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君心裏咯噔一下，李夢華說到這卻一抬手，不談了，閉目養神。

    馮君奇怪地低聲問：“那現在我們倆幹嘛？”

    稍安勿躁。”

    一句“稍安勿躁”，兩個人就在位置上“安”了近一小時。

    馮君坐得渾身發癢，但師娘不動，他也隻能不動。

    終於，從廚房裏緩緩走出了一個渾身麵粉，標準拉麵師傅打扮的人。

    有七八十歲的年紀，瘦得象根竹竿的駝背老人。

    馮君估計他站直了，至少有一米九的身高。

    他開口發問，聲音十分蒼老：

    兩位吃的好嗎？”

    李夢華回答說：“好。”

    要付賬嗎？”

    李夢華氣定神閑地說：“會付的，先問您點事。”

    請。”

    您老就是老板徐長子？”

    是。”

    如果說，有人吃了您的麵卻不付錢，您答應麽？”

    不答應。”

    再如果說，有人在您最饑寒交迫的時候，端了碗麵給您，卻沒收錢。幾十年後，那人的後輩找來了。您會怎樣？”

    十倍奉還。”

    李夢華長身站起，做出老一輩拱手禮的姿勢，昂聲讚道：

    不愧為二十五年前，鋼城邊上摘下喪門星腦袋的大英雄——

    ‘霹靂手’徐禎徐老前輩！”

    老人滿臉皺紋的臉抽動了一下，瞬間馮君看到他昏花的老眼裏，有攝人的精光閃過。可轉眼間，又變回了老邁而平庸的樣子。

    您可還記得，三十年前狙殺喪門星的大戰中，一起浴血生死的十人小隊嗎？楊英星師兄和郭英傑是我師兄，晚輩是金武館的李夢華。”

    李夢華拿出金武館的徽章，遞到他眼前。

    徐長子盯著這徽章上的金蛇標記，臉色忽明忽暗，仿佛陷入了無數回憶中。他閉上眼睛，眼球卻在眼皮下不停滾動。良久，長歎了一口氣，說：

    小楊和小郭……是我給他們灌頂打通骨脈的。‘十人隊’裏我最喜歡的就是他們兩個，是真正的武學家。那次抓喪門星，他們十人本是協助我，卻傷亡殆盡。可我自己也深受重傷，在鬼門關裏走了幾個進出。老朽自問對得起母星了，隱姓埋名了幾十年。現在風燭殘年，隻想安靜地了卻餘生。”

    他的語氣忽然變得嚴厲起來：“為什麽還要挖出我來？是要我賠出一條老命啊！”

    李夢華卻不為所動，依舊柔聲說道：“生死有命，金武門絕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對您當年的英雄風采，我等晚輩萬分仰慕。這次來，是希望您老能重新出山。同時想請您將這一身神功，傳與後人，發揚光大！”

    徐長子撇撇嘴，淡淡地說：

    出山？算了，世事紛擾，已經厭倦了。傳功？非百年不出的天才，老夫不收。母星雖大，卻難找入得了我眼的修武人才。”

    是啊！奇才難尋，但我特地找來了——就在眼前。”

    李夢華手一指對麵坐著的馮君。

    馮君一驚，臉色卻沒變。師娘把他推進推出的，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李夢華輕鬆地說：“如果他能擋住您三招。您願意出山嗎？”

    又是三招？看來武學界的這些老師們，總喜歡玩這個。馮君暗自覺得好笑，試招其實隻要一招就能分勝負，知深淺。甚至兩個人隻要站在一起，不用動手，就能決出輸贏了。

    但徐長子似乎對這老套的提議沒什麽不滿，他來回打量了瘦削的馮君，象是有了些興趣，轉身慢慢踱步到門外。

    那見識見識，別讓老朽失望。”

    他是什麽級別？”馮君看他神氣內斂，居然沒有任何色彩纏在身上，忍不住問李夢華。

    不清楚，多少年前就是拳法家級了吧。我回憶一下，你先去。”李夢華一副吃不準的樣子。

    馮君隻能起身跟著往店外走，經過李夢華的時候，她向他微笑以示鼓勵。

    徐長子老人還是駝著背低著頭，馮君卻忽然感覺他原本很高的身材，猛地又拉長了兩尺。

    每往前走一步，徐長子在馮君眼裏，似乎就長了兩尺。

    就這樣兩人往外慢慢走了沒多遠，徐長子似乎已經長成了一個三四米高的巨人。馮君被他渾身氣勢所壓製，好像被關在火爐裏了，渾身開始不斷冒汗。

    徐長子終於慢慢轉過身來，仿佛活的金剛巨像一般。

    也不見他起身縱跳，隻一挪步，卻忽然出現在十步外的馮君麵前。

    朝著馮君捏了個劍訣，伸手拍來。

    在馮君眼裏，就看到一把巨劍直戳過來，他忙雙手朝前做了守勢。

    麵對徐長子如此氣勢，馮君驅動全能機，瞬間化為鐵甲附體。

    等到徐長子的手快到了眼前，馮君又覺得不妥，瞬間將全能機分體，又化出一副鐵盾擋在麵前。

    可這股巨力迎麵襲來，如此的不可阻擋，鐵甲和鐵盾的組合根本就不起作用。一聲巨響，馮君仿佛被一個拆樓的鐵球砸到，化身飛翔的小鳥，瞬間撞毀了店門，從李夢華所在的飯桌旁飛過，又在巨響中撞穿了一幢牆。

    第一招。”李夢華鼓起掌來說：“這才是真正的打人如掛畫，這功力讓我大開眼界！”

    徐長子笑笑說：“不是我不願意收徒，實在沒有人能接班。”

    他的話音未落，就聽到馮君的叫喊聲：“這不科學啊！疼死我了！”

    馮君在灰霧繚繞中爬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被自己砸出來的破洞，小心翼翼從中鑽出來。

    我想起來了，四十年前！”李夢華對馮君說，“四十年前徐老前輩就是拳法家級了。”

    早點說啊。”馮君聽的臉都苦了，捂著胯，一瘸一拐地走向有些驚訝的徐長子。

    這就算是霹靂手了？”走到他麵前，馮君氣血翻湧。

    遠遠超出想象的高手就在眼前。奇怪的是，他不僅沒感覺害怕，反而忍不住狂勁發作，索性擺出黑道中人的樣子，梗著脖子，頂牛般把頭靠近徐長子的腦袋。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激發出與如此級別高手抗衡的能量。

    他大聲挑釁說：“如果我不是敬老，真想罵人啊！你這力道，就比我班裏小姑娘的拳頭稍重那麽一丟丟。”

    徐長子象看二傻子一樣望著他，忽然笑了。

    他手輕輕一揮。

    一股澎湃巨力湧出，直接又把馮君打的斜斜飛出去。

    馮君再次使用全能機罩體，可在徐長子無與倫比的勁力麵前，依舊是毫無作用。而且，這勁道還蘊藏著巧妙的螺旋力。馮君的身體象被鞭子猛抽的陀螺一樣，在空中高速旋轉滾翻。撞到小店的房頂，如同砂輪機打石頭般，一路將半邊屋頂和瓦片卷了一幹二淨。

    一縷陽光照進店裏坐著的李夢華身上，她抬頭看到被掀開的屋頂乍現眼前的藍天白雲，索性閉起了眼睛，仿佛在享受這陽光和微風。

    這邊她閉目晃神了一會兒，那邊才傳來馮君摔在地上的聲響。

    又滾了好一會兒，才停歇下來。馮君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昏厥。

    第二招！”李夢華有意輕輕地說，她知道徐長子聽得清。

    他歎了口氣，緩緩轉過身說：

    傻小子有點意思。我想幫你，隻是最近夜觀天象，群妖出世，大劫即將到來。我等人力，豈可逆天？”

    縮頭烏龜——少吹牛了！”

    忽然隻聽一聲暴喝聲，渾身灰塵泥土混著血汙的馮君一下蹦起來，瞬間穿過小店前後貫通的兩個大洞，如同加速的電磁集裝箱卡車般撲向徐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