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許慕秋站在鏡子前，看著那怎麽都遮不住的黑眼圈，惆悵不已。

    而且一整晚沒睡，她整個腦袋都是暈乎的。而且昨天因為急性腸胃炎晚上都沒吃東西，現在真是餓的不行了。

    正走到樓梯口，梁西澤的聲音突然是從身後傳來，把她給嚇了一跳。

    “你走哪呢？”

    “啊？”

    許慕秋一愣，回過頭一臉木訥地看著梁西澤，全然不明白他話語裏的意思。梁西澤的目光，淡淡地掃向了她的腳下。

    他這麽一提醒，許慕秋才發現，自己走錯了地方。因為梁西澤的腿腳不便，所以在樓梯旁又另外設計了一條斜坡，方便他上下樓。自己剛剛要是這麽塌下去，肯定輕則摔得鼻青臉腫，重則半身不遂。

    “你什麽時候才能讓人省心？”梁西澤淡淡說了一句，便推著輪椅從通道上下去了。

    許慕秋咬咬唇沒說話，跟著從樓梯走了下去。

    走到樓下，竟然是驚奇地發現周嬸居然坐在沙發上，神情卻是局促不安的。

    梁西澤倒是無妨，繞過周嬸到了茶幾旁，拿起今天的報紙就看了起來。

    老年人的趣味！

    許慕秋偷偷地朝他吐了吐舌頭，對著周嬸好奇地問道：“周嬸，今天早上不做飯嗎？還是已經做好了？”

    說著，朝著飯桌上看了一眼，卻是什麽也沒發現。

    這時，廚房傳來了一陣叮叮咣咣的聲音，像是什麽掉落到了地上。許慕秋心裏咯噔一下，隨即臉色就變了。

    該不會……

    果然，周嬸下一秒，就將她的猜測落實了。

    “老爺子在裏麵忙活呢，說在意大利的時候，跟一個意大利廚師學習了做意大利麵。今天一早就興致勃勃地起來給你們做麵條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不知道還在弄什麽，又不讓我進去看。”

    她這麽一說，許慕秋頓時覺得不餓了。她那黑暗到變態的廚藝，就是跟老爺子學的。

    老爺子每次旅遊回來的時間，都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光。光是想想，她都有些心疼自己的胃。

    這時，一直坐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梁西澤忽然是說話了。

    “出去吃。”

    “哦。”許慕秋點了點頭，就要目送他離開。

    梁西澤卻是眉頭一皺，沉聲說道：“我是說我們一起。”

    他這麽一說，許慕秋倒是挺意外的。除了在家裏的時候，他從來沒和自己一起吃過早餐。所以他說出去吃的時候，她也壓根沒想到他會叫自己一起。

    但現在，她其實不想和他一起出去。一直和他接觸，他完全是連讓自己忘了他的機會都不給。

    可一想到老爺子的黑暗料理，她隻能是咬咬唇點了點頭。

    “我去和爺爺說一聲。”

    許慕秋說道。

    梁西澤卻是拽住她的手，徑直就往外走去。

    “你要是真去叫了爺爺，還有機會走嗎？”梁西澤挑眉，一語點醒了她。

    倒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許慕秋聞言，連忙是迅速地上了樓，拿上包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老爺子剛巧從廚房裏出來，看見兩人急忙是喊道：“你們兩個去哪裏呢，我給你們做了美味的意大利麵！”

    美味？

    聽見老爺子這麽一說，許慕秋什麽也顧不得了，索性是推著輪椅上的梁西澤跑了起來。

    她覺得，她好像一輩子都沒這麽跑過，就算是以前學校百米測驗的時候，她也沒發揮過這樣的水準。跑了好一段路，臉上都跑出薄汗來了，許慕秋才終於是停了下來。

    跑得太快，竟然不知道是跑到了哪條路。她看著周圍陌生的道路，一時有些茫然。還是問問梁西澤這裏是哪裏好了。

    一低頭，發現梁西澤探究的目光在看著自己，她才覺得有些尷尬。自己剛剛那瘋跑的樣子，好像真的是有些失了名媛的風範。

    “去哪裏吃？”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將被風吹亂的細發輕輕撥到而後。

    許慕秋自己都沒發現，自己這看似不經意地動作有多動人。梁西澤的心，忽的是一動。隨即甩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了下來。剛剛是怎麽了，怎麽會突然產生那種想法？

    這一切，許慕秋都沒注意到。她左右觀望著，想找個地方吃東西。

    “去那裏吃吧。”

    梁西澤說著，指了指前麵的一條小巷子。

    巷子中，有一家早餐店，連鋪麵都沒有，隻是一個流動的攤位。許慕秋的眉頭，禁不住是皺了皺。倒不是她嫌棄這個地方，畢竟這裏雖然小，但收拾的還是很幹淨的。她沒想到的是，梁西澤居然會來這種地方吃東西。

    在她晃神之際，梁西澤已經是坐到了一張桌子前。

    許慕秋沒轍，也跟著走了進去。

    在這個世上嗎，總有那麽一些人，渾然天成的王者氣質是藏不住的。比如，梁西澤。

    他進去的時候，老板娘都明顯是楞了一下。但畢竟做了多年生意，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所以隻是略微失神，便恢複了正常。

    “兩位要吃點什麽？”老板娘笑著問道，聲音溫柔親切。

    “一杯豆漿，要三分之二少糖。一碗牛肉麵，不要香菜不要蔥，麵要八分熟。”

    許慕秋隻覺得額際一道冷汗流過，點個早餐能點出貴族風範的，非梁西澤莫屬了。她吃驚，老板娘的表情更急吃驚。

    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指著他不確定地問道：“你……你是梁先生？”

    梁西澤對著她微微一笑，隨即點了點頭。

    “是我，張姨。”

    認識？難怪梁西澤會選擇來這裏吃早餐。許慕秋隨即明了了。

    張姨的的臉上閃過一抹笑容，屬於故人的久別重逢。

    “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恐怕再也找不到這麽點餐的人了吧？隻是你都好多年沒來了，我還以為你貴人多忘事，把我這個小攤子給忘了呢。這麽多年沒見，我幾乎都認不出你來了，隻是覺得有些眼熟。更何況，當年你的腿，也不是這個樣子。”張姨惋惜地看了看梁西澤坐在輪椅上的修長雙腿，重重地歎了口氣。

    隨即又回過神來，猛地一拍腦袋說道：“哎呀，我是不是提了什麽不該提的事情！”

    梁西澤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道：“無妨。這些年，我都已經是習慣了。”

    “還是一樣一碗牛肉麵一杯豆漿是吧？”

    張姨點了點頭，將沾了水汽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視線才終是看向了許慕秋。

    “時……”張姨條件反射性地開口，立刻又發現了不對勁，改口道：“美女要吃點什麽？”

    雖然張姨反應呢很快，但許慕秋還是聽見了。

    時這個字，除了時清柔還有誰。當年他們是一起在這裏吃過多少次早餐，老板娘才會記憶深刻到形成了條件反射？

    她的心裏，蔓延過一抹苦澀。他們之間的那些年，她有什麽能力去抹去？可是她也愛了十二年啊，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和他一樣。”但最終，她也隻能是咬咬唇，點了和梁西澤一樣的東西。

    張嬸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忙活了。

    許慕秋隱約聽見她說了一句：“物是人非。”

    很快，麵條和豆漿都上來了。許慕秋端起杯子喝了口豆漿，很濃很醇，淡淡地甜味蔓延在舌尖，一喝下去，整個胃都是暖暖的。

    再吃了一口麵條，也是美味鮮香。這小蒼蠅館裏的早餐，比她吃過的很多五星級酒店還要美味。

    已經是過了早餐時間，這裏除了她和梁西澤也沒別人了。張姨幹脆是坐了過來，和梁西澤聊著天。

    他們說的，都是過去的種種。那些她錯過了的屬於梁西澤的人生，她一邊吃著麵條一邊豎著耳朵聽著。

    清晨溫和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她吃著最簡單的麵條，看著對麵談笑風生的兩人，忽的是覺得這場麵有些溫馨。

    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甜美的聲音，打斷了這美好的畫麵。

    “張姨。”

    這聲音，是時清柔。怎麽會這麽巧，她剛好也出現在這裏？許慕秋總覺得，這是不是兩人約好了的？而她，隻是一個陪襯，或者，電燈泡而已。

    張姨抬起頭，這下子倒是一下子就把時清柔給認出來了。

    “時小姐，好多年不見了。你還是這麽漂亮，一點都沒變。”

    張姨滿臉笑容地站起身來走向時清柔，親切地將她給拉了進來。

    時清柔的目光，一直注視在梁西澤身上，步履優雅地走了過去，對著梁西澤輕聲說道：“好巧，我倒是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

    許慕秋覺得，人生從來沒有這麽尷尬過。舊愛在這裏重逢，而自己坐在這裏，像極了討人厭的第三者。雖然她對於梁西澤而言，什麽都不是。

    張姨也是覺得這畫麵怪怪的，問了時清柔要吃什麽之後便去忙活了。

    時清柔倒是大方，直接坐在了梁西澤旁邊。

    四四方方的桌子，明明還有座位她不坐，偏偏要坐在梁西澤旁邊？許慕秋隻覺得，這畫麵刺眼極了。可她能說什麽，碗裏的麵條，也再也吃不下了。

    眼前的畫麵，刺得她眼睛發酸，再待在這裏，她感覺自己就要失態了。

    “我吃飽了，先走了。”

    說著，許慕秋就站起身來，和張姨打了聲招呼便朝著外麵走去。

    一時失神，走到路口的時候，左側剛好一輛車朝著她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