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進化

    “來自冥府的使者，黑暗將會吞噬一切光明，你帶來的祝福即是死亡，你贈予的光影即是命運，吾能聽到羅刹的尖嘯，眾生的靈魂在你麵前顫抖，收納著無盡黑暗和死靈的世界，統領百鬼的星球，吾以路西法之名命令你，聆聽吾之祈願，回應吾之召喚，讓世界最深處的絕望降臨，將所有生命吞滅，潘多拉的魔盒將再次由你打開，賜予生靈終結的洗禮！”

    毫無一絲感情的冰涼死死揪扯著他的心髒，冷汗從他的額頭冒出。右啟猛地睜開雙眼，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發現，原來隻是做噩夢了而已。

    “做噩夢了嗎？”和夢境中極其相似的聲音在耳邊輕輕地響起，右啟這才注意到，自己正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躺在床上，床邊坐著的是，調皮搗蛋的魔王，而那夢境中令人毛骨悚然的魔咒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隻是留著一種淡淡的熟悉感。

    “這是哪裏？我睡了多久？”他的語氣顯然比之前柔和得多，就算是想要生氣，他也沒有這個力氣。

    貝斯起身倒了一杯熱茶遞給他，“一家普通的旅店，三天。”他接過冒著熱氣的綠茶，抿了一小口，“你贏了，但是失血較多並且體力透支，暈了過去，我不會治愈魔法，隻能冰凍你全身的傷口把你帶了過來，慢慢地包紮，挽回了一條命，但是還得靜養才能痊愈。這三天來，發生了一些事，簡單來說就是兩件事，要聽嗎？”

    右啟點點頭，掙紮著坐了起來，貝斯幫他在後背墊了一塊軟綿綿的枕頭。

    “你搗毀了和貴族勾結黑幫，盡管唯一的目擊者，我和你站在一邊，但是他們一口咬定是你幹的。損毀了貴族的利益，雖然那位公爵特別生氣，但是這件事鬧得比較大，傳到了國王的耳朵裏，貴族也隻好就這樣算了；而街坊百姓，盡管還得看貴族的臉色，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們鬆了一口氣。關於你的通緝令，已經撤銷了，不過，最好還是不要出去，貴族不會輕易放過你。”

    聽完貝斯的敘述之後，右啟沉思了幾秒。

    “我覺得我沉默太久了。”他喝了一口茶，忍著全身大大小小的疼痛換了個姿勢，“在南城的時候，我的魔力是三十萬，算是受人崇拜的魔導士了，大家有什麽事情我都會去幫忙，同樣地，大家都是善良的人，我有什麽麻煩也都會幫我，因為我少言寡語並且沒什麽脾氣的性格，不少年輕姑娘小夥有什麽想要傾訴出來的秘密也都會找我來訴說，因為他們知道我一定不會說出去。我每天就是坐在樹下看一會兒書，幫助家人幹活兒，然後在樹上休息一會兒，下午，不斷練習魔法，射擊和火係魔法。這樣平淡但是安寧的生活多好啊！隻可惜這隻是我的幻想。現實是這樣的，我沒有家人，街坊鄰居的確互幫互助，但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戶人家被毀，要麽是自己家的女兒被強行帶走霸占，要麽是祖傳的寶物被搶走、清白的百姓被當成犯人抓走……我們的生活並不輕鬆，每天其實都提心吊膽，生怕哪一天輪到了自己。不過我是個例外，我沒有家人，所以沒有可以牽掛的人，而我每天傾聽著老人們的閑談，每天傾聽著少男少女的心事，一般情況下，人們對別人傾訴的大都是悲傷和難過的事情。我每天都分擔著他們的痛苦，到了最後，這些痛苦就像是我親身經曆過的一樣，我開始悄悄地怨恨，怨恨統治著南城的蒙特，全部都是因為他。終於，我選擇了射殺他，隻可惜不僅沒有成功，反而還被朋友背叛。在那之後，我在監獄之中，每每想到由於我的魯莽射殺導致了蒙特暴怒，對待人民更加嚴苛，心裏就痛不欲生，像是刀割一般，然而我卻無能為力。在監獄裏，沒有人可以交流，我一直都不說話，像是一個將死的啞巴，然而就連監獄，我也沒法好好待下去。米拉要我去給國王表演射活人，拿南城威脅我，我沒辦法答應了，那天，我剝奪的未到期的生命早已消逝，而他們臨死前痛苦懇求的表情卻依舊刻在我的腦中，更加嘲諷地，滿朝文武的歡呼聲竟然那麽刺耳，也正是那天，米拉毀滅了南城。南城的毀滅，全部都是因為我，都是我的錯。所以，當我來到了魯士塔，看到了和南城相似的影子，那種壓抑已久的憤怒再也控製不住，從出手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必須有始有終，否則隻會落得和南城一個下場。”右啟紅紅的眼眶開始不由自主地滲出淚珠，他別過臉去，不希望自己軟弱的樣子被君王看到，而他因痛苦緊鎖的眉頭早已出賣了他。

    貝斯為自己沏了一杯茶，“我知道。但是有幾點我不得不糾正你。首先你要明白，你現在處於失憶狀態，你不記得我，但是你卻記得南城的毀滅，你也應該記得加爾菲德的毀滅，加爾菲德聯邦的建立，別驚訝，聽我說。平淡安寧的生活雖好，但卻是孕育無能的溫室，你是南城的希望，不應該就這樣沉默下去，但是你卻錯估了蒙特的脂肪厚度，其實你應該一箭爆頭，這樣就不用擔心了。不過也沒辦法，已經這樣子了，無法挽回。射殺失敗並不是你的錯，而是蒙特的確強大，就算失敗了，但是沒有人會怨恨你，因為你，替他們出了這口惡氣，除了你，沒有人敢像你一樣勇敢，你要知道，在監獄裏和受壓迫這是兩種完全無法相比的待遇。他們痛苦，但是得到了長久以來唯一的舒心。之後的射活人，相比起在監獄裏繼續受折磨，我倒是覺得由你來幫助他們解脫會比較好。南城的毀滅並不隻是因為你，更多的是因為我們，我們是米拉的眼中釘，穢渺又是南城長大的孩子，她想要把我們從卡讚三角引回國，才毀了南城作為誘餌，隻不過恰巧和你的事情撞到了一起罷了。說到這裏，我得說一聲對不起，真的，很抱歉。”

    右啟不顧落下的眼淚漸漸冰涼，扭頭看向貝斯，冰藍色的瞳孔中是真誠的歉意，盡管他不願意相信她所說的話，也不懂她在說什麽。

    “之後，我們一起建立加爾菲德聯邦，算作是一雪前恥了吧！現在，你挽救了魯士塔，也可以當做是對南城的一種補償。但是絕對不能把魯士塔混淆為南城，不能因為內心的痛苦而忽略現實。所以，你要一直背負著沉痛的過去走下去。”貝斯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眼神有些迷離。

    右啟疲憊地閉上眼睛，任由淚水風幹，腦海中漸漸浮現出暈倒之前的畫麵。遍地的屍體和血跡，欣慰的笑容和冰涼的布滿老繭的雙手……接著，那些過往和她的話又重新浮現，許久，右啟才鄭重地注視著貝斯，“遵命！”

    第三魔君，右啟。契約完成，體內魔力增至六十萬，同時轉職火炮手。

    水晶球一端的兩位魔君算是舒了一口氣，然而都各懷心事，沉默不語。

    貝斯放下茶杯，突然身體一震，茶杯差一點兒沒有放穩，記憶漸漸恢複之後的右啟察覺到了她的異樣，關切地詢問著，“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基爾……說他要出來……”話音未落，一團白光帶著絲絲蘊蘊的霧氣從床邊憑空炸出，短暫的模糊過後，是令人呼吸都停住的潔白少年。

    基爾以與平日裏不一樣的眼神望著自己的主人，動了動嘴唇，像是想要說什麽的樣子，然而貝斯看到的隻是無聲的渴望。

    “他想說什麽？”右啟不是基爾的主人，自然不知道基爾想要傳達的意思。

    貝斯躊躇地重複著基爾的話，“他說…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他要進化……”

    “進化？”右啟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貝斯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他說，他要進化成白虎。進化之後戰鬥力會增強很多。隻不過，進化過程中，他無法戰鬥。”

    基爾點點頭，隨即便化身為魔獸形態。

    銀虎的毛皮漸漸提亮，由原來和貝斯發色相同的銀白色變為了如雪一般的純白色，尾部的三把菱形冰劍增加為五把，蓬鬆的皮毛手感更加鋒利，帶著遙遠而令人向往的氣息。

    冰清玉潔的白光包圍著銀虎，它持續著完成時的形態，努力地提升自己。

    貝斯沉默地守在兩個同伴身邊，一個依舊處於虛弱狀態，一個要進行二十四小時的進化。

    “我出去續一下住宿的費用，順便帶點兒吃的過來，你們好好待在這裏不要出去。”貝斯起身，囑咐了右啟幾句就出去了。

    與此同時，王都的西爾維婭並沒有召喚魔獸，雅雀卻發出“噝噝”的鳴叫聲，擅自從她的體內撲閃著翅膀落到了所羅門房間的地板上，圓滾滾的身體搖晃了幾下，細小的褐色絨毛撲簌簌地落在地上，借著所羅門自身微弱的光芒，看起來有些許的朦朧之美。

    “咦？難道雅雀也要進化嗎？”魔女聯想到了水晶球中的一幕。

    “魔獸分為七個等級，雜種，純種，地級，天級，王級，帝級，魂級。進化達到兩個條件就可以實現。自身等級在純種之上，而且主人力量的提升必須達到一定程度，你們兩人的魔獸，銀虎為王級，雅雀為天級，各自的主人剛剛轉職不久，轉職之後實力的提升對他們自身造成了衝擊，為了跟上並且適應主人增長的力量，他們不得不進化成更高等級的魔獸。”所羅門隨意地插話，回答著他們的疑惑。

    他將手中的古書翻了一頁，“雅雀進化之後就是王級魔獸了，王級魔獸及之上就可以以類人形態出現，西爾維婭，難道你不期待嗎？”

    “啊對啊！天呐！太好啦！那隊伍裏豈不是又要多一個美男子嗎哈哈哈！”魔女幻想著雅雀英姿颯爽的人形姿態，樂開了花。

    “雅雀不是母的嗎？”亞洛斯冷冰冰地打斷了她天馬行空的幻想。

    “……”

    “好啦，除了魔獸有等級劃分，武器也有等級劃分，分為普通、精良、煉磨、千擊、輝照、鬼泣、神名。你們也知道，奧古斯汀大陸的魔導士大多隻擁有精良武器，煉磨和千擊也算可觀，但是輝照鬼泣神名級別的武器卻少得可憐，然而路西法家卻收藏了成百上千的輝照和鬼泣級別的武器裝備[路西法被迫害的補償]，是該表揚他們太強了呢，還是別有用心[是的一直想要恢複天使之位]呢……先不說這個，至於神名這種神器級別的武器，別說人類了，就連全魔族，也隻有五件，不過，咱們也算是不錯了，全世界才一共十二件，我們就獨占五件。”

    “哪五件？”水晶球中傳來貝斯的聲音。

    “現在就要知道麽？好吧，西爾維婭，屏蔽外界。”所羅門頓了頓，神情開始嚴肅起來，“我們魔族的五神器，分別為，混沌時空，十三輪絕項鏈，末日蒼亡羽翼，聖帝之棺，心髒。”他觀察著他們的反應，隻見四人一個個目瞪口呆，呆若木雞。

    “咳咳！”清亮的明顯是故意的咳嗽聲嚇了呆子們一跳，四人才有所反應，亞洛斯和西爾維婭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所羅門再次恢複笑容，“混沌時空[位於魔族的某個海岸底部魔王被米迦勒殺死靈魂被扯為兩半一半封印沉睡一半丟進了混沌時空]是一個容器，可以連接任意兩個地方，甚至能夠連接不同的時空，不同的世界。相當於是一個可以瞬間移動並且四通八達的神器。十三輪絕項鏈是一條能夠收容十三個帶有靈魂的武器的項鏈，可以將某人殺死，將其收入項鏈之中，然後項鏈會自動生成一件武器來與其對應，可以單獨召喚武器也可以單獨召喚靈魂的實體，也可以同時出現，輔助戰鬥。末日蒼亡羽翼，顧名思義，是一雙翅膀，雖說魔族都擁有翅膀，但是一般隻有飛行和平衡作用，而末日蒼亡羽翼張開之後能夠使持有者的暗黑屬性增加到極點，由此產生的威懾感無比強大，更不用說攻擊方麵的增強了。聖帝之棺[存放亞洛斯的軀殼]外形看來就是一個很華美的棺材，但是它是被用來存放其他神器的容器，將其他神器存放進去，蓋上棺蓋之後，聖帝之棺會自動用鎖鏈將自身捆綁；它是絕對安全的容器，不用擔心會被從外界破壞，不論多麽強大的攻擊還是多麽聰明的小把戲，都無法將它打開，想要打開它，隻能由聖帝之棺的主人親自下令。最後的神器，心髒[魔王的心髒]，其實我也不知道心髒究竟是什麽樣的神器，因為我也沒有見過它，更不用說它的強大之處了，但是它的確存在於魔族，卻不由聖帝之棺所封存。”

    “什麽嘛！連你也不知道的神器？你這魔王當得也太……”貝斯頓時一副好失望啊要死了要死了的表情，微笑的所羅門第一次產生了想要揍她的衝動。

    “你還好意思說我？我告訴你們那麽多你們有好好記住嗎？還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這下任魔王應該比我更厲害才對，得好好努力了啊，光是會殺人可是遠遠不行的，你要學習的還多得很！”常年保持微笑的長者依舊保持著微笑，咬牙切齒地教訓著心愛的孩子。

    “好好好……遵命啦……”貝斯裝作不耐煩的樣子，疲倦地閉著眼睛用力點頭。

    平靜的二十四小時在貝斯的狂吃和默默守護中度過。銀虎率先進化完畢，隻是獸形狀態有些許變化，人形狀態看起來更加潔白神聖，並無天翻地覆的變化。西爾維婭這邊的雅雀剛剛進化為朱雀，就被伺機許久的主人拖著哄著拉著變人形，由褐色變為棕紅色皮毛的朱雀倒是十分乖巧，聽話地滿足了主人的願望。於是……

    一個紮著兩個包子辮的小姑娘水靈靈地站在一臉懵的主人麵前，纖細的食指含在口中，鼓鼓的額頭前麵棕紅色的劉海在眉毛之上，正好露出了弱受的小短眉毛。

    “蘿……蘿莉？”魔女嚎啕大哭，“說好的帥哥呢……”

    “誰跟你說好了？它本來就是母的好嗎！！”亞洛斯眼角一抽，不是已經說過性別問題了嗎！難道她根本就沒聽進去……

    “主人……”嬌嫩的宛如嬰兒的聲音弱弱地響起，掩麵哭泣的西爾維婭突然放下雙手，一臉見了金子的表情，“還是很可愛的嘛~”嬌小玲瓏的小蘿莉被可怕的魔女一把抱在懷裏，一雙茫然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貌似並不清楚眼前的狀況。

    亞洛斯默默地坐到所羅門旁邊看書，努力自動過濾掉眼前的兩團抱在一起的紅。

    “我一直以為西爾維婭是一個羞澀靦腆、安靜乖巧、聰明內斂、情緒無起伏的古典女子，沒想到竟然對蘿莉發花癡，看來，是本王錯了。”所羅門幽幽地蹦出這句話。

    “我也一直以為你永遠麵帶微笑，永遠抱著本書，全知全能，深謀遠慮，穩重冷靜，正經又嚴肅，結果，我還是太年輕……”亞洛斯眼也不抬地接應了一句。

    “看來，隻有右啟，我們沒有看走眼……”

    “人不可貌相，尤其不可貌第一印象……”

    “沒錯，相處過後，才知道啊……”

    “別忽視我啊！接下來第四魔君是誰？”聽著腦子裏一堆亂七八糟的談話，貝斯終於不耐煩了，她還想趕緊完事回去，總是一個人在外麵亂跑反而不如有同伴在身邊安心。

    “第四魔君啊，第四魔君就是死亡沼澤的糖糖，加油！”所羅門交代完就又和亞洛斯談論起了“人不可貌相”，完全把貝斯晾在了一邊。

    “……糖……糖……”貝斯咬牙切齒地重複著那個矯情的名字。

    轉職之後的右啟實力得到提升，身上的傷勢愈合得也很快，基爾將兩人送到死亡沼澤之後，貝斯獨自去找糖糖，右啟則由基爾送回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