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花好月圓夜

字數:7664   加入書籤

A+A-




    朋友, 訂閱率達50%可立即看正常內容~

    “是什麽讓剛正不阿的大理寺卿妥協了?”舒知茵如同一朵綿綿春雨中的海棠花, 以冷香清絕之姿,飄落在他麵前。她的語聲平淡,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 隻有空靈薄涼。

    景茂庭定睛看她,坐著未動,沒有起身。

    “是什麽讓不畏皇權的景茂庭有所忌憚?”舒知茵迎視他的鎮定自若, 置身於他強悍冷酷的氣場。

    景茂庭默不做聲,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是什麽讓不近人情的你利用聲望包庇?”舒知茵深吸了口氣,唇角浮現一抹淡淡笑意, 語氣薄如浮冰,“是什麽呢?恩情?仕途?”

    景茂庭用她的語氣重複她的話:“恩情?仕途?”

    舒知茵笑了笑, 道出了心中的猜測:“你是齊老的養子,太子妃是齊老的嫡幺女, 直接殺死或派人殺死秦啟明的金穀公主是太子殿下嗬護備至的胞妹。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親自出麵找你為金穀公主說情了?”

    “對。”

    “他們不僅為金穀公主說情, 還讓你陷害於我?”

    “對。”

    “你知道了我的及笄簪子被金穀公主要去了,便告訴皇上刺殺秦啟明的凶器隻是一支尋常的簪子?”

    “對。”

    “審訊出的刺客口供是故意嫁禍給我?”

    “對。”

    “出於對齊家的報恩,你不得不接受他們為金穀公主說情?”

    “沒有不得不, 是自然而然的接受。”

    “出於對仕途的權衡,你自然而然的如他們所願的陷害於我?”

    景茂庭的眼簾微微一垂,清冷的眸子裏隱現波瀾。沉默了片刻, 他用近乎無情的口吻說道:“舉手之勞。”

    舒知茵心下一驚, 如墜冰雪之窟。

    景茂庭麵無表情的道:“你自以為是的認定我剛正不阿、不畏皇權、不近人情?”

    舒知茵隻覺寒風襲身襲心, 用力的道:“對。”

    景茂庭有些猶豫, 凝視著她蹙起的眉心,終於說道:“那不過是世人對我粗淺的評價,就像是世人評價你恃寵而驕任性妄為,實則是世人一葉障目。”

    “你做的事情十有七八是為國為民,樹立聲望;有二三為私為利,穩固根基。”

    景茂庭不置可否。

    “景茂庭,請舍棄那為私利的二三,完完全全的為國為民,忠於良心。我保你在這片天下的每一寸疆土上暢通無阻,你不用仰人鼻息,不用忌憚任何人。”舒知茵字字肺腑,用她的整個生命在說,她看著他,目光極為堅定,“光明磊落的千秋忠臣你來當,惡毒驕縱的名聲由我來背。”

    景茂庭的胸腔裏激蕩起從未有過的震顫,她看上去有多嬌柔豔麗,就有多勇敢堅韌,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火熱滾燙,落在他的心上,形成深刻的烙印,牢牢的吞噬他的心。他低低問道:“你願意一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日複一日的為我掃平千阻萬險,不遺餘力?”

    舒知茵毫不遲疑的道:“我願意。”

    “我不願意。”景茂庭緩緩而肯定的說道:“我是人,不是冰石,我有七情六欲。”

    舒知茵驚愕的望著他。

    “你的信心與勇氣源自於當朝皇上是明君,他深愛你的母妃而寵愛你,你有恃無恐。”景茂庭道:“待太子殿下登基皇位之後呢?”

    舒知茵一針見血的道:“你是顧及齊家吧?齊老將嫡幺女嫁入皇室為太子妃,自然是希望她能當皇後,光宗耀祖。”

    “對。”

    “為了齊家,你擁護太子,是太子的黨羽?”

    “對。”

    “為了齊家,你不惜害我?”

    景茂庭沉默。

    舒知茵冷道:“你雖是宣布直接殺死秦啟明的凶手為一個丫鬟,卻暗示皇上此丫鬟是受我指使,使皇上以為殺死秦啟明的幕後真凶是我?”

    景茂庭沉吟道:“此案已結,未損你一絲一毫。”

    “難道不是因為皇上袒護不追究?”舒知茵斜背著他,揚眉睥睨一笑,“很遺憾,沒有讓你們得逞。”

    景茂庭不語,眸色驟然幽深。

    舒知茵環顧著滿室的古籍,他博覽群書,不喜歡多餘的東西,對喜歡的東西很專注,多麽的特立獨行。她的呼吸中夾雜著澀意,失落感湧上心扉,原以為他與眾不同高潔傲岸,卻也難免落入俗套。

    良久,她笑了笑,笑意薄涼,從容的道:“謝謝你的坦誠,願你那二三永不暴露,成為世代傳頌的千秋功臣;願齊家子子孫孫富貴榮華;願你那七八造福天下蒼生,國運興隆。”

    景茂庭看著她的笑容,像刺,深深的狠狠的鋪天蓋地的穿透他的靈魂,他的血液在瞬間凝結。

    “今日你我所言,都任煙消雲散。”舒知茵霍然轉身,紅潤的麵容上漸無一絲血色。她急步離開,豔紅色襦裙在陽光下飛揚,熱烈而決絕,如在燃燒。

    景茂庭頃刻間跟至門外,定睛遙望著她奔走的單薄背影。

    齊汀倚著廊柱,忽然發現遇事冷靜思路清晰的景茂庭竟然在失神悵惘,丟了魂魄似的。他輕聲喚道:“景兄?”

    景茂庭收起視線,語聲微澀的道:“派人遠遠跟著,護送她回府。”

    “嗯。”齊汀迅速去辦。

    乘上馬車,舒知茵緩緩的闔起眸,頗有些倦怠,心中空落落的絲縷茫然。

    一旁的如錦察覺到了公主的異樣,不免疼惜公主再次選擇錯了人,既然已經如此,索性讓公主徹底認清景茂庭,她把遲遲沒說的話說了出來:“公主殿下,奴婢聽說景大人自幼就被齊家收養,和太子妃是青梅竹馬,關係匪淺。”

    美眸睜開,清醒明亮,舒知茵淡笑道:“有情人陰差陽錯的未成眷屬?”

    “是這意思。”

    難怪景茂庭如此顧及齊家,不僅尚無婚配也不近女色,原來還是個癡情人。舒知茵唇角的淡笑漸深,笑意漸冷。

    馬車剛駛到公主府,心急如焚的侍女如瓷趕緊迎上前,稟道:“金穀公主又來府中大鬧了,摧毀了一片奇花異草,在摧折那棵古海棠樹。”

    舒知茵眸色一凜,金穀公主每次不愉快了,總會來她這裏鬧。在金穀公主的心中極為根深蒂固的認定,自己所承受的一切不愉快的事都是不公平,所有的不公平都因她而起。

    府中滿目狼藉,大片大片的花草被踐踏被摧毀,公主府中侍從都焦躁不安,因三年前公主殿下說過‘莫理會她,隨便她’,見金穀公主此次不像以前那樣吵鬧一通後帶走昂貴的東西,而是肆意毀壞花草,府中侍從急得跺腳,隻能出府四處去找公主殿下,沒有擅自上前勸阻。

    在大批侍從的簇擁下,舒知茵麵罩寒霜,快步趕往古海棠樹。

    海棠樹下,金穀公主氣勢洶洶,環抱著胳膊,命令隨行的七八名侍女把花開正豔的花枝全折斷。樹枝搖晃,零落了厚厚的一地的海棠花,淒涼無恨。

    待舒知茵趕到時,已被折掉一堆樹枝。見狀,如錦氣紅了眼眶,這可是公主殿下最喜歡的千年古海棠樹!

    舒知茵站定在樹下,冷掃著在樹上樹下折樹枝的侍女們。那些侍女不僅不懼,反而更興奮,折得更歡快,她們都很清楚,每次金穀公主前來,福國公主總是躲避著不露麵,任由金穀公主在府中大聲嗬斥,府中所有東西任由金穀公主自取,一個字也不敢吭。

    福國公主的侍女都暗暗惱憤,福國公主不跟金穀公主一般見識,不予理會,怎麽倒還助長了金穀公主的囂張氣焰。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難以相信表麵上溫婉賢淑的金穀公主如此表裏不一。

    舒知茵的衣裙上頭發上落著朵朵海棠花,她捏起一朵花在指間輕撫,緩聲道:“你還不打算讓她們住手?”

    金穀公主趾高氣揚的斜暼過去,火氣難消的道:“用力折,把樹枝全折光!”

    舒知茵冷淡的道:“我的花草被摧殘,也是你的人所為?”

    “要不然呢?”發現她不高興了,金穀公主露出得意的笑,高興著她的不高興。

    真是欺人太盛,當眾明目張膽的欺辱。

    金穀公主的侍女們竊喜,且等著看福國公主忍氣吞聲息事寧人的樣子。福國公主的侍女們垂首,默默歎息,替公主覺得憋屈。

    舒知茵常聲道:“扶金穀公主進珍珠閣裏坐坐。”

    如錦和如瓷相視一眼,不由分說的上前握住了金穀公主的胳膊,把她往旁邊的珍珠閣裏扶。

    這根本就不是扶,而是不知輕重的拉拽,金穀公主的胳膊吃疼,掙紮著喝道:“放手!”

    兩個侍女隻作沒聽到,更用力的握住金穀公主的胳膊,拉拽著她快步的進了珍珠閣。在舒知茵跟隨進入樓閣中後,如瓷眼急手快的將門關上,把金穀公主的侍女全擋在了門外,迅速栓上門閂。

    金穀公主揉著劇疼的胳膊,手指著兩個侍女氣道:“你們好大的膽子!”

    舒知茵朝如瓷使了個眼色,模樣憨厚的如瓷走過去,衝著金穀公主惱羞成怒的嬌容,揚手就打了一記耳光。

    耳光打得響亮,金穀公主被打得愣住了。

    舒知茵的語聲涼如雪,“花木雖不能言語,受到欺辱,也會不開心的。“

    金穀公主震驚,震驚到發懵,掌摑?!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舒知茵翩然而立,站在交錯的光影中,就像是一團火,輕輕靜靜燃燒著的火,誰也不知道那團火下一刻會有什麽變化,熄滅?燎原?溫暖?灼燙?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寒冬的晨陽,籠罩著金穀公主的懵怔。

    片刻,金穀公主緩過神,握緊拳頭朝著舒知茵衝過去,剛邁出一步,就被如瓷攔住了。她抬手就要打如瓷,手剛抬起,就被如錦抓住了。

    如錦和如瓷牢牢的控製著怒紅了眼的金穀公主,不顧尊卑的護著自己的主子。

    金穀公主動彈不得,憤怒的咬牙切齒的斥道:“舒知茵,你不過就是皇妃所生的公主,敢這般對待嫡公主,你可知後果!”

    “怎會不知?”舒知茵漠然的道:“你願自作自受,我奉陪到底。”

    金穀公主重重的哼了一聲,恨恨的道:“你不過就是仗著父皇的偏袒,能仗多少時日?”

    “在我有所倚仗的時日裏,我不會容忍你牽怒、指染於我喜歡的東西。”

    “哼,好大的威風!能威風多久?”

    舒知茵清冷的一笑,不再與她多言,又朝如瓷使了個眼色。如瓷出手幹脆利落,又是一記耳光打在了金穀公主的臉上。

    “這是我對你的謝意。”舒知茵淺淺的笑著,“因為你的準駙馬秦啟明被殺,我才有幸見識了大理寺卿景茂庭的優秀。”

    金穀公主怔怔的瞪著她,臉上火辣辣的疼,本就破裂的尊嚴碎得不成形。

    “景茂庭的容貌英俊,身姿挺拔,連一個婢女暗慕秦啟明求之不得而殺之的案情也能查證的水落石出,簡直太讓我刮目相看,他如此出眾不凡,完美的無可挑剔,我很喜歡。”舒知茵愉快的笑著,很認真的道:“我要他當我的駙馬,不許你跟我搶他。”

    景茂庭……

    趁著金穀公主在琢磨時,舒知茵使了個眼色,如瓷迅速的鬆開了金穀公主,猛得把門打開,瞬間,在門外偷聽的侍女們措手不及的撲倒入內。

    快步穿過慌亂爬起的侍女們,舒知茵昂首走出珍珠閣,站在門外階上,側目冷聲道:“傳我命令,此後不許金穀公主踏入我府中半步。”

    景茂庭瞬間被驚醒,忙收起思緒,麵帶肅色,眸中立刻蒙上冰寒。

    發現舒知茵不顧禮數的穿著他人的衣裳時,舒知行震驚,卻不便多言,繼續好言勸解的道:“茂庭,茵兒已然住下,你就通融一次,讓她暫住幾日。”

    齊汀湊熱鬧的奔來,漫不經心的站在景茂庭的身後,衝著舒知茵眨了眨眼。

    景茂庭正色道:“公主殿下,此院是臣的住處。”

    見狀,舒知茵明白當下形勢,她坐著未動,涼意在唇角漸起,輕笑道:“你是在提醒我非請擅入,在驅我離開?”

    “對。”景茂庭不苟言笑。

    聞言,舒知行興奮的暗暗搓手,他們在對峙,戰火一觸即發。他迫不及待的要看到永遠趾高氣揚的舒知茵是如何被鐵麵的景茂庭激怒,或囂張大鬧,或敗下陣來,都會非常的精彩。

    舒知茵眉心一蹙,這是在宣戰?察覺到齊汀在擠眉弄眼的吸引她的注意,她淡掃過去,齊汀的胸膛一挺,儼然是在提醒將火勢引向他,他已準備好了承擔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