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你告訴，為什麽你飛去不可。”陸晉年問道。

    “因為……”雲染抿了抿唇，眸中閃過一絲回憶，那回憶中帶著溫暖，最後卻化為了冰冷的殺意：“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我是為了我自己，為了一個人。”

    雲染身上的殺意蔓延出來，甚至讓陸晉年都感覺到了。

    他扶起雲染的身子，看向她清冷而透澈的眼睛。第一次，他看清楚她眼裏的殺意是那麽的濃烈，那麽的清晰，讓人無法忽視。

    頂層的總裁辦公室裏，陸晉年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樓下的車水馬龍，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傳來敲門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進。”淡淡的一聲，足夠讓站在門外的人精神一振，收斂不該有的情緒，打起精神挺直腰杆，推門而入。

    “陸總，這是需要您簽字的文件。”秘書走進來，手裏捧著幾分文件，對陸晉年恭敬的道。

    望著這位總裁大人的背影，總是有一種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即便見了那麽多次，她還是有些不適應。

    “放在桌上。”陸晉年沒有轉身，依然隻是冷淡的吩咐。

    “是。”好在，秘書早已經習慣了他這冰冷的語氣。她將文件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眼睛不由自主的瞟過辦公桌上的一個相框。

    相框裏，是一個俊美的男子帶著笑容的摟著一個美貌女子，站在甲板上迎風而立的照片。

    那俊美得不像話的男子，自然就是她麵前冷酷的總裁。而那名女子……

    她似乎也見過她來找總裁，應該就是總裁的新婚夫人吧。

    秘書看著照片，心中有些羨慕，也有些崇拜。

    能讓冰山總裁露出這樣笑容的女子，恐怕很不簡單，而總裁肯定是把她愛到了骨髓裏，才會露出這樣自然而溫暖的笑容，還把如此親密的照片放在辦公室中。

    “還有事？”在秘書晃神的時候，一道冷酷的聲音傳來。

    她嚇了一跳，抬眸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陸晉年已經轉過身，麵無表情的看向她。

    “沒，沒。陸總，我……我先出去了。”秘書心中一驚，感覺慌張的垂下眼眸，向陸晉年躬了躬身，退出了辦公室。

    等到她關上房門，感覺那冰山的氣息遠離自己之後，才大大的鬆了口氣，此刻額前一滴水珠的滑落，讓她才發現自己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流下了冷汗。

    秘書離開之後，陸晉年邁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他的視線同樣落在了那個相框裏的照片上，望著照片中的女子，他深邃的眼中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伸手將相框拿在手裏，緩緩的用指腹撫摸著照片女子的臉頰。

    從京城回來已經過了三天。

    三天，雲染也離開了三天。她沒有和自己一起返回s市，而是在京城做好準備之後，直接出發，去完成那個危險之極的任務。

    那天，雲染給了他解釋。

    告訴了她封塵在心底的那個回憶，那個故事。就如同她所說，那個殺害了她所在意的人活著，是她的一個心結。

    平時不去碰觸，或許漸漸的她會遺忘。雖然有遺憾，但卻不會影響到她正常的生活。

    可是，如今敵人就在眼前，如果她放棄了，逃避了。

    不僅她無法再去麵對昔日的朋友，更加無法麵對自己的軟弱和怯懦。

    這個心結就會變成一道傷，永遠在提醒著她，讓她疼，讓她煎熬，漸漸的會化膿，會變得越來越大，讓她萬劫不複。

    所以，即便是危險，她也必須去，去了結這個心結。不是為了其他人，而是為了自己。

    她也曾向陸晉年解釋……

    做他們這一行，早在知道自己將來要做什麽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把生死看淡了。

    活著一天，就賺一天。死了，也是一種解脫。

    她的那位朋友，如果是正常的在任務中失敗死亡，她不會有任何反應，隻是為她最終擺脫了這樣的生活而高興，雖然心中有遺憾，但不會想到要去報仇。

    但是，那個人錯就錯在，不該如此去折磨她。

    那個時候，她的朋友，那個擁有天使般笑容的女孩才不過十七歲，那麽年輕的年紀，卻被那個變態的男人用最殘忍，最令人發指的手段折磨、致死。

    從組織的資料上，雲染看到了好友的死狀。

    她在死之前，被輪番欺辱，那種經曆，相當於十次連續墜胎。之後，那人還不願放過她，將她如畜生一般豢養了幾天，每一天就從她身上割下一塊肉，用來下酒，最後還砍掉了她的四肢，挖掉了她的內髒，一點一點的折磨著。

    直到最後，隻留下了一顆頭顱，丟到了雇傭她出手的人家門口。

    這些事，被組織作為機密保存。

    這樣做，不是為了替她報仇，而是為了提醒之後的學員要如何避免這樣凶殘的人，如何在被這樣的人抓到的第一時間就結束自己的性命，以免遭受更殘酷的虐待。

    在聽完雲染的解釋之後，就是陸晉年也不得不承認他被如此殘忍的手段給激怒了。如果換成自己，他生命中某段時間最為重視的好友被這樣虐殺，恐怕他的反應會比雲染更激烈，更加義無反顧的報仇。

    所以，他無法去阻止雲染的決定。

    可是，就是因為無法去阻止，他才會更擔心。雲染要麵對的敵人不止那人一個，就算她站到了那個人的麵前，麵對如此凶殘的敵人，那麽變態的凶手，她是否又能全身而退？

    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雲染失敗了會怎麽樣？

    在那個人的手中，會遭受到怎麽樣的折磨？

    隻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就感覺全身冰冷，仿佛心跳都快要停止。

    不！雲染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回來！陸晉年猛地甩頭，將腦海中的那揮之不去的擔心甩出去。

    此刻，雲染去完成任務已經是事實，而無法改變。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她的能力，相信她能很好的保護自己，相信她不管怎麽樣都會平安的回到他的身邊。

    深深的吸了口氣，陸晉年將心情沉澱下來，把注意力放在秘書剛剛送來的文件上。

    ……

    華夏東麵海域，一艘防雷達，反偵察潛艇，正緩緩的朝著目標前行。

    深入海底的潛艇艙裏，雲染靠在一張並不舒服的椅子上閉目養神。在四周，來來回回走動的都是穿著華夏軍服的軍人。

    他們是這艘潛艇上的軍官，而這次的任務，就是護送一個人到達鄰國海域，去執行一項危險性極高的機密任務。

    他們不知道雲染的身份，但卻不妨礙他們對這種孤膽英雄的敬佩。那麽，她是一個女人。

    閔雲騰也是一身軍裝，他走到雲染麵前，身上的陰影投射在她身上，將她籠罩其中。這一次，閔雲騰也是護送隊伍的其中一人，更是除了艇長之外在這艘潛艇上的最高長官。

    雲染緩緩睜開眼睛，看向閔雲騰，沒有說話。

    閔雲騰嘴角扯了扯，走過去，坐在她旁邊。“還有一個小時，就到了指定位置。到時候，會有一艘漁船接你上岸，給你安排一些細節，剩下的就靠你了。無論如何，我希望七天後的這個時間，都能見到你。”

    這一次，任務的計劃時間是七天，從雲染登岸後算起。

    七天，除了要潛入到任務地點附近之外，還要摸清楚裏麵的情況。之後，還要進行任務部署，完成任務，還有撤退計劃。

    可以說，這個時間十分的緊張。而負責接送她的潛艇也隻會停留七天，如果七天後看不到雲染，他們就會返航，哪怕雲染是遲到而非犧牲，她都需要另外尋找路徑返回華夏。

    這就是任務，是命令，沒有人能夠反抗。

    如果雲染失敗，華夏方麵也不會承認這件事。她的死亡，甚至不會在國際上引起一絲波瀾。

    “我盡力。”雲染淡淡的回答。

    可是，這回答，卻讓閔雲騰皺緊了眉頭。

    他認真的看向雲染：“不是盡力，而是要一定。為了晉年，為了童童……”也為了我。最後一句話，他沒有敢說出來，隻能在心中補上。

    雲染沉默。

    “總之，無論任務成功還是失敗，隻要你沒有暴露自己，我都希望你好好的活著回來，到時候我會送你回國，並且保證不會有人為了這件事，或是你過去的身份再去為難你。”閔雲騰向雲染交了個底。

    或許，這是陸晉年打鬧閔家之後，老爺子與軍部的那幫人再次討價還價後的新底線。

    無論雲染成功還是失敗，隻要她去了，去嚐試完成這件任務。以後都不會再有人去為難她，影響她新的，平靜的生活。

    雲染轉眸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依舊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她重新閉上了眼睛。

    閔雲騰歎了口氣，沒有去打擾她，隻是默默的坐在了她的身邊。

    一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

    潛艇的艇長走過來，向閔雲騰敬了一個軍禮：“少將同誌，目標地點已經到達，請指示！”

    閔雲騰心中一緊，緩緩站起來，回了一個軍禮之後，看了閉目養神的雲染一眼，跟著艇長走了出去。

    沒一會，雲染就感覺到了潛艇緩緩上升的感覺。

    潛艇不可能暴露在外國海域之上，隻能上潛一段距離。雲染已經換好了潛水服，帶著自己需要的裝備放在防水包裏，與閔雲騰簡短的告別之後，便通過艙門離開了潛水艇。

    閔雲騰站在圓形的窗戶前，望著那猶如美人魚般的身影消失在海中，久久不語。

    他有一種感覺，雲染這一去，一定會攪起一團巨大的風雲，甚至連世界都會為之震動。那個時候，她不會再是活在黑暗中見不得光的殺手，而是國家的驕傲。

    冰冷的海水中，雲染如同美人魚一般暢遊著，漸漸的，她遠離了祖國的潛艇，開始進入屬於她一個人的戰場。

    這不是她和閔雲騰的第一次合作，但是卻是第一次在國家資源的支持下進行任務。

    那些來接應她的人，可以信任嗎。

    ……不過，此刻這都不是該她所想的問題，她必須要盡快的與接應之人會合。

    七天，她隻有短短七天的時間，即便是耽擱一分鍾，她都是耽擱不起的。

    突然間，陸晉年的臉閃入她的腦海之中，讓她心口微微發疼。

    這個男人，最終還是支持了她的選擇。

    但是，即便他沒有說出口，她還是體會到了他有多無奈，有多擔心，有多麽的忐忑和不安。

    暗自咬了咬牙，雲染在心中對自己承諾。

    這是最後一次了，真的最後一次，完成這次任務之後，她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在家裏相夫教子，不再讓心愛的男人為她操心，為她擔憂，為她害怕。

    嘩啦，，。

    破水的聲音響起，雲染從水麵鑽出，拔掉臉上的氧氣罩，看向前方。

    此刻，是晝與夜相交的時分，海麵上漆黑一片，甚至看不到一絲波光，天上，星辰已經退去，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可以說，這一刻，是黎明到來之前最黑暗的一刻。

    遠處的海麵上，有一戰燈忽閃忽閃的，似乎是懸掛在漁船上的領航燈。

    雲染看著那忽閃的小燈，心中默默數著每一分鍾忽閃的次數，這是接頭的暗號，出發前閔雲騰特意交給她的。

    來接應她的人是國家潛伏在這個敵國多年的特工，一直都在暗中提供情報，就是這次的任務，最初也是他發現了端倪，上報給國家之後，國家又派出更多優秀特工潛入這個國度，多次偵查後才確定的。

    為此，還犧牲了不少人，而這些優秀的精英卻隻能以無名氏的身份永遠的留在這異國他鄉的土地上。

    確認了小燈忽閃的次數，雲染悄悄朝著漁船遊過去。

    此刻，在漁船上，一對好似附近漁民的夫婦也在焦急的等待著。

    在約定時間到來的時候，他們就將掛在船上的燈調成了忽閃的狀態，然後便安靜的等待著要接的人上船。

    幾分鍾過去後，黑色的海麵上，似乎沒有一點動靜。

    其中那男子眉宇間似乎有些焦急，眉頭都輕蹙起來。

    “會不會出了什麽事。”妻子的臉色同樣充滿了擔憂，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黑色，帶著鹹腥味的海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