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蕩在眼前的，是濃稠無比的黑暗。

    我看不到猴子，看不到吳阿伯，看不到大聖，甚至看不到自己的雙手，仿佛我的身體莫名消失在了這片空間，隻有意識在孤單的遊蕩。

    這種黑暗是一種壓抑到了極點的黑，就像一雙看不見的手，緊緊扼住了咽喉，讓人竭盡全力的掙紮，卻無法抵擋分毫，剩下的，隻是那窒息無比的絕望。

    我甚至有種感覺，是不是已經死了？

    嗤”

    空洞的黑暗中傳來一聲輕響，但在我耳中卻好似雷鳴一般，讓我猛地打了個激靈，隨之而來的，是一團絢爛到了極值的光芒。

    我的眼睛立刻恢複了視線，看清了猴子一張驚恐的臉，他大口的喘著粗氣，豆大的汗珠從臉上緩緩滑下，證明了他同樣的緊張。

    借著冷焰火的光芒，我發現所有人都臉色蒼白，仿佛得了一場大病，唯獨船頭的吳阿伯，握著船篙的手依然堅定有力，他目光銳利，似乎完全沒有受到任何負麵的影響。

    看來我們之前的擔心是多餘的，這個老家夥才是這裏麵最勇敢的一個。

    我抬頭四處打量，發現這應該是一處天然的溶洞，洞壁上坑坑窪窪，凹凸不平，但都很是圓潤，沒有人工開鑿的痕跡，應該是被水流長年累月衝擊出來的。

    洞中的空間已經沒有洞口那樣寬闊了，我們要佝僂著腰才能勉強通過。趴伏在船板上時，我看到下麵的河流極為清澈，是一種透亮的藍，讓人看一眼，都有一種喝了雪碧般沁人心脾的感覺。

    我突然有那麽一種衝動，想要伸手鞠一捧水，喝上一口。

    就在我剛伸出手去的時候，一隻長篙突然斜刺裏打來，啪的一聲打得我一縮手，我捂著熱辣辣的手憤怒的抬頭，看到的確是吳阿伯那冷冽的雙眼。

    摸這裏的水，你不想活了？”

    我一梗脖子就要說話，卻感到被長篙打過的手上一陣透心兒的涼，低頭一瞅，駭然發現剛才被長篙帶來的水竟然結成了一片冰碴，把手封了個嚴實。

    草......”，我吸了口涼氣，趕緊活動活動手腕，掙脫了冰晶的束縛，心裏驚恐到了極點，水的冰點不是零攝氏度嗎？這裏的河水既然這麽涼，為什麽沒結冰？

    這不符合常理啊。

    我懵逼的回頭看它們，發現他們也臉色鐵青，猴子甚至拿出了匕首捅進了水裏，隨後他就一個哆嗦，差點握不住手裏的刀把，趕緊用力一抽。

    短匕脫手，掉在了船上，叮叮當當的翻滾了幾下才靜躺不動，我們好奇的湊過去看，發現沾到水的地方，竟然全部結冰凍住了，還冒著絲絲涼氣兒，就好像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冰棒。

    真他娘的見鬼了啊”，猴子撓著腦袋，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們的腳下，竟然是一條冰冷到極點，卻沒有結冰的河，這樣的發現，會顛覆世人所有人的認知。

    我拿出一個喝水的鐵缸子，帶上登山手套防止凍傷，輕輕的舀了半缸的水，等水一離開水麵，立刻就結成了一團冰疙瘩。

    然後又拿出無煙爐，把鐵缸子放在上麵烤，沒多久，冰就融化了，變成了一團亮晶晶的水，但是仔細一看，就可以發現，融化的水是透明的白色。

    它失去了那無比通透的藍。

    至此，我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水隻是平常的水，隻有在這道河床裏才會出現這樣的怪象。

    不同尋常的，是這個洞。

    或者說，是這個河水的底部，似乎是隱藏著什麽怪異的東西，使平常的水，發生了這種變異。

    猴子挑著眉毛，好似在打著什麽主意，不過我敢拿命來打賭，這小子不敢下水去，他雖然貪財如命，膽大包天，但還沒到喪心病狂的程度。

    至於眼鏡這個不要臉的人......都說悶葫蘆才是最騷的，眼鏡這小子你別看他平時不怎麽說話裝斯文，最他媽窮凶極惡的就是他，他一定會去試試的。

    可惜啊，斯人已去，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我們都往船中央縮了縮，生怕一個不小心掉下水去，那可是直接就永遠冬眠了。

    吳阿伯劃著劃著突然停下了手，那均勻的劃水聲戛然而止，四周一下子變得異常安靜，讓人心裏發怵。

    你們聽見了嗎？”，他的麵色很嚴峻。

    我們趕緊集中精力，側耳傾聽，始終沒有聽到任何聲響。

    猴子笑了笑，說道:“老爺子，是不是您歲數大了，有點耳鳴啊？”。

    我一聽，的確是這麽個理兒，老頭子七老八十了，耳朵有問題很正常，算不得什麽大事。

    誰知他嚴肅的搖了搖頭，“他來了......”。

    誰？”

    吳阿伯不再說話，而是轉身開始玩命的劃船，別看他老胳膊老腿的，那撐起船來力氣真大，小船就像一支離弦的箭，倏地就在水麵上飛馳了起來，在身後留下一連串蕩漾的水波。

    這老頭，瘋了吧......”，大聖有點懵逼，摸著光頭喃喃道。

    就在這時，我們終於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轟隆轟隆”的響聲，在空蕩的洞中不斷的折射回蕩，那聲音像極了當初在錢塘江觀潮時的驚天巨響。

    後麵一定有驚天浪湧。

    我終於理解了吳阿伯為何如此緊張，在這等冰寒的河上，要是被水浪給拍翻，那可就是十死無生。

    這老家夥的聽力還真他娘的好。

    吳老爺子，快劃呀！”，猴子這回著急了，急吼吼的催促道。

    可在這時，吳阿伯竟然停下了劃船的手，冷冷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好似在發呆一般。

    趙洪脾氣急，跑過去就要扳他，誰知吳阿伯突然回過頭來，嚇了我們一大跳，而離他最近的趙洪鬼叫了一聲，身子一歪，差栽進河裏。

    隻見吳阿伯那蒼老的臉上繚繞著一團詭異的藍氣，就好似變了個人般。

    他的表情是那樣的恐怖，帶著讓人捉摸不透的陰冷邪笑，嘴角流下了嘩啦啦的涎水，一直淌到了河水中，化為一顆顆亮晶晶的冰碴。

    你無法抵擋命運的安排......”，他仿佛一個機器人般，機械的說了這句話，隨後在我們恐懼的目光中，撲通一聲跳進了河水中。

    再沒了聲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