來都不知道,這世界上也可以有一個男人這樣愛我……謝謝你,皇甫擎昊,謝謝你讓我愛上你,也謝謝你這麽愛我!”
淩蒼雪的聲音哽咽了,皇甫擎昊卻是笑了,能讓這個女人為自己流下眼淚,還有什麽比這更值得他珍惜的,從來淩蒼雪的淚水都是留給那個叫“溫亦琛”的男人的,皇甫擎昊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他就真正的住進了淩蒼雪的心裏。
這日,皇上突然要設家宴,所有皇子都必須進宮伴駕,皇甫擎昊將淩蒼雪安妥後,才乘坐馬車進宮,馬車進宮之後,皇甫擎昊剛下馬車,便是看到皇甫恭介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
皇甫擎昊的眼中染上了嗜血的殺戮,就是這個男人,平日裏裝瘋賣傻,卻是讓淩蒼雪受盡了折磨,皇甫恭介也看到皇甫擎昊,嘴角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他心裏明白,皇甫擎昊在那種時候出現,並且救下了淩蒼雪,他們之間就已經撕破臉了,皇甫擎昊一定是什麽都知道,而他也沒有必要繼續在他麵前偽裝了。
“見過二皇兄,二皇兄,蒼雪可好?本王也很是擔心她呢!”皇甫恭介輕蔑的笑道,即便是救活了又如何,即便是有了治愈的辦法又如何,隻不過是讓她生不如死。
皇甫擎昊想到淩蒼雪痛苦的樣子,心中的怒火再也不能控製了,衝上去一拳將皇甫恭介打倒在地上,皇甫恭介雖然用手臂阻擋了,終究沒有能敵過皇甫擎昊的怒火,好在將這內裏減弱了,若不然,現在重傷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他了。
皇甫擎昊大掌一抓,揪住了皇甫恭介的衣襟,“本王早就該殺了你!”
皇甫恭介卻是輕蔑的笑著,眼中沒有一絲畏懼,“你現在殺我也不遲啊!二皇兄,這裏可是皇宮,你覺得你有把握能殺我?這裏可都是父皇的眼線,父皇是什麽樣的人,今日你打我這一拳,我可以不計較,不過……父皇一定會記在淩蒼雪的頭上,你越是保護她,她隻會越慘!”
“卑鄙!”皇甫擎昊鬆開皇甫恭介,他說的沒錯,他在這裏和皇甫恭介鬧出的動靜越大,隻會將皇上的注意力都放在淩蒼雪的身上,到時候皇上一句紅顏禍水,淩蒼雪便是徹底陷入了危險中。
七皇子皇甫未央遠遠的看著這兩個人的互動,眼神卻是清冷,身旁的小太監小心翼翼的為他撐著傘,皇甫未央的身子一直不好,是曬不了太陽的,禦醫都說,皇甫未央的身子可能撐不過二十五,其實禦醫也許已經往好處說了,皇甫未央如今也不過才十七歲,就已經這幅病懨懨的樣子了,長此以往下去,隻怕是二十歲都熬不到了。
因此所有人都清楚,皇帝即便是寵愛這個皇子,他都已經注定是被放棄的那個了。
“殿下,燚王殿下和煜王殿下就在前頭,要過去嗎?”小太監問道,雖然看到了兩個皇子的爭執,但是他們做奴才的,就是要不該看到的就是沒看到。
皇甫未央點頭,“沒必要躲著他們,走吧!”
淩蒼雪安靜的坐在屋子裏,皇甫擎昊的確是很體貼,所有的事都為她做的麵麵俱到,整個王府都十分的安靜,就連那些什麽側妃妾侍的都不曾在她麵前晃過,淩蒼雪低頭繼續畫畫,原本還說要在京城做一番事業的,如今看來,都被一些事給耽擱了。
“小姐,信陽侯府已經下了碟子,說是過兩日就把六姑娘接過府!”素如端著一盤子鮮豔欲滴的櫻桃走過來。
“淩春香也算是如願的嫁給沈紹元了!”淩蒼雪漫不經心的說道,對淩春香的事並不是十分的關心。
素如和素晴對視了一眼,“小姐……七姑娘來信了!”
這個消息讓淩蒼雪一直垂下的眼簾終於抬起來了,她挑眉看著素晴,“你說淩沁芸?”
自從淩沁芸嫁給楊延斌以後,淩蒼雪便是緊跟著離開了淩府,兩人也就沒有什麽聯係,雖然楊延斌還會在她的繡工坊和鋪子上幫忙,不過之後大多事都是交給了淩宗政,如今淩沁芸給自己寫信,倒是叫她意外。
淩蒼雪從素晴的手中接過米漿封好的信封,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眼中不自覺的多了幾分雀躍和歡愉,“她現在應該是很幸福吧?楊延斌那樣的男人,是不會讓她委屈的!若是她這封信是來給我訴苦的,我倒是沒法子了……”
聽到淩蒼雪的自言自語,素如笑了,“小姐心情可是好了,又開始碎碎念了!”
淩蒼雪怪嗔的看了素如一眼,拆開信封,認真的看著信上的字,她和皇甫擎昊也就剛開始的寫過信,後來就極少了,尤其是身份公開之後,更是沒有必要寫信了,如今拿著一封信,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素如看著淩蒼雪用了很久的時間,一遍一遍的看完那封信,這才笑眯眯的問道:“小姐,七姑娘信上說什麽?”
淩蒼雪將信重新疊好,“她說楊延斌在京城辦了商號,所以會在京城呆上一兩年,過不久他們就會來京城了!”
“七姑娘要來京城?”素晴笑了,“那可是好,如此一來,小姐又可以經常和七姑娘在一起了!”
淩蒼雪垂眸輕笑,“信上說,羅家姑爺羅文濤和淩秋容也會來京城,似乎羅家是有心要在京城做一番發展!”
“三姑奶奶和三姑爺也要來?”素晴和素如並不是十分熟悉三小姐淩秋容,隻知道當日淩蒼雪被沈紹元休妻的時候,是淩秋容冒著危險,獨身一人來到京城接她回淩家的。
“小姐不開心?”素晴疑惑,“三姑爺和三姑奶奶要來京城,最開心的隻怕是宋夫人了!”
淩蒼雪搖頭,“沒有不開心,隻是意外,他們怎麽突然都要來京城了!”淩蒼雪頓了頓繼續說道,“我三姐在這時候來,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總之以後,我們都要和宋府的人保持距離!”
淩蒼雪已經兩次看到皇甫恭介和宋升平避開周圍的人單獨的說話,這兩個人平日裏都沒有什麽交集,隻是見麵點頭而已,可是皇甫恭介卻兩次在那種很熱鬧的場合與他單獨說話,分明就是避人耳目,還有宋升平,他是孤兒,如今又在京城,菊花宴上他的出現,現在看來也不是巧合,他會娶羅家的女兒羅文月似乎也是在計劃之中的。
淩蒼雪知道,皇甫恭介的計劃中一定有自己,不過如今自己已經和他攤牌了,他的計劃多少是要被打亂的,這時候皇甫恭介又準備如何籌謀這場黃渚之爭。
“呃?小姐的意思是……”素如一愣,隨即又點頭,“是,小姐,我會幫小姐盯著的!”
淩蒼雪點頭,又想起什麽,放下手中的炭筆,“是不是該喝藥了?”那種穿腸的痛苦,如果可以,淩蒼雪也不想再經曆,但是看到皇甫擎昊那疲憊的臉龐,還有他對自己說的話,淩蒼雪覺得,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皇甫擎昊,就如素如所說,這藥價值連城。
淩蒼雪從來都是不肯認輸的,如果要她變成一個藥罐子躺在床上,她寧願抓住這一線的機會,蝕骨之痛又如何?肝腸寸斷又如何?隻要忍過去就好了,不是嗎?淩蒼雪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
素晴和素如有些為難的看了對方一眼,卻是笑道:“現在不急著喝,晚一些再喝也沒關係!”
“早晚都要疼,倒不如早些結束早些超生!”淩蒼雪輕描淡寫的說道,“去把藥熬了端過來吧!”
素晴搖頭,“小姐,王爺說了,喝藥的事等他回來,親自喂你!”
淩蒼雪知道皇甫擎昊是心疼自己,他不想放任她一個人痛苦,隻是她也同樣心疼這個男人,她有她的驕傲,她也不希望這個男人看到最狼狽最發瘋的一麵,她不想再傷害他,若是自己喝了這個藥,隻是如弱美人一樣病懨懨的躺在床上,那麽她一定願意讓皇甫擎昊陪著,哪怕是無病呻吟。
可是淩蒼雪清楚,那種痛苦可以摧殘一個人的理智,發了瘋的她大約就像是瘋狗,那樣子一定是很醜,她不希望讓皇甫擎昊再看到自己那副樣子。
“不必等他回來,難道你們不會喂我麽?你們是本小姐的丫鬟,這點小事還要讓王爺親自動手,你們還能幹什麽?”淩蒼雪陰鷙的問道。
“可是小姐……”素晴還是很擔心,她們就算是被淩蒼雪打死也沒關係。
“還不快去?”淩蒼雪淩厲的嗬到,隨即又幽幽的說道,“我就是不願意讓他看到我狼狽的樣子,我也不想再傷害他,如果他在我身邊,一定會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意我受傷,我不需要這種憐憫!”
素晴的眼眶子紅了,轉身去熬藥了,淩蒼雪又吩咐素如,“你拿繩子過來,把我綁起來,我不想傷害別人,也不想自己傷了自己!”
“小姐,主人怎麽會是憐憫你,他隻是心疼你……”
淩蒼雪咬著牙,帶著一股恨意說道:“我知道,但是……我就是想要一點一點的品嚐皇甫恭介加諸在我身上的痛,寸骨寸釘!”
素如看著淩蒼雪那怨恨的樣子,點點頭,便是找了繩子來,卻又聽到淩蒼雪道:“綁緊一些!”
淩蒼雪被固定在房間的大紅柱子上,素如甚至用綢布把淩蒼雪的十指纏繞起來,防止她再抓傷自己的手指,素晴站在淩蒼雪的麵前,手中端著那一晚甘甜的湯藥,喝下這甘甜美味,迎接而來的便是肝腸寸斷的痛苦。
淩蒼雪的眼窩紅了,她一直都以為這世界上沒有什麽可以威脅到自己的事情了,無論是生是死,隻是這一碗湯藥,卻是讓她嚐到了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
素晴一勺一勺的喂著淩蒼雪,直到喝完這湯藥,她們的心也一直都提在嗓子裏,淩蒼雪像個粽子一樣被捆綁在這柱子上,任誰看來都會心疼,她們都不明白,皇甫恭介不管出於什麽樣的心思,當日和淩蒼雪也是很要好的,怎麽就下得了這樣的手,難道他當真不顧念一點舊情,就算當初的情分是假的,可也是相處了一段日子的。
再次品嚐到那刺骨的痛時,淩蒼雪明顯是比上次要有心理準備的多,她口中咬著一塊毛巾,發出含糊的嗚咽聲,發絲早已被汗水浸濕,疼痛讓她拚命的扭動著,繩子磨破皮膚也不足以取代那斷腸之痛,淩蒼雪有時候都在想,毒癮犯的時候,大約就是這種痛苦了。
素晴和素如看著淩蒼雪痛苦掙紮卻又拚命忍耐的樣子,都忍不住的轉身落淚,素如跪在地上,“小姐,讓我解開你繩子吧,你可以咬我、打我……”
淩蒼雪卻是咬著那毛巾拚命的搖頭,她是很疼,疼得眼淚都掉下來,可是她依舊要忍,隻要忍過第三碗藥,一切都會好過去。
素晴再也看不下去了,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她也痛苦過,可是現在看到淩蒼雪所忍受的痛苦,忽然覺得自己過去的那些痛都不算是痛。
一個時辰後,素如才從屋子裏走出來,素晴連忙轉身用一種希翼的目光看著素如,“小姐她……”
“小姐熬過去了,現在正在昏睡著!”素如哭得眼睛都腫成了核桃。
素晴鬆了一口氣,“我去打點水來,你去準備點吃的,小姐身子還沒好,準備的清淡一些!”
素如點頭,“我剛才扶著小姐躺下的時候,聽到小姐迷迷糊糊的說著,很想念七姑娘親手做的點心……”
素晴垂眸,“小姐定是看了信,心中掛念著七姑娘,其實小姐雖然嘴上不說,但我看得清楚,在淩家,小姐與七姑娘最要好,是把七姑娘當了姐姐的!”
素如又哭了,“可七姑娘現在還不曉得有沒有啟程,若是七姑娘現在在,該是有多好!”
“別說那些話了,先去給小姐準備吃的!”素晴有些懊惱,當日終究是不曾將七姑娘的手藝真正學會,每次做出來的糕點,淩蒼雪總是會說,少了點什麽,和七姑娘做出來的味道不一樣。
素晴有時候在想,大約是親情的味道,因為是七姑娘做給淩蒼雪吃的,總是比丫鬟做的好吃,淩蒼雪雖然孤傲強勢,卻也是最渴望感情這個東西的,她比任何人都渴望,所以一旦得到一份感情,都會小心翼翼的嗬護著。
就好像是對皇甫恭介,剛開始的時候,淩蒼雪也真的是被皇甫恭介那雙清澈的眼眸、燦爛的笑容給騙了,她雖然不喜歡他,卻還是願意去接受這樣一個朋友,若非是後來發現了皇甫恭介的麵具,淩蒼雪才果斷的將兩人的距離拉開,她無法容忍的就是欺騙和感情上的利用。
她之所以可以和慕容傲相互利用,那是因為他們二人的利用關係都是擺在明麵上的,就如做生意一樣,生意場上總是有一些逢場作戲,所以她不介意陪慕容傲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皇甫擎昊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他一進入王府的大門,便是急匆匆的走向寢室,經過的空氣中還殘存著酒味,今日家宴,皇上高興,便是讓所有人都多喝了幾杯,皇甫擎昊卻是一直煩躁不安,心中掛念著淩蒼雪的身子,她還要喝藥,一想到喝藥以後的痛苦,他就頭痛欲裂。
可皇甫恭介今日偏生的與他做對,竟是在家宴上提出要飲酒作詩,輸了要麽表演要麽罰酒,這一鬧騰,又拖了許久,若不是後來七皇子皇甫未央的身體實在受不住,皇上心疼他,也就讓所有人散了,恐怕他這會子還不能回來。
皇甫擎昊剛踏入自己的院子,便是看到素晴和素如跪在地上,心當下一沉,難道是淩蒼雪出事了?
“主人!”素晴第一個開口了,“屬下違背了主人的命令,讓小姐自己喝了藥,屬下該死,請主人賜死!”
看到淩蒼雪那個樣子,素晴和素如真的覺得,萬死難辭其咎!
“你說什麽?”皇甫擎昊的眼中升起一片霧氣,“她自己喝了藥?然後呢?”皇甫擎昊幾乎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那種劇痛淩蒼雪一個人如何忍受的?
“小姐讓我們把她捆綁起來,她說她不要讓王爺你看到她痛苦、狼狽的樣子!”素如哭著回答。
皇甫擎昊握緊拳頭,轉身便是衝進屋子裏去了,原以為淩蒼雪會在昏睡的,卻是意外的看到她正站在床邊換衣服,原本應該尷尬的皇甫擎昊,卻在看到淩蒼雪身上被繩索勒出來的一條條紅色的血痕,眼神瞬間幽暗了。
淩蒼雪扭頭看了一眼皇甫擎昊,微微一笑,繼續穿著衣服,“你回來了?身上留了汗,便是稍稍的衝洗了一下,上了點藥,換個衣服!”
淩蒼雪說得是漫不經心,對身上那些傷痕明顯是不在意的,可皇甫擎昊卻覺得十分刺眼,“你為什麽不肯聽我的話?”
淩蒼雪頓了一下,淺笑道:“我怎麽會不聽你的話?雖然那藥很痛苦,可我還是喝下去了,我自己都感覺到,身子恢複了很多,也沒有之前那麽難受了!”
淩蒼雪沉默了一下,又繼續說道:“隻是,我聽你的話也是有限度的,不是什麽話都聽你的,對的事情,我一定會聽,但我也有自己做主的時候,雖然很痛苦,可我能靠自己一個人熬過來,我不想傷害你以後,在自己懊惱……”
“我沒有要你懊惱!”
“這種事,不是你說不讓我懊惱就不讓我懊惱的,就好像,如果當日我不能接受你皇甫擎昊的身份,也不是我說不讓你再愛我,你就可以不愛我的,這是一個道理!”
皇甫擎昊有些被淩蒼雪打敗了,走到淩蒼雪的身邊,小心的將她圈入懷中,在她的耳邊廝磨,“疼麽?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素晴已經替我上過藥了,不疼!我睡了一會兒,便是起來吃了點東西,然後一直等你回來,就怕你太擔心我了,反而遷怒了她們,她們到底是跟了我這麽久的人,何況這件事本就是我的命令,即便是要責罰,也不該是你開口!”
“你倒是個護短的!”
淩蒼雪俏皮的笑了,“如何也不會在你麵前護短,這世上沒有比你更值得我護短的人了!”
聽到淩蒼雪這麽說,皇甫擎昊隻覺得很窩心,便是讓素晴和素如免了罰,又對淩蒼雪說道:“你十一弟也醒了,我剛回府的時候,下人就來告訴我了!”
淩蒼雪也知道淩宗政的事情,前兩次遇到危險,淩宗政不在身邊是理所當然,因為自己沒有帶著他,可是這一次,她習慣的去風月樓,淩宗政每日都是會跟在她後麵的,當時皇甫恭介的那兩個手下要帶走她的時候,淩宗政沒有出現,她就隱隱的覺得不對勁,直到現在才知道。
皇甫恭介何其狡詐的人,對她的事情早已是了如指掌,原來當日接近她也是有這樣的好處,他知道淩宗政的存在,也知道這個少年有一身武藝,一直保護著自己,所以在帶走她之前,已經先動手處置了淩宗政。
想到淩宗政差點因為自己一命鳴呼,淩蒼雪便是很後悔,到底也是老鄉,即便是有契約在身又如何?一個二十一世紀慣用槍火的殺手,怎麽可能是這個世界裏各種內功亂竄的神話人物的對手?
皇甫擎昊也看出了淩蒼雪的內疚,安慰道:“他受傷也很嚴重,加上被拋入湖中長期溺水,我都以為他會沒救了,卻沒想到他還咬牙挺過來了,當真是命不該絕!”
淩蒼雪點頭,“定是他求生意誌強吧!既是醒了,我便是去瞧瞧他!”
“我陪你去!”
“不用,你喝了不少酒,身上一股子酒味,倒不如先去洗洗,免得熏了我也熏了我十一弟!”淩蒼雪笑眯眯的調侃了一句,“我有素晴和素如陪著!”
皇甫擎昊想了想,覺得淩蒼雪說得有道理,他的確是喝太多酒了,左右淩宗政的廂房離這裏不遠,幾步路的腳程,他也就放心了。
素晴扶著淩蒼雪來到淩宗政睡的廂房時,卻是聽到屋子裏傳出淩宗政三萬哭聲音:“你們是誰?我要見我娘親,我娘親呢?”
淩蒼雪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疑惑,淩宗政……怎麽會說出這麽奇怪的話?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居然像個孩子一樣哭鬧?當真是把自己當小孩子了麽?
淩蒼雪失笑,推門而入,第一眼便是看到淩宗政臉上掛著淚水和鼻涕,一旁的丫鬟們都急的跟熱鍋上螞蟻一樣,淩宗政在看到淩蒼雪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膽怯,卻看到淩蒼雪一步一步的走到自己的麵前。
“淩宗政,你在幹什麽?當真是疼得讓你哭成這樣?”
淩宗政怯生生的看著淩蒼雪,素如在一旁輕語,“小姐,十一少爺有些不對勁啊!”
淩蒼雪也看出來了,淩宗政終於問道:“你認識我麽?”
淩蒼雪的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眼中染上了一抹狐疑,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來,淩宗政這個樣子,難道是狗血的失憶了?
淩蒼雪試探性的問道:“你知道你自己是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