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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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櫻抄書到深夜,寫到最後正楷變狂草,總算勉強完成任務。

    第二日一進大講堂,雲櫻便將厚厚一疊紙雙手奉上,穆流芳掃一眼接下,嘩嘩嘩從頭翻到尾,臉色隨著紙上字的變化而越發陰沉。

    “敷衍了事?”

    雲櫻心頭一跳,她昨日回去後便開始抄,晚飯都是隨便解決,抄到深夜手腕早已不是她的了,若真要敷衍,她連抄都不會抄。

    見識過穆流芳的無恥,她就不太敢跟他頂嘴,垂著頭一言不發。

    穆流芳哼一聲,她倒是學聰明了,知道賣乖巧,可他不是瞎子,忽略不了她唇角的憤憤不平。將手裏那疊紙拍在桌上,拂袖屏退了上前伺候的書童,指名雲櫻:“你來。”

    他的視線落在硯台上,意思再明顯不過,讓她來研磨。

    折磨人的手段還真多!

    雲櫻很後悔沒在茶會上狠狠拍他馬屁,早知道他這麽會折騰,借她十個膽子都不敢和他對著幹。

    順從地替他研好墨,原以為這樣就能放過她,沒想穆流芳卻指著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命令道:“從今日起你坐這裏。”

    雲櫻看一眼寧心郡主的專座,為難地開口:“這是寧心郡主的位置,我坐不太合適。”

    恰逢此時,寧心從門外走進來,妃色長裙,裝束華貴,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來赴宴的。見雲櫻站在自己的專座前,臉色微變,加快腳步走過來,還未開口,便聽見穆流芳對她說:“郡主可介意雲小姐同席?”

    寧心臉上明晃晃寫著“介意”,可心上人都開口了,她若是拒絕,豈不拂了他的麵子?隻好咬牙吞下所有的不情願,故作大方地回答:“自然是不介意的,雲小姐聰慧過人,能與她同席,必定收獲良多。”

    郡主你不用裝溫婉大方也可以的!直接了斷拒絕他呀!

    雲櫻失望地坐下,身側的人看過來,雖笑著,卻目露凶光,表情十分駭人。

    真以為她想坐這兒嗎?雲櫻埋頭盯著書卷,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人心緒越發煩躁。

    在穆流芳和寧心雙重壓迫下,雲櫻熬了兩天就不想再去了,她臥床稱病,打發走了雲琅。先前覺得去書院好過宅在家裏,可除了逃了半節課的第一天自在點外,之後的日子都像是在受刑。

    ……

    傍晚的時候,雲琅回來了。

    正翹著腿,邊吃冰鎮水果邊水群的雲櫻聽見窗外丫鬟們在喚“大公子”,趕緊放下咬了一口的果子,泥鰍般躍進被窩,動作行雲流水,房門打開的瞬間,她已經完美偽裝成臥床不起的病患。

    “雲櫻,身子好些了嗎?”

    雲櫻咳了兩聲,啞著嗓子答:“還不太舒服,估計明日也沒法去書院了,愧對穆公子悉心指點。”

    雲琅見她半闔著眼,憂心地皺眉。雖說前些日子她行為出格惹他生氣,可近日她又變得乖巧懂事,如今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倒讓他想起小時候她險些病逝的情形。

    心上一疼,忙問:“大夫怎麽說?”

    小餅奉茶過來,答道:“大夫說小姐身子沒什麽大礙,就是近日勞累傷神,又染了暑氣,休息幾日便好。”

    雲琅歎氣,叫小廝把補品拿過來。幾塊錦盒疊在一起,都是千金難求的珍貴藥材,雲琅告訴她都是穆流芳送來的,讓她好生補補,早日歸課。

    雲櫻不肯收,拿人手軟的事她可不做,更何況那人還是陰晴不定的穆流芳。雲琅卻恍若未聞,叫丫鬟們收好,又囑咐了幾句,這才離去。

    腳步聲漸漸遠去,雲櫻從床上坐起來,長舒一口氣。

    小餅甚是不解:“小姐,為何要裝病騙大公子呢?”方才她答話都在發抖,生怕露餡兒。

    雲櫻掀了被子下床,繼續去窗邊吃她的冰鎮水果,飽滿朱唇水光瀲灩,哪看得出半分病容?

    “書院遇到些糟心事,近日不太想去。”雲櫻含糊不清地回答。

    “講課的是穆公子,對小姐來說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啊。”小餅跟了原身好些年,自然知曉她的心事,一旦聽說穆流芳來雲府拜訪,便會手忙腳亂地梳妝打扮,然後匆匆趕去前廳,哪怕隻是窺見一抹側影,也能緩解好些時日的相思之苦。

    現在的小姐,倒讓她越發捉摸不透了,不僅沒再將穆公子掛在嘴邊,就連與他相處的絕好機會也白白放過,難不成是上一次被穆公子拒絕,傷了心?

    那晚小姐可是伏在床榻前哭了好久

    主子的事,下人不敢插嘴,小餅收拾了果盤便下去了。

    ……

    雲櫻一躲便躲了三日,直到宮裏遞了牌子,她才重新踏出雲府大門。

    因為是去宮裏,不便繼續淡妝素衣,由曹慧指點著挑了件海棠紅長裙,頭頂金步搖,點了嫣紅的口脂,比往日豔麗了不知多少。

    小餅替她梳妝完畢,對著銅鏡裏的美人直誇:“我家小姐真是天生麗質,前些日子您穿得素,被那些沒口德的人亂嚼舌根,如今走出去,怕是沒人敢嗆聲。”

    雲櫻不自在地站起身,打斷小餅的話,再聽下去隻怕她要升天了。

    ……

    雖說在朋友圈裏看到過皇宮的照片,可親眼瞧見仍不免被驚豔。當真是碧瓦朱甍,富麗堂皇,一路走去禦花園,彎彎繞繞得讓人頭暈,若是把她扔在這兒,隻怕繞上一天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小餅跟在雲櫻身後,埋低了頭,大氣都不敢出。前頭帶路的公公也是一言不發,原本沒什麽感覺的雲櫻,也被感染了幾分緊張。

    表情嚴肅地走至拱門處,公公止了步。

    雲櫻按照規矩賞了他金花生,遂跨進門內。

    禦花園裏全是女眷,倒沒見著寧心郡主,大概是因為沒有穆流芳,她也沒了參加的興致。

    雲櫻由蔣雪引著給宮裏的娘娘們行禮,其中一位華服披身、大紅朱唇的女人調笑著捏住雲櫻的下巴,眼尾掃過蔣雪,哼一聲道:“這就是十公主看上的雲家小姐?聽說是個病秧子,可別過氣給公主。”

    雲櫻蹙眉,想移開臉,卻被掐得很緊,下巴生疼。

    蔣雪臉沉下去,卻又不能發作,斟酌著答:“雲小姐身子骨已經調養好了,不然我也不會請她進宮。”

    女人又盯了雲櫻半晌才輕蔑地甩開她,皇上好豐乳肥臀的豔麗女子,這般青澀的小丫頭也好意思拉進宮來,即便找著機會往皇上懷裏推,也撐死不過個嬪,掀不起什麽浪花。

    蔣昭儀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些日子皇上翻牌子稱病不說,成日躲在房裏連討好皇上的事都不做了,現如今又找了這麽個豆芽苗子似的丫頭來當盟友,真是蠢到家了!莫不是給她下毒,沒要了她的命,倒要了她的腦子?

    蕭貴妃勾起紅唇,仿佛已經瞧見了蔣雪被打入冷宮的淒涼下場,就大度地放過了雲櫻,繼續吃茶。

    蔣雪鬆一口氣,拉著雲櫻往偏處走。

    走過好幾重拱門,來到幽靜小道上,才終於屏退了丫鬟,開口說話:“方才那人就是蕭貴妃,老來找茬,煩都煩死了!等我發達了,把她鬥下去給你出氣。”

    雲櫻摸了摸下巴,搖頭道:“我倒沒生氣,不過有些同情你,宮裏女人比後宅多得多,關係也複雜,你小心些。”

    “都是命”蔣雪垂眸,歎息綿長,誰又能想到,好好的一場畢業旅行會成為噩夢的開始?她原本都準備好在篝火晚會的時候向葉淮風表白,結果一朝穿越,朱紅宮牆隔斷所有。

    她握緊雲櫻的手,漂亮的桃花眼已蒙上水光:“你在宮外,比我自由許多,能不認命就不要認命,一定找個喜歡的人,哪怕逃亡天涯也好。”她頓了頓,輕顫一句,“若是我喜歡的人肯拋下所有帶我走,我不會有一絲的猶豫,雲櫻,我不怕吃苦,我隻怕他喜歡的不是我。”

    蔣雪喜歡的人?

    雲櫻是文理分科後才和她一個班的,交情不算深,就不太清楚她的事,現下聽她說了,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喜歡的人是……?”

    提到喜歡的人,蔣雪便一掃憂容,笑得有些羞澀,她搖搖頭說要保密:“他是個極其溫柔的人,班裏大概沒有女孩子不喜歡他吧?”

    雲櫻脫口而出:“沈炎?”

    這個名字倒是讓蔣雪一愣,隨即笑著反問:“哦?你喜歡他?”

    “你不是說極其溫柔又沒女孩不喜歡嗎?我就想到是他了。”雲櫻盯著抹了蔻丹的指尖,回憶道,“以前我生理痛的時候,他什麽也沒問就幫我打來熱水,上課我被老師點到的時候,他也沒少給我遞答案,我印象最深的是高三冬天上晚自習,他見我冷就把外套借給我,還說自己熱不想穿,結果第二天就感冒了,你說蠢不蠢?”

    蔣雪對此倒是有點印象,校園裏似乎總能聽見沈炎聲音清亮地喚一句“雲櫻櫻”,尾音透著笑,卻不帶惡意。沈炎雖說溫和大方,但僅對關係近的人這樣,不像葉淮風,細心地替別人考慮了所有,那才叫真正的溫柔。

    “不是他,我說的人比他要穩重內斂一些。”

    這已經說得再清楚明白不過了,幾乎是一瞬間,雲櫻就揪出了答案:“葉淮風?!”

    蔣雪臉一紅,咬著下唇,過了好一會兒重重地點了頭,本就傾國傾城的容顏,因為這一抹羞澀而美得越發驚心動魄。

    班花就是班花,跟葉男神一樣,無論去了哪兒都是大美人。

    “葉淮風怎麽了?”身後響起一道稚嫩的聲音,二人回頭看去,劉茵正從拱門外走來,小臉崩得很緊,有種做賊的心虛感。

    她的身後跟了一名宮女,麵色有些憔悴,眼眸卻晶亮無比。

    雲櫻隻愣了一瞬,便衝過去緊緊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