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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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文/學/城/首/發謝絕轉載 雲櫻雖有原身的記憶, 可骨子裏是個現代人,再怎麽努力也端不出官家小姐的樣子。單是和他共乘一輛馬車,都被他周身的氣場碾壓得呼吸都有些局促。
她實在想象不出, 若是自己順從命運嫁了兄長安排之人, 麵對高傲矜貴的夫君, 該是怎樣一種憋屈的低姿態。可即便不是皇宮高門, 市井與農家的女子地位同樣卑賤,無論她逃去何處, 都繞不出籠罩了整個社會的怪圈。
細細一想, 她便覺窒息。
低沉的心情, 在馬車抵達國公府別莊後稍霽。
聊天群的幾個定位紅點越來越近, 馬車剛停,雲櫻就迫不及待地撩開車簾想跳下去。
身側的人抬手拉住她,張口便訓斥:“當真是跟趙永之流混久了,忘了你官家小姐該有的禮儀不成?”
雲櫻火氣竄上來,對上他刻板的臉,硬生生地壓下去。這位可是文人,嘴上功夫了得, 她根本說不過。再者, 若是得罪了他,他去雲琅麵前告上一狀, 隻怕禁足的時間還能再延長些時日。
敗下陣來的雲櫻規規矩矩地端坐在軟墊上, 等著下人上前伺候。
小廝和丫鬟過來撩開車簾, 躬身卑微地候在兩側。
穆流芳先走出去, 輪到雲櫻的時候,他忽然叫跪在地上的人起來,換了木質腳踏,這才吩咐丫鬟伺候她下車。
雲櫻低眉看向紅木雕的精致腳踏,神色陡然變得複雜。等在馬車旁的這個人,看似專橫無情,卻又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別樣的溫柔心細,讓人心裏生出的怨氣就這樣散去幾分。
雲櫻下了車,剛站定,茶會的主人便提著裙子疾步而來。
寧心頭上戴著金雕孔雀頭飾,杏紅長裙,高調華貴。
她的身後跟了一波丫鬟,以及...雲櫻曾經的“好姐妹”秦瑤。對方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瞪圓的眼裏滿是心虛。
寧心郡主質問秦瑤為何謊報實情的時候,她震驚到無法言語,派人反複打聽情況,才確信雲櫻這個病秧子被經過的農夫所救,除了腳上受了點傷,連相都不曾破,當真是福大命大!
秦瑤藏在袖子裏的手攥緊,都怪雲櫻沒死,才害得她被郡主扇了兩巴掌,臉腫上好些日子。本就對雲櫻有怨言,如今見她從穆流芳的馬車上下來,心裏更加不悅。
穆公子這般仙人之姿,與寧心郡主站在一起可謂郎才女貌,但雲櫻是個什麽身份?正七品翰林編修之女,嗬!隻配從偏門抬進去做妾。若不是仗著她家兄長與穆流芳的關係,隻怕連和他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她卻不要臉地借著近水樓台之勢,揪住穆公子死死不放,一點女兒家的矜持都沒有!
秦瑤偷偷剜了雲櫻一眼,正巧被她撞見,尷尬地凝住了表情,細細一想,自己為何要畏懼她?遂又抬眼瞪回去,明目張膽地翻了個白眼。
雲櫻皺了皺眉,這女人是不是有病?眼巴巴貼上來的人是她,現如今又擺出極度厭惡的表情是幾個意思?
她收回視線,不想因為這種人破壞了心情,側頭對身旁的穆流芳道:“多謝公子送我一程,現在我可以單獨行動了嗎?”
穆流芳低眉看過來:“茶會上沒有你熟悉的人,還是跟著我比較妥當。”
那一頭坐著的全是她的同學好嗎?
寧心瞄了雲櫻一眼,見她一身素,不屑地扯了下唇角,牽出一抹無聲的冷笑。終歸是上不了台麵的貨色,隻是臉皮太厚,纏人功夫了得,不然怎麽也搭不上穆流芳這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山。
先前她央他送自己一程,卻被他以男女授受不親為由拒絕了,為她另行安排馬車,她生氣卻又無可奈何,穆流芳那硬脾氣,怎麽可能會被他人左右?
這樣一想,寧心倒是有幾分佩服雲櫻,也不知道她使了什麽法子,纏得穆流芳讓他上了自己的馬車。
礙於穆流芳在場,不能直接把雲櫻趕走,寧心便旁打側敲地說:“不知道雲小姐要來,帖子都沒準備。”
沒有帖子冒然拜訪,是為失禮。
穆流芳卻微微垂首,把責任攬下來:“是我唐突了,近日雲小姐心情欠佳,正巧郡主邀約,就順便帶她來賞蓮,還請郡主不要怪罪。”
寧心哪舍得怪罪他,帖子很早就下了,就怕他不肯來。今日既然他肯賞臉光臨,她便不計較雲櫻這礙眼的下賤胚不請自來了。
“穆公子的朋友便是我寧心的朋友,來者是客,雲小姐,請。”寧心笑容溫婉大方,舉手投足間都是世家小姐特有的矜持優雅。
穆流芳瞥了雲櫻一眼,意思很明顯:學著點!
雲櫻故意裝作沒看見,跟在寧心身後進了別莊大門。
不得不承認國公府的手筆就是氣派,單是別莊,就奢華得讓人咋舌。雲櫻和幾乎不出門的原身都沒見過這麽大世麵,雖然努力按捺住情緒不讓自己像劉姥姥一樣丟人,卻依然忍不住四下張望。
寧心和穆流芳並肩走在前麵,側頭與他說話時,餘光就瞥見雲櫻望著長廊的燈盞不住打量,眼底輕蔑更甚,忍不住開口道:“這是錦州進購的,雲小姐怕是沒見過吧?”
雲櫻看著燈麵上栩栩如生的仕女圖,下意識地回答:“這種燈倒是不稀奇,我隻是覺得這畫古香古色很好看。”
“古香古色?”寧心笑一聲,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錯話,雲櫻神經一緊,忙掩飾性地岔開話題:“郡主的別莊果然不同凡響,尊貴氣派,襯得上您的國色天香。”
寧心眼底掠過一絲詫色,她大概想不到這個悶葫蘆似的情敵嘴會這麽甜,更想不到她會當著穆流芳的麵兒誇自己,心裏別扭了一下,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有些遲緩:“雲小姐謬讚了。”
奇怪的感覺在心裏醞釀,接下來的路,寧心就沒再為難她。
幾人到了種滿蓮花的池塘,一旁的涼亭處已坐了不少客人,皆是錦衣華服,身份尊貴。
雲櫻看見她的老同學,急不可耐地請示穆流芳:“穆公子我有點口渴,可不可以先進去坐下喝杯茶?”
穆流芳回眸就看到她心急火燎的樣子,絲毫沒有官家小姐應有的姿態,眉心便浮起一絲不悅,抿緊唇想訓誡她,這時有人圍過來與他打招呼,他隻好咽下那些責備話,應付起來人。
雲櫻趁此機會,先一步離開。
寧心望著那抹素雅的背影,疑惑更甚,往日裏雲櫻可都是死賴在穆流芳身邊的,怎麽現在卻像是一刻都待不住地想逃?
那抹身影在半道上停住,寧心看一眼那兩人,頓時了然。
葉淮風和季鴻,皇商家的嫡孫、季家少將軍,都是風姿卓越之人,龍城姑娘們心目中的良婿。怕是雲櫻在穆流芳這裏吃了癟,知難而退,轉移了目標。算她有自知之明,早點死心也好,免得最後奢望落空,鬱鬱寡歡。
寧心收回視線,朝穆流芳看去,男子未束的長發披在肩頭,卻不顯邋遢,反而有種乘風奔月的清雅,古潭般幽深的瞳,隻一眼便讓人深陷其中。
她捂住發脹的心口,這一世,非他不可。
古代劍客都這樣帥嗎?隨便拉一個出來都能跟謫仙媲美。
半柱香的功夫一眨眼就過去,薄禦站離樹幹,繼續往山下走。
透過樹林,隱約能望見山下的村落,望梅止渴的效應使雲櫻暫時忘了腳上的疼痛,咬牙加快了腳步。
等一口氣走下山的時候,那雙繡鞋已經被血染濕了。
而定位上的兩個圓點也在這一刻重疊。
雲櫻抬眼看去,路邊停著一輛牛車,一個戴著草帽的漢子正叼著幹草坐在上麵,瞧見了她,也不說話,而是低下頭去手指在空中跳躍著。
一條信息蹦出來——
王子豪:那個穿破裙子的傻大姐是你?
雲櫻嘴角抽了抽,張嘴就對著王子豪脆生生地喊了一聲:“爹——”
王子豪黝黑的臉,一瞬間垮了下來。
他的新身份三十多歲已經夠讓他煩的了,被她這麽一喊,就顯得更老。王子豪見她狼狽不堪,找到了回嘴的機會,不給麵子地指著她笑了:“比我想象中還慘。”
在雲櫻喊出那聲爹的時候,薄禦便已離去。
她環顧四周也沒再看到他的身影,心裏鬆一口氣,又隱約有點落空,好歹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即便他帶她下山還了這份情,可要殺她的那筆賬還沒算呢!
王子豪見她到處張望,就喊了一聲拉回她的注意力:“看什麽呢?”
“白眼狼。”雲櫻收回視線,挪著傷痕累累的腳走到了牛車邊。
“就剛才那個黑衣人?你喊我的時候,人家就走了,怎麽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難不成斯德哥爾蒙了?”
“你才斯德哥爾蒙!”雲櫻嘟囔了一句,提著裙子往牛車上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