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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驅狼吞虎

    少林寺本來不想理清寂和尚這攤子陳年舊事，奈何昆侖派實在欺人太甚，要在這佛門清淨之地大開殺戒，這便是在少林的臉上實實在在地抽耳巴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不，慧空大師領著二十來個徒子徒孫下了少室山千裏迢迢趕來廬山找場子了！隻是這行事匆忙，智者千慮一失，到了廬山慧空大師一幹人等才發現各處客棧早已人滿為患，暫時沒人住的房間也早就被預訂了出去。

    慧空大師那個氣啊，憋得無處發泄。那福祿客棧的小廝也是該，偏生對著慧空說了幾句口氣不太好的話，慧空登時便火氣發作，手握金剛杵，重重地在地上震了一下，鐵青著臉怒喝道：“老衲就是要強占了這間客棧，誰來也不管用！”

    葉千心中大呼倒黴：這些和尚哪兒不去占，怎麽偏偏看上了我們預訂的客棧了？

    葉千正心中悲苦之際，風凝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這些和尚是上門找場子的少林武僧，為首的老和尚是少林寺慧清妙明中的慧字輩慧空大師。他們沒地兒住，百藥山莊那麽大肯定有空宅子，咱們把百藥山莊的位置告訴他們，讓他們狗咬狗去。”

    葉千回頭看了眼風凝，卻發現她保持著微笑沒有其它動靜，便記起了她會傳音入密的功夫。風凝的想法的確很不錯，不過那些和尚也沒那麽傻，你說去百藥山莊就去百藥山莊，貿然地提將出來，肯定遭人懷疑。

    葉千醞釀了會兒情緒，隨即朝著和尚堆大喊大叫著道：“哎呀！這不是少林寺德高望重、懲惡揚善、威震一方的慧空大師嗎？晚輩洛陽葉伯謙，前年陪同家母回鄉省親，哪知路上遭遇盜匪，多虧慧空大師出手相助！”

    慧空正要大打出手，哪知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隻好暫且作罷。聽完葉千的話，慧空有些納悶：“聽這小子的口氣，老衲還是他的恩人。不過，老衲怎麽記不得有這麽一出了？莫非年紀大了腦子不太靈光？”

    不過做了好事，別人都認上門來了，哪有否認的道理。慧空本來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這會兒臉容一整，登時麵生佛光，隻見他單手行合十禮，溫言款款地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不知令堂近來安康否？”

    葉千雙手合十，恭敬地道：“多謝大師掛念，家母身體安好。晚輩平素喜好遊山玩水，聽聞‘匡廬奇秀甲天下’，便趕來一睹風采，誰知竟在此地遇上大師，真是三生有幸！”

    慧空慈眉善目地道：“趁著年輕，遊覽一下大好河山，未嚐不是一件妙事。”

    子曰：“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遊山玩水這種不務正業的遠遊當然算不上什麽好。不過始料未及的是，慧空居然能夠“善解人意”，倒是令不務正業的“葉公子”十分感動。

    葉千看火候差不多了，便借機提了句：“晚輩聽聞明日這山上要舉辦什麽武林大會，大師可是趕來赴會的？”慧空眉毛微微一挑，不卑不亢地道：“正是。”

    葉千故作猶疑地道：“不過，這廬山附近的客棧似乎都住滿了，大師和各位師父可找到住處？”慧空老臉一板，指著背後的客棧沉聲道：“這家客棧已經被老衲包了下來。”

    福祿客棧的小廝登時大罵道：“放你娘的狗……”屁字還沒喊完，就被一個小字輩的和尚一腳踹翻在地，小廝猶不知死活，一邊哀嚎一邊大聲嚷嚷：“哎呦喂，你個挨千刀的野和尚……你們沒地兒住，就想來強占咱們客棧……哎呦……還有沒有王法啦！”

    葉千見慧空勃然大怒，提著金剛杵欲動手傷人，忙伸手攔住了他。慧空也不好立馬和這個“受過他大恩”的人翻臉，隻好忍住怒火，悶聲道：“你攔著老衲幹甚？”

    葉千擺出一副為他好的模樣，勸解道：“大師何必跟一個下九流的市井小廝斤斤計較，那不是跌份兒嗎？晚輩聽聞這東邊不遠處有個占地數百畝的大山莊，大師何不去那裏借宿一宿？”

    慧空登時露出警覺之色，上下打量了葉千一番，看那情形慧空似是知道東邊那個大山莊的來曆！幸而葉千武功平平，隻有輕功勉強過得去，至於魔法的本領，慧空當然是看不出來，倒也不至於一下子露了什麽馬腳。

    慧空心中暗忖：“這百藥山莊倒是有地兒住，可公冶甄這老東西也不是好相與的，萬一不肯借宿，在別人的地盤上打將起來，那不得吃虧？”

    葉千見慧空遲疑，心想武林中人很是看重臉麵，我便再激他一激。

    葉千故作擔憂地道：“不過聽聞那山莊在廬山方圓百裏頗有勢力，平時怕是驕橫慣了，未必肯給大師麵子。萬一到時候起了衝突，他們占著地利，大師說不得還得在他們手上吃虧。”

    慧空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正思量得失損益之際，小字輩的和尚們卻起了哄：“咱們少林從沒怕過誰！一個小小的地頭蛇要是敢和咱們動手，就讓他們領教領教咱們少林寺的厲害！”

    慧空稍作猶疑後，打定了主意，擲地有聲地對葉千道：“葉施主不必擔憂，這山莊不看老衲的薄麵，也得看少林寺的麵子，讓吾等借宿一宿。不過……老衲初來乍到，還得請施主代為領路。”

    葉千頓時瞪圓了眼睛，極不情願地道：“晚輩……晚輩就不去了罷，徑直往東沒有多遠……”慧空搖了搖頭，拉著葉千的胳膊，熱切地道：“既然沒有多遠，想來施主也不會計較這一時半刻”

    就這樣，葉千恍恍惚惚、迷迷糊糊中，和風凝、白璧一道，領著二十幾個和尚風風火火地趕往百藥山莊。

    千裏鶯啼綠映江，水村山郭酒旗風。正是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一派姹紫嫣紅的熱鬧氣象。

    沿著一條幽僻的小道，穿過一道峽穀，便可望見漫山遍野種植的茶花、芍藥等美麗的花，還有許多常見的藥草，大概是百藥山莊所栽種用來製藥的。

    還未靠近百藥山莊，便有山莊的年輕藥徒走了過來，朝著眾人拱了拱手，神情倨傲地道：“前麵是百藥山莊，不歡迎外人，各位請回吧！”想來是百藥山莊在一路上布了探哨，不待眾人靠近，便派了人來阻攔。

    慧空越過葉千上前，左手行合十禮，躬了躬身，和顏悅色地道：“老衲乃少林寺慧空，此次帶領少林弟子前來赴廬山‘屠獅大會’，欲向貴莊借宿一宿，絕無冒犯之意。還請這位施主代為通告一二。”

    慧空圓滑老道，不願意貿然和百藥山莊起衝突，這會兒執禮周全，也不吃什麽虧。萬一打起來了，什麽“絕無冒犯之意”就是當個屁隨便放了。

    年輕藥徒也不是完全莽撞之人，見慧空擺明了車馬，便哼聲道：“你們站在這裏別動，我去請示一下長老。”等了一會兒，年輕藥徒又出現在前方，他遙喊道：“你們過來吧！”

    前行百步左右，便看見一座莊嚴氣派、曲折幽深的山莊。山莊門前坐落著兩尊鐵鑄的怒目獅子，門上懸掛匾額，上書“百藥山莊”四個大紅的楷體字，放眼望去，給人以凜凜不可侵犯之感。

    山莊門下站著三個老叟，最前麵的那個老叟身穿青衫，下巴留著一撮灰色的山羊胡子，眯眼帶笑，恍若一個慈祥老人。但葉千望見這老人，心中不由得一震，這老人正是下毒手將龍鯤幫前幫主項蛟變成傻子的百藥山莊莊主公冶甄！

    朗日高懸，公冶甄的額頭被照得亮堂堂的，他緩步迎上前來，向慧空躬身作揖，笑裏藏刀地道：“老夫乃敝莊莊主公冶甄，得聞少林寺聞名遐邇、德高望重的慧空大師欲來敝莊借宿，深感榮幸。隻不過……”

    慧空眉毛一挑，緊了緊右手的金剛杵，語帶不滿地道：“不過什麽？”

    公冶甄擺了擺手，輕笑著道：“不要誤會，並非是敝莊要為難諸位，隻是敝莊最近來了幾位脾氣古怪的客人，老夫擔心諸位和這些客人會生間隙，起了衝突。”

    百藥山莊當然不會隨便接納一些來曆不明的人，公冶甄口中脾氣古怪的客人怕是和百藥山莊關係不菲，他這番假仁假義，不過是要借這些客人來正大光明的刁難一番少林諸僧。

    慧空心中冷笑，麵上卻一副淡然的模樣：“老衲出家為僧數十載，早已看破紅塵。浮生若夢，世間萬事萬物皆為虛妄，既是虛妄，何事何物不可包容？”

    公冶甄也沒工夫和慧空來一場舌戰，來辯論這世間萬物到底是不是皆為虛妄，他輕撫著山羊胡子，點了點頭，沉聲道：“既然這樣，老夫就放心了，諸位請進。”

    葉千見他們談妥了，便拱手向慧空道：“晚輩引路已罷，就不叨擾了，告辭。”慧空也不好強留，正欲放葉千等人離去，這時公冶甄卻突然開口道：“山莊收藏了些名家書畫，這位公子如有雅興，不妨進來坐坐。”

    葉千愣了愣，看著公冶甄似笑非笑的模樣，一時間有些惴惴不安。葉千是不想以身犯險的，但既然主人盛情邀請，進去看看也沒什麽，大不了見勢不妙拔腿就跑，他對自己的輕功還是很自信的。

    葉千眼神詢問風凝，見她無反對之意，便向公冶甄拱手道：“那晚輩隻好卻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