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頂，

    周曉雪坐在沙子上，

    手裏拿著冷秋月遞給她的信紙，她慢慢地展開。

    那雋永的小楷絕不是月兒的字體，看來是有人幫她寫的。

    親愛的娘親：

    我走了。

    和您相處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以前，我以為可以和娘親您一起長大，所以我肆無忌憚地享受著您的寵愛，不允許任何人靠近您，那怕是冷爺也不行。每次把您氣得不行了，我才肯收手。其實，娘親我很愛您，也很心疼您。

    從我母親把我拋給您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歡上了您。我躲在你的長袍裏，感受著您身體的顫抖，您依然緊緊地坐直身體，沒有一點不想要我的意思。聞著您身上的味道，有股甘甜在我心頭蕩漾。

    從我被生下來時，祖母就極喜歡我，便讓我做了惜月國的聖姑。

    我娘親很失望，她等候了多年，使盡了手段和姐姐妹妹鬥，爭得不過就是這個聖姑的位置。見我斷了她的希望，便偷偷帶我出來，這是我第一次和母親親密接觸。

    後來我們遇上馬匪，母親心高氣傲，殺了許多人，奈何人家人數眾多，她打不贏，隻有逃跑。

    她完全可以回惜月的，但是深恨祖母的無情，便帶我到了沙漠。

    我以為一定會死的，隻有緊緊抓著她的衣衫，生怕她把我丟給了那些土匪。

    幸好我那母親心裏還有些良知，把我托付給了您。我才知道有娘親是個什麽樣子，其實我好想守在您身邊，和那次在風暴中一樣，您緊緊地貼在馬背上，替我擋著風沙。

    當追風跑出風暴的那一刻，我們被拋出來，你用手舉著我，生怕我會被摔傷，幸虧二傻托了您一下，我才能在滾下沙丘後安然無恙。

    而您一直昏迷不醒，我和二傻走在沙漠裏，一片茫然，生怕失去您，直到卓卓瑪大娘收留了我們，您醒來後，我就發誓要聽您的話，不讓您傷心。

    聽我祖母說，我生下來後就很安靜，從不吵鬧。在祖母處理朝政的時候，我可以坐在我的凳子上一動不動四五個時辰，正因為如此，祖母才會看上我，讓我做上了聖姑的位置。

    可是我在您身邊，就忍不住想調皮，隻是想讓您注意到我。

    我不喜歡冷爺，他一回來眼睛就盯著您不放。

    我也不喜歡程四海，因為他特別崇拜冷爺。

    可是我現在都原諒他們了，希望他們兩個可以替我照顧好娘親您。

    那隻釵環，是祖母送我的第一份禮物，我很喜歡，就留給娘親您，您記得要天天插在頭發上，那樣就會天天記得月兒，月兒在惜月也可以感受到娘親的喜悅了。

    以後如果誰想念我，都可以到惜月來找我，我必定會用貴客的禮儀招待的。

    特別是程四海那小子，說過來看我的，您提醒他不要忘記了。

    如果以後他變得和他師父一樣，我也不會在意的。

    娘親，卓卓瑪大娘帶著卓大叔和我一起去了惜月，你就放心好了，他們會把我照顧得好好的，我也會把師父教的武藝給練好。您告訴程四海那家夥，如果將來武藝比我差，打不贏我的話，我是不會客氣的，讓他給我當三年馬夫，才能放過他。

    娘親，我不敢想和您在一起的日子了，怕再也不想回去了。

    您回了東宇，一定要萬事小心，好好保重身體。

    月兒還在惜月等著您，您千萬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

    月兒留言

    周曉雪淚眼已經模糊，哪些發生的事仿佛在眼前浮現。月兒的一笑一頻依然清晰可見，她不過是個四歲的孩子，對她的眷念之情是如此的深厚。

    “小賊，不許哭了，我從前聽誰說的女人是水做的，一直不信。現在看來，真是如此。我們和月兒又不是永遠不相見了，幹嘛要弄得這麽傷感。”

    周曉雪推開他，

    “你什麽都不懂？你當過母親嗎？你喜歡過月兒嗎？”

    冷秋月趕緊點頭，不明白她為什麽會為了一個小姑娘哭得稀裏嘩啦的。

    “我不懂，你懂。咱們現在回綠洲吧？如今月兒已經離去了，我們得改變路線，現如今這邊綠洲這麽大，可以讓錢麻子去帶些人過來住在此地。你們說的什麽卓卓瑪大娘把這裏發展的極好，可惜沒有機會和她交流交流，得出經驗來，別的綠洲也可以這樣發展。”

    周曉雪看了他一眼，怎麽看，怎麽不順眼。人家還在傷心中，他也不知道安慰，還沉浸在他的綠洲夢裏。他冷家不是最愛賺銀子的，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仗義呢？倒貼錢安置那些流民。看來回去後要在世子爺麵前說說他的好話。

    程四海聽說月兒已經離開，也忙追了出來，看見小姐在沙丘上站著，以為可以看見她的身影，他提氣爬了上來，看見空蕩蕩的沙漠。

    “小姐，您是她娘親，都不說一聲就走了，她肯定也不會在意我的。看來我是白認識她一場，臨走連個話也沒有。”

    心裏也挺失落的，學著冷秋月靜立在一邊。

    “四海，月兒說了，讓你以後記得去惜月找她。”

    程四海的小臉有了笑容，討好的看著周曉雪。

    “小姐，您確定她這麽說了嗎？不會是安慰我受傷害的心靈吧？”

    她被他的稚氣給逗笑了。

    “快看，信上寫著了。說以後你去惜月打不贏她，就要給她當三年馬夫。”

    程四海小心翼翼地接過她手中的那張紙，認真的看著，兩眼圓睜，還晃著他的小腦袋。

    周曉雪笑過之後，心情好了起來，從地上站起來，冷秋月幫她拍著身上的沙子。她轉身看見程四海的樣子，見他把紙都拿倒了，猛然想起他是個不識字的。

    “魔鬼，你弟子不識字，你以後要多教教才行。”

    程四海迎著沙漠中的朝陽，喃喃自語。

    “莫說做三年馬夫，做一輩子也願意。”

    周曉雪和冷秋月狂笑不止。

    程四海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倆為何發笑，兩人還在沙丘上打滾，他好像也沒有說什麽好笑的話，人家心裏正難著。

    趙大聽到笑聲，放下心來。錢麻子清晨就走了。他見這麽大的綠洲無人，就這麽放著肯定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沙漠吞噬，加上此地離大佛寺近，以後可以托寺廟的照顧。他和冷秋月商量了一下，去其它的綠洲遷移些人過來，故而帶著冷秋月的信物早早離去，讓他們在綠洲等他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