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四章 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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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澈一身黑衣,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早早身後的陰影裏,盯著她站在月光下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夜風掀起早早的衣襟和發梢,漫天銀輝之下她纖細的身影好像已經與眼前的荒草樹影融為一體。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站著,靜靜地陪伴著彼此。
直到蟲鳴又起,直到月落梢頭。
此情此境,此時此刻,對他們來說能有片刻靜默的陪伴已經是能想象得到的極致幸福了。
直到月亮慢慢落下,最後一絲光輝隱沒在樹影之後,站在陰影中的沈澈忽然閃電般傾身向前,毫不猶豫的一個手刀向早早的後頸劈了下去!
早早好像早有準備,低頭側身躲過,腳下跟著一個橫踢,兩個人在電光火石之間沉默而迅速地交起手來。
早早五歲開始跟著外公學習武術,這些年來從未有過懈怠,這幾年她孤身一人在外生活,從未吃過虧,身手可見一般。
沈家的孩子也是年幼就安排體能訓練,沈澈的情況又特殊,家人為了讓他發泄經常無端而來的戾氣,給他安排了幾位武術教練常年教導,讓他能有健康積極的渠道放鬆身心,三年前武術教練集體請辭,因為已經對他教無可教。
以前兩人相處的時候也曾玩鬧著動過手,每次沈澈都被早早製服,兩人還從未如此拿出真正實力對打過。
幾個回合之後兩人的眼睛都開始發亮,看對方的目光充滿了讚賞,手上的招式也越來越淩厲迅速。
打了十多分鍾之後早早體力不支慢慢落了下風,沈澈也不再步步緊逼,找了個空檔撲過去把她緊緊抱住,早早要回擊的手肘也在最後關頭收了回來。
“早早,別打了,你聽話。”
早早跟沈澈認識這麽多年,第一次聽他如此強勢地跟自己說話,老老實實待在他懷裏,嘴上卻並不妥協:“不。”
沈澈把她抱得更緊,身上早就準備好的束縛帶卻不忍心拿出來用在她身上,試圖跟她講道理說服她:“早早,你打不過我,聽話,再打就傷著你了。你現在回家,放心,你想做什麽我知道。他們對媽媽和外公做得事,我會讓他們千百倍地償還。”
“你回家等我,最多兩年我就能回去了,我保證,我一定會盡快回家找你。”
早早緊緊咬住嘴唇,背對著沈澈堅定地搖搖頭。她等不了他了,所以更不能讓他為了自己手染鮮血。
那些兩人心照不宣的幸福未來她再也給不了他了,隻能給他一個幹幹淨淨的人生。
沈澈把臉貼在早早的頭頂,深深吸了一口氣,“早早,我沒事,你知道我……我很小的時候就被診斷患有重度精神分裂症,我……的精神狀態不正常。我殺了他們,很快就能從醫院出來,你聽話,我不會拿我們的未來做賭注,我會好好回去陪你。”
如果不是形勢所迫,他永遠都不會在早早麵前說出他的病,那是他最難以啟齒的羞恥過往。而且有早早陪伴的時候,他從來都健康快樂,那些從出生就如跗骨之蛆粘附在他靈魂裏的肮髒齷齪隻要有早早,就會全部退散。
早早是他的世界裏最幹淨純粹的東西,是救贖,是光,他怎麽會讓她知道他那些黑暗的經曆?可今天這些必須從他的嘴裏說出來。
“韓君平不是想逼瘋我嗎?那我就真瘋一回,看她能不能承受得起這個後果。”
他去抓了李詩涵母女之後,下一個目標就是韓君平母女,可發現人已經失蹤了。他不用想也知道是早早把他們帶走的。
別人跟早早分離三年可能已經對她的生活開始陌生,可沈澈不會,因為他全部身心都放在早早身上,即使隻跟她重逢一天,他也能把她所思所想了解透徹。
時間和空間對別人來說是障礙,對他來說卻什麽都不是。
他知道早早以前跟媽媽來南城的寺廟祈福時看過這片別墅區,那時候這裏還在建設,媽媽說以後開盤了他們就在這裏買一棟小別墅,院子裏給早早種上她最喜歡的木棉花樹,還要架上葡萄架。
還可以養一條小狗,周末的時候一家人來度假,在葡萄架下喝茶、吃飯,還可以帶著小狗狗爬山。
那時候他們還在談戀愛,早早告訴他吳叔叔和媽媽在談戀愛,說等他們結婚就帶沈澈回去正式見麵。
沈澈不止一次帶早早來看過這片建築工地,兩人一起期待它能快點竣工,然後就可以一家四口人一起來過周末。
後來……後來他們的生活物是人非,這片承載著他們對新生活無限期待的別墅區也爛尾廢棄,沈澈卻知道早早不會忘了這裏。
就如她不會忘了曾經跟媽媽和吳叔叔在一起的幸福家庭生活,不會忘了那個已經被她劃入未來的男孩。
所以沈澈很容易地在這個地方找到了早早用來關押韓君平母女的地下室,把李詩涵母女也扔了進去。兩人雖然沒有見麵,卻默契十足地去把韓君生和周靜怡的前男友也帶了過來。
傷害他們親人、毀滅他們幸福生活的人到齊了,現在是血債血償的時候了!
可他們都不想讓對方動手。
我來保護你。我會拚盡全力保護你。這是他們不會說出口卻已經刻在靈魂裏的承諾。
早早開始在沈澈懷裏劇烈掙紮,沈澈一邊把她抱緊一邊在她耳邊溫柔誘哄:“早早,你乖,聽話。我保證,我很快很快就會回去陪你,你好好在家等我,我們以後再也不會分開了,你乖乖回家好不好?早早,早早,早早……”
一聲比一聲迫切的呼喚,讓早早掙紮的力度慢慢緩了下去,直到最後整個人完全軟了下來,柔順地靠在了沈澈懷裏。
沈澈抱著早早,心裏一陣酸澀,反複跟她保證:“早早,我很快就會回去,以後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我保證,我保證!”
早早低下頭什麽都沒有說,隻慢慢轉身,把頭深深埋在了沈澈懷裏。
沈澈珍惜地撫著她的頭發和後背,在她耳邊反複溫柔承諾著,直到一陣夜風忽起,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震驚地看向早早,身體卻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
早早扔掉注射在他動脈裏的針管,扶著他慢慢躺下,聲音在冰冷的暗夜裏卻帶著暖意溫柔,“傻瓜,誰說我打不過你?隻要你還愛我,我就肯定能打過你呀。”
沈澈掙紮著不肯屈服於藥力失去意識,瞳孔巨震,試圖攥緊手邊一把粗糲的砂石刺激自己越來越模糊的神誌,可最後還是慢慢閉上了眼睛。
早早坐在他身邊陪了他好一會兒,目光眷戀地落在他身上,最後才低身在他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毅然起身,腳步堅定地走向那個地下室。
而在這棟別墅的二樓,兩個身影不知道已經在此觀察了他們多久,夜風寒涼,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影給另一個身如修竹的人披上衣服,“真的不去看看?你不是很喜歡那個小姑娘嗎?”
身如修竹的黑影長長出了一口氣,“兩個都是很可愛的小朋友,我都喜歡。而且早早這個名字很有意思,跟我們家有緣呢。如果以後有機會,讓晚晚見一見這個小朋友。”
“但是最後要怎麽選擇,還要看她自己,我們去了能做什麽?”痛失親人的折磨他們都曾經經曆過,要釋然要放下,隻能靠自己與內心仇恨的惡魔搏鬥,輸與贏都沒有對錯,卻要因此決定以後的人生。
誰都沒資格也沒能力去說教,隻能靜靜等待她最後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