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打斷她，讓她繼續說下去。

    她這時抬起頭來看我，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她說，在我說這件事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覺得我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她這個問題從我們相識開始已經問了無數遍，如果是平時，我肯定會極盡各種褒獎之詞來讚美她，因為在我心裏，她就是那麽完美。可現在，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看到妻子這時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的笑容中似乎帶著無奈和失望。

    她繼續說，這個問題我之前就問過你好多次，但是你給我的答案從來都是一樣的。可惜你說的都不是我想聽到的答案，而從那時候開始，我就覺得我們兩個的位置在你心裏不是同一條水平線的。你在平時和我發生爭執之後總是遷就我，不管做什麽事情也都是搶著來做。你給我的理由是我是你老婆，你有義務去疼愛。可實際上……我的話有些難聽，你不要生氣……實際上我認為，這隻是你性格中不自信的體現，甚至可以說是對感情的自卑和恐懼。你擔心你萬一做的稍微有差錯，就會影響我對你的感覺，就會擔心我會離開你。我之前也旁敲側擊的和你反應過這些問題，可你一直都堅決的否認。我後來也不知道怎麽說了。

    她這些話的確戳到了我的內心，因為事實的確就是這樣的，妻子對我的了解可能比我對自己的了解還要透徹。她能夠看穿一些我不敢去麵對的性格缺陷。當然這種能力是互補的，我也可以看穿她某些不想去承認的性格問題，我甚至現在就可以反駁她這句話，但……算了，反正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愛怎麽說就隨她說吧。

    可當妻子說了下一句話後，我就有些無法忍耐了。

    她說正是因為我的不自信，所以才會對感情這麽敏感，多疑。其實這些事情壓根沒有什麽值得去懷疑的地方，如果我心裏是完全信任她的話，這些事情都可以合理的解釋過去，我也不會這麽疑神疑鬼。

    她這句話讓我幾乎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原來她說這麽多，到頭來隻是想把責任和過錯推脫到我的頭上，按照她的意思，我之前對她的所有好，不僅讓她感到不舒服，而且還是造成今天這個局麵的罪魁禍首。我就是一個不自信，敏感，自卑，多疑的可憐蟲！我是因為對我們的感情不夠堅定，所以才會去懷疑和猜測她。而她的所作所為完全是對的，我從頭到尾都不該懷疑她，哪怕有再多的線索和證據，那都是我無端端捏造出來汙蔑她的東西，她至始至終都是最清白的那一個……

    沒想到自己一直小心嗬護的感情，僅僅被她的一番話就貶得一文不值，難道我的付出和真心，最終換來的就是這樣一個薄情的結果？我真是替自己感到悲哀呀！

    我的心情格外激動，嘴唇都顫抖的無法控製。我大吼著質問她，難道愛一個人不該是這樣嗎？我對你的好你就是這樣理解的嗎？

    妻子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驚恐，可能是我的態度有些猙獰，嚇到她了，她小聲的提醒我別叫的這麽大聲，這麽晚了驚動別人不好，有什麽事情都冷靜的處理，讓我不要生氣。

    我當時都要被她氣昏了，都什麽時候了她還有閑心去考慮別人的想法，她到底有沒有將我的想法當成一回事？

    當時真的想把所有的線索，包括那七百張照片，一下全都攤開在她眼前，讓她一一解釋清楚。可最後也不知道是怎麽控製下來的，我最終還是沒有那麽衝動。

    老實說，妻子的冷靜和理智在當時超過了我對她的認知，讓我覺得甚至有些可怕和陌生。我認為在這樣的狀態下，就算我拿出再多的線索，那也同樣無濟於事，因為它們隻是線索，就連情書這樣直接的證據，妻子都能如此風輕雲淡的去麵對，其他模棱兩可的東西更是對她構不成威脅。

    我隻能盡量保持平靜，可是心裏那股惡火還是揮之不去。

    妻子說，可能在你看來，你對我的好就應該是那樣的，可是我並不需要你那麽做，我需要你將我們的關係放在平等的位置。這樣對你也公平。而且你先別生氣，你冷靜的想想，這些年我的工作，還有其他各方麵的事情，是不是都讓你感到有一種壓力，讓你覺得……有些自卑？可能我的話比較直接，可事實就是這樣子的。你的自卑在某一點表現的最明顯，那就是你不讓我對外人提到你的工作。實際上在我心裏這些都是不重要的，我也從來沒有因為這個原因瞧不起你。但你卻過不了自己這關。你說是不是這樣。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冷冷的反問她，這就是你把我的工作告訴別人的理由？

    妻子歎了口氣，說我沒有抓到事情的重點。如果我繼續保持這樣的態度，我們什麽事都說不清楚。

    談到這裏我們的話題又無法繼續進行下去了，我的心裏煩躁無比，點燃一支煙，借助煙絲那辛辣的味道來驅散心中的混亂。

    其實，我心裏也很清楚，妻子說的這些問題，都是我身上確確實實存在的。我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承認。隻是，妻子現在的態度讓我無法接受。

    在我看來，她現在所說的所有言辭，就是想讓我把所有的過失都歸咎到我的性格問題上，讓我承認一切都是我捕風捉影。一旦我順著她的意思下來，這次的爭論就是我全麵潰敗。我再不聰明也不能傻到這份上呀！

    整整一根煙的功夫，我們都沒有任何交流。望著妻子那張臉，心情真的是無法言表，以前任何一次吵架也從未產生如此遙遠的距離感。口中的煙味忽然蔓延開來，不知怎麽的變了味道，一股苦澀、酸楚的味道口腔裏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