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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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文/學/城/首/發謝絕轉載

    他冷哼一聲,譏諷道:“我不過身無分文的漂泊劍客, 過的是踩刀尖的日子, 指不定何時就被仇家殺掉, 如此姑娘也要嫁我嗎?”

    雲櫻無所謂地聳聳肩:“腳都被公子看了,自然得嫁的,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無論你是幹什麽的我都隻能夫唱婦隨。”

    薄禦說不過她,盯著她似笑非笑的臉半晌,擠出四個字:“不知廉恥!”

    雲櫻被他這麽一打擾,也沒了繼續玩水的心情, 古代都是些直男癌, 她還是躲遠些吧!

    心裏的某一處,劍客的形象又碎了一角。

    雲櫻一走,薄禦就將麵巾重新綁好,朝林子那頭看一眼,躍身藏去樹上。

    不多時,從南邊踏水而來一群人,眼窩和嘴唇皆是紫黑色, 裝束另類又妖嬈。

    薄禦鳳目微眯, 斂住氣息將身形隱沒在樹葉中。

    萬華宮的人花枝招展地從他眼前飛身而過, 隻留下一股刺鼻的香。若是方才那位姑娘再晚走一步, 隻怕會被這群人隨手給殺掉。

    薄禦想到她對自己又氣惱又畏懼, 卻偏要挑釁的樣子, 不覺好笑, 要他娶她?她怕是嫁不起。

    回城的路上,他經過了王子豪的那片地。

    遠遠瞧見雲櫻埋頭在地裏忙活,看一眼她身旁的黝黑壯漢,當真是養不教父之過,她的身上絲毫沒有女兒家的矜持,腳被看了不僅不當回事,還厚臉皮地要他娶了她。

    薄禦嗤笑一聲,餘光瞥見癱在樹下寬衣解帶的趙永,眼底輕蔑更甚。

    ——這是打哪兒來的醉漢吧?

    鬧著熱、想光膀子的趙永,並不知道他光天化日之下脫掉外衣的舉措,在當地人的眼中已然成為了耍流氓的行為。

    他挽起袖子,露出細嫩的胳膊,埋怨道:“這破地方,連個空調都沒有,昨晚叫下人們端了冰塊進來降溫,屁用沒有,還是熱!”

    雲櫻也擼起了袖子,如雪的肌膚早就被熱出一片緋紅。她擦掉鼻尖的汗珠,見忙活得也差不多了,便打算去吃碗冰粉解解暑。

    王子豪收拾好東西,叉腰立在田邊,滿意地點頭,洗了手隨二人一道回城。

    三個人第一次耕地播種,對於那一塊小小的菜地,都燃起了隱約的期待。趙永在馬車上就迫不及待地分享了三人辛勤勞作的照片。

    高陽:厲害了我的趙哥,都會種地了。

    趙永:都是豪哥在弄,我就幫著鬆下土。

    王晴:雲櫻你怎麽也去湊熱鬧2333

    雲櫻:跟著豪哥種田養豬發家致富~

    王晴:得,你吹。

    群裏繼續鬧騰,三人坐車回了城,在王子豪家附近的鋪子裏吃冰解暑。

    對麵是家書店,不少讀書人進進出出,墨香繚繞而過。

    穆流芳幾人挑好了書出來,正好瞧見對麵鋪子裏吃冰粉的雲櫻。因為天熱,少女麵頰泛著紅,清亮的眼眸噙著笑,似梨花刹那盛開的芳華,好看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誒,穆兄,那不是雲琅的妹妹嗎?怎跟趙永那個紈絝混在一起!”

    說起龍城的紈絝,趙永是排上號了的,逛花樓、流連賭場、夜不歸宿這種低級行為早在毛都沒長齊的年紀就做過了,前些日子聽說他看上了誰家的姑娘,對方抵死不從,他無處撒氣,就把那姑娘的未婚夫腿打斷了,那人是個窮書生,好不容易盼著考取功名揚眉吐氣,就被趙永給毀了前程。

    穆流芳一行人對於趙永這類人渣深惡痛絕,見雲櫻跟他混在一起,都先入為主地認為,是趙永強迫她。

    穆流芳移步過去,麵色發寒地喚住了她。

    “雲小姐。”

    趙永正在跟她分享原身那些年愛過的女人,冷不丁被人打斷,就不悅地抬頭看去,見到謫仙般俊逸的人物,登時眼睛都亮了,這不是當朝新科狀元穆流芳嗎?

    “喲,認識?”他對著雲櫻擠眉弄眼,嬉皮笑臉的模樣在本就對他不喜的穆流芳眼裏,就成了調戲良家婦女的淫.笑。

    “哦,穆公子。”雲櫻放下勺子,衝他點點頭,然後回答趙永,“我哥的朋友。”

    她眨了眨眼睛,臉上寫了“八卦”二字,示意趙永稍安勿躁,待會兒分享原身和穆流芳之間的恩怨情仇。

    這在同學之間極其正常的眼神交流,再一次被穆流芳誤解了。

    他冷下臉,嚴詞厲色地開口,嚇了雲櫻一大跳:“雲夫人盼著你身體好轉,可不是為了看你自甘墮落,跟什麽人都能混在一起!”

    趙永聽見這話,覺得不舒服了,他趙家在龍城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富商,雖說比不上穆家這樣的高門,卻也不是什麽任人侮辱的螻蟻,他在現代因為家世背景的關係,都是別人看他臉色,少有人敢當著他的麵兒含沙射影地罵他。

    冰粉也沒心情吃了,猛地拍桌,翹起二郎腿,似笑非笑著問:“穆公子這話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穆流芳的一雙桃花眼,平日裏看起來溫柔多情,此刻卻陰沉得駭人,“趙公子流連花叢我無心過問,隻是奉勸一句,不要喪心病狂到對懵懂無知的女子下手。”

    說罷,將視線放在雲櫻身上,沉聲道:“雲小姐,我送你回府。”

    一邊是原身的心上人,一邊是她的好同學,雲櫻連猶豫都不曾有就選擇了趙永,抬頭幹笑著回絕穆流芳的好意:“不勞穆公子費心,我下午還有事不著急回府,您先去吧。”

    趙永頓時一臉春風得意,斜睨著穆流芳,就差沒拍桌子大聲炫耀雲櫻是他相親相愛的好同學了。

    默默圍觀的王子豪見他那嘚瑟勁兒,搖頭表示看不下去。

    結局出乎意料,穆流芳胸口怒意更盛,他緊鎖雲櫻的眸子,好似要把她給看穿。

    麵前的女子笑容疏離,不卑不亢,眼神幹淨得沒有一絲漣漪,好似那個紅著臉訴說傾慕之意的人不是她一樣的坦蕩。

    她放下對他的情執,穆流芳鬆氣;她自甘墮落擇友不慎,穆流芳生氣。以前她對自己言聽計從,如今身體好了,能出府隨意走動了,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叛逆起來,連他的勸都不肯聽了。若不是記著雲錦書的情,他才沒工夫管她的事!

    “若是雲小姐還想出府,最好現在就跟我走。”

    穆流芳的這話,讓雲櫻變了臉色,她可沒有忘記穆流芳在雲家人心目中的地位,若是向雲錦書告狀,怕是真的吃不了兜著走。

    出府的自由於她來說是大事,不能被攪和,所以她必須妥協。

    見她乖乖站起來就要跟穆流芳走,趙永趕忙拉住她:“你幹嘛?待會兒還要帶你倆去吃金福樓的烤鴨呢!”

    雲櫻給他使眼色,壓低聲音說:“他說話比我有分量,今日出門沒看黃曆,咱們改日再聚。”

    縱使她壓低了聲音,可穆流芳離得近,怎會沒聽清?

    還要改日再聚?

    他臉色更臭,竟氣得忘了禮儀,上前扯開了趙永抓住她的手,握了她纖細的腕就往鋪子外走。等著他的幾位公子麵麵相覷,見他發火,竟是不敢再跟上去。

    穆流芳拖著她走了幾步,理智回籠,忙鬆開她,指間殘留的溫熱像是經久不散一般,印進皮膚,讓他略略失神。

    餘光瞥見雲櫻還在對趙永揮手道別,緩和的臉色又是一沉,他側身一步,擋住了雲櫻的視線,然後對同行的人賠禮道:“我送雲小姐回府,先失禮了,改日再聚。”

    同行的人都是來討教學問的,對他尊敬得很,見狀紛紛還禮恭送。

    穆流芳的馬車不似趙永的那般張揚,卻極為講究,簾子的布料、車廂內的裝潢擺設都透出低調的奢華,熏的香似雪中鬆木,令人安然。

    雲櫻坐在離他很遠的角落裏,對於他這種要挾行為有幾分惱怒,因此上了車後都未曾開口搭話,隻盯著簾子上的流蘇發呆。

    他倒是不緊不慢地飲一口茶,開始說教:“雲小姐可知趙永是何人?”

    也沒等她回答,繼續道,“龍城有名的紈絝,沉迷溫柔鄉、流連賭場、色膽包天,搶人未婚妻不成,斷人腿毀人前程,欺淩霸弱人人唾棄的敗家子!若是令尊知曉你跟他混在一起,作何感想?”

    雲櫻知道原來的趙永在龍城聲名狼藉,可如今早就換了芯子,是她同窗三年的好同學!雖說油嘴滑舌了點,可人品卻沒問題,大方又講義氣。

    但這些她無法跟他解釋清楚,隻能嘟囔一句:“人是會變的,不能一直對他抱有偏見,趙公子他人挺好的。”

    第二日一進大講堂,雲櫻便將厚厚一疊紙雙手奉上,穆流芳掃一眼接下,嘩嘩嘩從頭翻到尾,臉色隨著紙上字的變化而越發陰沉。

    “敷衍了事?”

    雲櫻心頭一跳,她昨日回去後便開始抄,晚飯都是隨便解決,抄到深夜手腕早已不是她的了,若真要敷衍,她連抄都不會抄。

    見識過穆流芳的無恥,她就不太敢跟他頂嘴,垂著頭一言不發。

    穆流芳哼一聲,她倒是學聰明了,知道賣乖巧,可他不是瞎子,忽略不了她唇角的憤憤不平。將手裏那疊紙拍在桌上,拂袖屏退了上前伺候的書童,指名雲櫻:“你來。”

    他的視線落在硯台上,意思再明顯不過,讓她來研磨。

    折磨人的手段還真多!

    雲櫻很後悔沒在茶會上狠狠拍他馬屁,早知道他這麽會折騰,借她十個膽子都不敢和他對著幹。

    順從地替他研好墨,原以為這樣就能放過她,沒想穆流芳卻指著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命令道:“從今日起你坐這裏。”

    雲櫻看一眼寧心郡主的專座,為難地開口:“這是寧心郡主的位置,我坐不太合適。”

    恰逢此時,寧心從門外走進來,妃色長裙,裝束華貴,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來赴宴的。見雲櫻站在自己的專座前,臉色微變,加快腳步走過來,還未開口,便聽見穆流芳對她說:“郡主可介意雲小姐同席?”

    寧心臉上明晃晃寫著“介意”,可心上人都開口了,她若是拒絕,豈不拂了他的麵子?隻好咬牙吞下所有的不情願,故作大方地回答:“自然是不介意的,雲小姐聰慧過人,能與她同席,必定收獲良多。”

    郡主你不用裝溫婉大方也可以的!直接了斷拒絕他呀!

    雲櫻失望地坐下,身側的人看過來,雖笑著,卻目露凶光,表情十分駭人。

    真以為她想坐這兒嗎?雲櫻埋頭盯著書卷,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人心緒越發煩躁。

    在穆流芳和寧心雙重壓迫下,雲櫻熬了兩天就不想再去了,她臥床稱病,打發走了雲琅。先前覺得去書院好過宅在家裏,可除了逃了半節課的第一天自在點外,之後的日子都像是在受刑。

    ……

    傍晚的時候,雲琅回來了。

    正翹著腿,邊吃冰鎮水果邊水群的雲櫻聽見窗外丫鬟們在喚“大公子”,趕緊放下咬了一口的果子,泥鰍般躍進被窩,動作行雲流水,房門打開的瞬間,她已經完美偽裝成臥床不起的病患。

    “雲櫻,身子好些了嗎?”

    雲櫻咳了兩聲,啞著嗓子答:“還不太舒服,估計明日也沒法去書院了,愧對穆公子悉心指點。”

    雲琅見她半闔著眼,憂心地皺眉。雖說前些日子她行為出格惹他生氣,可近日她又變得乖巧懂事,如今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倒讓他想起小時候她險些病逝的情形。

    心上一疼,忙問:“大夫怎麽說?”

    小餅奉茶過來,答道:“大夫說小姐身子沒什麽大礙,就是近日勞累傷神,又染了暑氣,休息幾日便好。”

    雲琅歎氣,叫小廝把補品拿過來。幾塊錦盒疊在一起,都是千金難求的珍貴藥材,雲琅告訴她都是穆流芳送來的,讓她好生補補,早日歸課。

    雲櫻不肯收,拿人手軟的事她可不做,更何況那人還是陰晴不定的穆流芳。雲琅卻恍若未聞,叫丫鬟們收好,又囑咐了幾句,這才離去。

    腳步聲漸漸遠去,雲櫻從床上坐起來,長舒一口氣。

    小餅甚是不解:“小姐,為何要裝病騙大公子呢?”方才她答話都在發抖,生怕露餡兒。

    雲櫻掀了被子下床,繼續去窗邊吃她的冰鎮水果,飽滿朱唇水光瀲灩,哪看得出半分病容?

    “書院遇到些糟心事,近日不太想去。”雲櫻含糊不清地回答。

    “講課的是穆公子,對小姐來說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啊。”小餅跟了原身好些年,自然知曉她的心事,一旦聽說穆流芳來雲府拜訪,便會手忙腳亂地梳妝打扮,然後匆匆趕去前廳,哪怕隻是窺見一抹側影,也能緩解好些時日的相思之苦。

    現在的小姐,倒讓她越發捉摸不透了,不僅沒再將穆公子掛在嘴邊,就連與他相處的絕好機會也白白放過,難不成是上一次被穆公子拒絕,傷了心?

    那晚小姐可是伏在床榻前哭了好久......

    主子的事,下人不敢插嘴,小餅收拾了果盤便下去了。

    ……

    雲櫻一躲便躲了三日,直到宮裏遞了牌子,她才重新踏出雲府大門。

    因為是去宮裏,不便繼續淡妝素衣,由曹慧指點著挑了件海棠紅長裙,頭頂金步搖,點了嫣紅的口脂,比往日豔麗了不知多少。

    小餅替她梳妝完畢,對著銅鏡裏的美人直誇:“我家小姐真是天生麗質,前些日子您穿得素,被那些沒口德的人亂嚼舌根,如今走出去,怕是沒人敢嗆聲。”

    雲櫻不自在地站起身,打斷小餅的話,再聽下去隻怕她要升天了。

    ……

    雖說在朋友圈裏看到過皇宮的照片,可親眼瞧見仍不免被驚豔。當真是碧瓦朱甍,富麗堂皇,一路走去禦花園,彎彎繞繞得讓人頭暈,若是把她扔在這兒,隻怕繞上一天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小餅跟在雲櫻身後,埋低了頭,大氣都不敢出。前頭帶路的公公也是一言不發,原本沒什麽感覺的雲櫻,也被感染了幾分緊張。

    表情嚴肅地走至拱門處,公公止了步。

    雲櫻按照規矩賞了他金花生,遂跨進門內。

    禦花園裏全是女眷,倒沒見著寧心郡主,大概是因為沒有穆流芳,她也沒了參加的興致。

    雲櫻由蔣雪引著給宮裏的娘娘們行禮,其中一位華服披身、大紅朱唇的女人調笑著捏住雲櫻的下巴,眼尾掃過蔣雪,哼一聲道:“這就是十公主看上的雲家小姐?聽說是個病秧子,可別過氣給公主。”

    雲櫻蹙眉,想移開臉,卻被掐得很緊,下巴生疼。

    蔣雪臉沉下去,卻又不能發作,斟酌著答:“雲小姐身子骨已經調養好了,不然我也不會請她進宮。”

    女人又盯了雲櫻半晌才輕蔑地甩開她,皇上好豐.乳.肥.臀的豔麗女子,這般青澀的小丫頭也好意思拉進宮來,即便找著機會往皇上懷裏推,也撐死不過個嬪,掀不起什麽浪花。

    蔣昭儀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些日子皇上翻牌子稱病不說,成日躲在房裏連討好皇上的事都不做了,現如今又找了這麽個豆芽苗子似的丫頭來當盟友,真是蠢到家了!莫不是給她下毒,沒要了她的命,倒要了她的腦子?

    蕭貴妃勾起紅唇,仿佛已經瞧見了蔣雪被打入冷宮的淒涼下場,就大度地放過了雲櫻,繼續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