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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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看青山,蒼翠的綠色猶如是一層鬆軟的錦緞。身在青山中,枝葉遮天蔽日,幽暗,寂靜,潮濕,舒知茵艱難的在茂密的樹林中穿行,她要爬到最高峰的山頂上,一覽群山雲海。
她曾無數次眺望那座最高的山峰,心存敬意,幻想著站在山頂上俯視大好河山的景象。不知為何,她今日偏想試一試,試試憑一己之力是否能爬到山頂。既然滿懷渴望,為何不試試?
她踩著雜亂的野草,在人跡罕至之地,一步一個腳印的朝著山頂爬去。她走的很慢,以免體力不支。水氣染濕了她的衣衫,靴子上沾滿了泥濘,她目光堅定的向上爬。
爬了兩個時辰,她爬上了半山腰,汗流滿麵的抬首看天,忽見天色昏沉沉,薄薄的烏雲隨風聚湧。要下雨了?她意識到不能再向上爬,便四處尋著避雨處。在一條涓涓的溪水邊發現一個空山洞,她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山洞不大,僅能容納二三人,倒是個不錯的歇腳地。
她用樹枝清掃去山洞中的碎石細土,疲倦的坐下,取出酒壺連飲數口桑葚酒。
天色越來越暗沉,她漸漸感覺到寒冷,身子不由得朝山洞內蜷縮著。
“嘩……”的一聲,陣雨驟然急落。
望著密集的雨線,聽著雨滴擊打山石和枝葉的聲響,舒知茵輕輕一笑,獨自清靜的待在深山老林中賞雨,別有一番趣味。
她慢慢的飲著酒,不知不覺一壺酒已飲盡。約摸一個時辰,雨還在下著,山洞外的小溪變寬,水流遄急,儼然成為一條小河,水麵已漫到洞口邊。
幸好現在隻是午後,等雨停了,天黑前她能回到山下。
她耐心的等著雨停,覺得又冷又餓,便解下隨身帶著的小布袋,裏麵裝著幾塊點心和一個甜瓜。她渾身發冷,雙手打顫,當她顫抖著打開小布袋時,突然一聲震耳的呼喚,嚇得她一驚,甜瓜掉出袋子滾出山洞,她連忙前傾身子去抓甜瓜,又一聲響亮的呼喚傳來,她的手一抖,甜瓜和裝著點心的小布袋全掉出了洞外,轉眼就被水流衝走了。
她瞬間懵住。
“舒知茵……”急切震耳的呼喚從不遠處一聲一聲的響起,“舒知茵……”
景茂庭!
“舒知茵……”景茂庭的聲音鋒利的穿透雨珠,他站在她足跡消失的地方不停的呼喊。
是景茂庭!他怎麽來了?舒知茵的心跳得歡快,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心髒裏盛開,幾欲眩暈,她不可自抑的激動,從未有過的激動。
“舒知茵……”
舒知茵從山洞裏探出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高聲喚道:“景茂庭!”
“舒知茵?”語聲裏透著狂喜。
“景茂庭,”舒知茵大聲回應道:“景茂庭,我在這裏!”
“舒知茵!”
“我在這裏!”
景茂庭箭步遁聲而止,隔著細密的雨,隔著遄急的水流,隔著這空靜蒼山,四目相對,眉眼間猛湧的盡是慶幸。
他深深的望著她,她的麵容蒼白,縷縷濕發沾在額頭,柔弱得令他心疼。她輕顫的唇瓣慢慢浮起笑意,笑得好得意。
舒知茵笑著回望他,他披著濕透的鬥篷,滿身的泥濘,就像是塑在雨中的冰雕。他摘去鬥篷的帽子,她才看清了他的神情,他臉色幽暗冰冷的教人心驚。她的笑容漸漸凝住,心生莫名的怯意。
“很得意?”他語聲緩慢,冷冷的瞪著她,目光嚴厲。
“對,很得意。”舒知茵已是饑寒交迫冷得發抖,再被他冰冷的目光緊鎖住,簡直要凍死了,她身子朝山洞裏縮著,輕笑道:“名揚天下的景茂庭在山中冒雨找我,本是兩個時辰的路程,僅用了一個時辰就找到我,可見有多麽著急。一路尋著我的足跡狂奔上山?山路泥濘摔了不少跤吧?很感人,我怎麽能不得意。”
聞言,景茂庭身形一僵,看著她寵辱不驚的神態,平日裏頗覺驚豔,此時頗為可惡。
“冒著雨飛快的登山,腿不疼氣也不喘,你真強壯。”
“……”
“咿,你鬥篷下掖著的是為我準備的鬥篷?你真體貼。”舒知茵平靜的笑道:“我冷得牙齒打顫了,還不快來為我披上?”
她的語氣中帶著淡然疏離,如她一貫對別人的那樣,不驕不躁泰然處之。景茂庭眉頭一皺,他不喜她對他如她對別人一樣。可是,看到她衣薄體寒在顫抖,他顧不得心中的不喜,情不自禁的淌著及膝的水流,站在洞口,把為她準備的鬥篷展開,輕輕的裹住她。
舒知茵頓覺暖和許多,她往洞裏挪了挪,道:“坐進來避雨。”
景茂庭褪去濕鬥篷,抖了抖衣裳上的水珠,一言不發的坐在洞口,為她擋著涼風斜雨。
舒知茵抬起眼簾,瞧向他罩著寒霜的俊容,氣氛忽然有些怪異,她的心跳得很快,幾乎能聽到狂亂的心跳聲。
她深吸口氣,打破沉默的輕語道:“是不是如錦見天色要下雨,便焦急的去找許二哥請他上山尋我,你是自告奮勇的前來,還是受許二哥之托?”
景茂庭麵無表情的說道:“重要嗎?”
“重要。”舒知茵一本正經的道:“深山老林中沒有路,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停的雨,吹著冷颼颼的風,如果你是接受許二哥之托,為他不辭辛苦,說明你對他是真情實意的好。”
景茂庭不語,神色如常。
舒知茵脫口而出的問:“齊媛和許元倫被困在不同的山洞裏,你會先救誰?”
景茂庭不可思議的偏頭看她,深究她眼眸裏的認真,半晌,收回視線,沉聲道:“他們不會任性的獨自一人闖進深山老林爬最高的山峰。”
“我任性?”
“難道不任性?”
“如果他們一時任性,被困在不同的山洞裏,你會先救誰?”
“誰也不救。”
“嗯?”
“一時任性妄為,被困死也是活該。”
“那你怎麽來救我了?”
“你跟他們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不一樣。”
舒知茵咬了下唇,目光閃爍,繼續剛才的問題道:“你是自告奮勇的前來?”
“是。”景茂庭兩眉壓低,掩著某種意緒。
舒知茵笑了笑,輕聲道:“你是要重新爭取成為我麵-首的資格?”
“不準再提那兩個字!”景茂庭的神情驟然森寒,帶著劈裂山戀的鋒銳氣勢,冷酷的眼眸裏能滲出尖銳的冰珠子。
舒知茵受驚的一駭。
景茂庭沉聲質問:“我隻配做你的麵-首?”
舒知茵的呼吸頓感緊-窒,迎著他的惱意,不知是心慌還是心虛,她生硬的撇開臉不去看他。
他的目光一瞬也不離開她,質問聲再起:“在你心裏,我就那麽卑賤?”
卑賤?
何來的卑賤?
“我……”舒知茵不由得再次抬眼看他,他那陰晦銳利的眼神凶狠無比,危險的氣息頓時彌漫,鋪天蓋地,如同山林中的猛獸出沒,下一刻,他好像就會撲過來嘶咬她。
景茂庭冷道:“說出來。”
舒知茵深吸口氣,輕輕歎息道:“我隻是隨口一問,如果不是,你別放在心上。”
景茂庭恍然發現嚇到她了,猛得斂去情緒,薄唇冷冷一掀:“不是。”
舒知茵裹緊了鬥篷,輕描淡寫的問道:“是有什麽設計好的圈套在等著我?”
“明日你就知道了。” 景茂庭沒有否認。
“果然……”舒知茵笑了,笑意隱現澀意,“你……你何必……”
景茂庭看向山洞外漸歇的雨,慢慢說道:“我別無選擇。”
舒知茵笑著搖搖頭,將悶痛的內心裏填滿了堅強,那是因孤單無助而不得不滋生出的堅強,她清聲道:“盡管來吧。”
“就在明日。”
她蹙眉問:“為了齊媛?”
“為何多次提她?”
舒知茵坦言道:“聽說你們的關係非比尋常。”
景茂庭很確定的道:“她是我妹妹。”
“不同父不同母不同姓的妹妹。”
“對。”
“可以傾盡全力保護的人?”
“對。”
舒知茵盯著他,道:“兩情相悅無奈成不了眷屬?”
景茂庭暼過去一個不可理喻的眼神,重重說道:“昏聵。”
舒知茵瞠目,“難道不是?”
“不是。”話畢,景茂庭覺得有必要對她說清楚,又道:“我視她為妹妹,她視我為三哥,我和她隻有兄妹關係,隻是感情親厚,絕無其它,絕無,絕無。”
舒知茵抬手將麵頰上的碎發捊到耳後,忍不住笑了笑,笑意溢滿眼眶,唇角微揚的道:“我很希望它是,你就能時刻承受愛而不得之苦,一輩子痛不欲生,孤獨終老。”
景茂庭冷哼道:“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