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新的身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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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一片末日般的寂靜,所有人都呆若木雞,包括剛剛還滿臉不屑的馮四以及狗子。
劉整大名誰人不知,滿是英雄情結的圍觀群眾在片刻的沉默中突然爆發。
“怪不得一身正氣,原來是將門之後!”
“剛才你還說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呢!”
“是我看走了眼,虎父無犬子,這少主怎麽可能無端殺人!那定是黑店錯不了的!”
“為民除害,少將軍好樣的!”
洪天賜眼睛睜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屈身問劉白。
“孩兒啊!你就是十二騎襲破金國信陽,立斬勸降蒙人劉黑馬,英雄無敵、深明大義,沒有讓給蒙人半寸潼川府路領土的劉整,他的兒子?”
洪天賜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激動的又問了一遍。
劉整在他心中如嶽飛、韓世忠一般,拯救華夏命脈於水火的民族英雄,如今見到他的公子,如見其父般的感動。
“是的!”
劉白回答毫不猶豫,依舊處之泰然,情緒沒有絲毫波動。
“怪不得一身英氣!可你為何一身平民著裝,絲毫沒有少將軍的裝扮啊。”
“回老大人,一言難盡啊。在下這次出川可謂是死裏逃生,饑不擇食,凍不擇衣。幸運渡江後,饑寒交迫,倉促之間於同樂客棧投宿,卻又發現,這家根本就是黑店。
若不是在下略施小計得意拖緩,何有今日與老大人見麵之緣啊!都說蒙人和江北的走屍人魔惡狠,卻不比這些專門殘害同胞的黑心店家!”
劉白說的義正言辭,馮四和狗子難以抑製的理虧,目光開始遊離,這一切被老爺看在眼裏。
“哼!”
洪天賜對馮四和狗子心生憤怒,現在原被告身份已經完成轉變。
馮四也看在心裏,他和狗子以及雷頭對了個眼神,準備拚死一搏。
“大人,你不能聽他一麵之詞啊。官憑是真的,可人有可能是假的啊。”
馮四狡猾異常,這句話還是讓劉白心虛了一下,好在劉白向來喜怒無色,無人發覺。
“你什麽意思?”洪天賜問道。
“江北大疫橫行,死人無數,他或許就是個幸存的惡徒,撿了官憑,冒充少將軍,這其中的利益無窮啊!”
“是啊,大人,這廝一副文生公子模樣,哪裏像是將門之後,分明是個冒充的!”
狗子抻著脖子,用生命來攻擊劉白。
雷頭本著避嫌的態度,庭審中話語不多,可關鍵時刻上前一步,也開始附和馮四。
“大人,這事懷疑沒有證據,可坐實也無證據,但下官傾向於後者。眼下大疫橫行,人慌馬亂,定有趁火違背法紀者,如不嚴以加罰,社會必然動蕩不安,故在下認為疑罪從有。
都說棍棒之下無勇夫,此人若真是出自將門的虎子,想必也該有常人不具備的英雄氣概,幾十水火棍的考研又算的什麽!”
雷頭結束的話音還未收盡,馮四叫好聲便傳了出來。
雷頭是個聰明人,在利益麵前永遠理智。對於劉白的身份,他是懷疑的,理性的懷疑。再有,雷頭和馮四穿一條褲子,他是想徹底搞死劉白。
不管劉白身份是真是假,幾十棍下去,多數人也都屈打成招,為了結束痛苦,謊稱自己如何如何的大有人在。
這年頭,冤假錯案都是打出來的。
即便劉白真是條漢子,寧死不屈,雷頭也有辦法。
一直打,打到昏厥,然後退堂拉到戒律房,把審訊的刑罰一股腦用上,不死也是得殘到說不出話。
最後隨意做個假報告,說他冒名頂替,此事也就了了。
即便此事被老爺否決,雷頭也沒失去什麽,深究他的提議也是合理的。
劉白默默的看了雷頭一眼,這老狐狸。
雷頭的話對少數群眾起了作用。
人群中開始有人說,誰要是有人冒充劉整的兒子,罪該萬死;這事摻不得假!值得一驗!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劣根作祟。
洪天賜沒有立即表態,在他心中,已經認定眼前的少年就是劉整之子。
隻是客觀來講,雷頭說的也有道理,斷獄最基本的一條就是用刑,這思維深入人心。
“就因一條無罪從有便用刑,未免太過牽強。”
洪天賜還是為劉白開解。
“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若不確保萬全,豈不是愧對劉將軍的英魂。”
雷頭此話一出,又增加了些支持率。
英雄在老百姓眼中無比重要,現在雷頭提議符合部分百姓的心態,如果是將門虎子,為了正名挨上些板子又算得什麽。
三兩聲音從庭外傳來,“用刑!”“劉大人的公子絕不能被冒名頂替!”
民意和審案沒有直接聯係,可是古代,距離法製社會還差得許多,所謂敬德保民,以德配天。審案者是要顧及和感受民眾意願的,特別是洪天賜這種愛民如子的好官。
少年麵對質疑聲麵沉似水。
被人懷疑自己的出身,這樣的事情他太感同身受了。
“你們這些混蛋,為了核驗身份就該用刑嗎?!”
少年一聲喝,那幾個叫囂的頓時安靜了,隨後便是強烈的爭執,甚至推搡。
劉白知道,洪天賜對自己已經信任了。隻剩下少數被雷頭煽動的群眾需要搞定。
“怎麽著,你心虛了?不敢一驗?”雷頭見劉白保持安靜,並沒有伸冤叫屈的意思,八成是腦子完全亂掉了,看來自己這法子還是很靈的。
劉白看了看雷頭,清了清嗓子,這些麻煩的家夥!
你會煽動群眾,我也不是吃幹飯的,要說這煽動的能力,你雷頭還太嫩了。
“哈哈哈!”劉白突然放聲大笑。
“我父蓋世英豪,寶佑二年隨李曾伯入蜀,選拔為將,屢立戰功。景定元年,升任瀘州知府兼潼川路安撫副使。怎奈我父以武功升遷,又來自北方,時時被朝野當做異己。一心忠君報國卻一直被賈似道迫害。
隻是這樣,我父仍不忘禦敵捍土,北退蒙軍,南屈朝野,之後抗擊走屍人魔大軍,與城同在,玉石俱焚!若不是因我於當朝二品樞密副使江萬載大人家小姐早有婚約,已有夫妻之名,不願那女子年紀輕輕就成了望門喪,所以才遵循父命,暫且偷生前往武林。
父親在天有靈,一旦我為劉家續下香火,便殺回江北,奪回川地,哪怕隻身一人,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我劉家世代為將,為國捐軀一意而已,倒是這些碌碌小人,毫無作為,不僅偏安不思進取,還為亂法紀,讓邊疆將士的血液白流,現在竟敢妄謬我將門身份。辱我門風!”
劉白來到看管凶器,也就是赤霄寶劍的衙役麵前,二話不說,一把搶過寶劍,狠狠刺進地麵。眾衙役和雷頭被劉白的氣勢鎮喝住,紋絲不動。
“劉整英魂在此,天地為證,日月可鑒,如有妄言者,必當死於此劍!”
劉白怒吼著,聲音氣貫長虹。高昂的仰著頭顱,雙目緊閉。在場的人無不感受到嶽飛大將軍,大年三十於風波亭未抒的英雄壯誌。
雷頭上前,附身下去如夢方醒般,大聲的念出“劉整之劍!”,劉白的氣勢感染了在場除了馮四和狗子意外所有的人。
“冒名頂替能如此了解劉大人嗎?”
“就是!這雄壯的誌氣,有如劉大人在世一般!絕不可能有假!”
“非劉整之子,怎麽會如此情真意切,誰要是質疑這感天動地的父子親,就是喪盡天良!”
感慨持續了很久,不隻是百姓,就連三班衙役也滿腹真情的表達著對劉白的愧疚,堂上堂下言辭轟烈,原本是看熱鬧的心態,現在紛紛把矛頭指向馮四和狗子,譴責力度上升到敵我層麵。
直到洪天賜驚堂木一聲,民眾熱浪才算平息。
劉白要感謝玉娘,若不是她,自己怎會對劉整如此了解,以至於表現的無懈可擊。
雷頭雖沒那麽容易被煽動,在看了洪天賜老淚縱橫的臉龐知道,這案子翻了!
洪天賜在師爺的攙扶下來到寶劍麵前,仔細端詳;劍刃鋒利耀眼,如秋霜般散發著淡淡寒光,劍柄為一條金色龍雕之案,威嚴無比。
赤霄寶劍如聚含了劉整的英魂一般,刺穿了洪天賜對英雄悲憫敬仰之心。
洪天賜看著仰天沉醉的劉白,大聲哭喊,“一聲長歎一聲雷,天公不怒而自威。忽聞豪傑為賊屈,天下英雄不勝悲!賢侄啊!你受委屈了!”
在場群眾無不落淚,連冷漠的衙役們也流露出罕見的人情眉眼。
馮四和狗子知道大勢已去,拚命的向雷頭努嘴。
怎料雷頭已悄然轉變了陣地,一腳踢在馮四前胸,大罵一句膽大妄為的賊人!並以正義之眼怒而視之。
“你小子反水!……”
馮四痛罵班頭是同謀,話才開頭,雷頭眼疾手快,一記悶棍將其打暈。然後滿臉淫威看著狗子,示意後者敢說一個字便步馮四的後塵。
洪天賜和劉白一起,觀看著眼前荒誕的一幕,雷頭的臉變的比天還快,他是什麽樣的人洪天賜當然知道。
“一丘之貉,竟互相撕咬,待我一個個把你們全都查辦!不枉麵對那些為國捐軀的同僚!”
洪天賜對於雷頭的所作所為十分不恥,以往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今日,劉白的到來給老知縣注入一針強烈的興奮劑,誓要肅清一切違紀。
雷頭見洪天賜真的急了,馬上跪下求饒,連撒潑帶打滾,把自己和馮四撇得一幹二淨。
“大人,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大人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係、利為民所謀,怎能缺了辦事的人。再說我見此人並非馮四同謀,你看他的腰間佩劍,長長的劍袍,分明是文人用劍。足以證明此人是清廉之人,連把好劍也舍不得買呢。”
劉白說完對洪天賜微微一笑,心說文武之道一張一弛,你當年就是急著彈劾賈似道、謝奕,最後怎樣,還不是自身難保。
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能讓自己步入孤家寡人的地步。
雷頭雖惡,但是個明白人,一把利劍看誰來用,怎麽用。
“哎!這天底下的事啊,也罷,也罷。”
洪天賜知道劉白的用意,那文人用劍分明是雷頭所取的不義之財,反被做了個台階。
算了,要徹查的話,全天下又有幾人問心無愧呢。
雷頭連忙向劉白道謝,劉白則送給班頭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雷頭是老油條,立刻領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