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從不曾有永遠的秘密，缺的隻是契而不舍的人罷了。

    我就是一個身負無數謎團的人，盤根錯節交織成一張繁複的蛛網，將我牢牢的釘在中央，掙紮不開，欲罷不能。

    天空很藍，就像被洗過一樣的通透，兩三朵慵懶的白雲點綴其間，讓人心曠神怡。

    我躺在一輛吱嘎吱嘎的破牛車上，雙臂疊在腦後，嘴裏叼著節草梗，仔細感受著那青澀的苦味在嘴裏緩緩散開。

    墓裏的一切恍如南柯一夢，當我再次清醒過來時，已經躺在山外，身邊是孤零零的猴子，李坦克與田馨等人一如既往的消失不見，仿佛從不曾出現過。

    若不是懷中的冰族族印還在，我真的要懷疑這一切隻是場天大的夢境。

    “你無法抵擋命運的安排……”，我輕聲喃喃，深知這句話，是揭開一切的命門。

    但僅憑借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在沒有其他證據的輔助下，想破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猴子躺在一旁，胸腔起伏，呼吸均勻，他依然沒有醒來，想來是累到了極致。

    說實話，經曆了兩場倒鬥活動，我覺得我前二十年的生活加在一塊都沒這兩次的經曆豐富，估計後半輩子也不會再有。

    刀光劍影已經不足以描述我之所見，子不語怪力亂神，有些東西，真的不是現代科技可以解釋的。

    猴子決定金盆洗手，這是天大的幸事，土夫子這行，絕大多數都扔在鬥裏當陪葬了，為數不多活著出來的，也有相當一部分進了號子吃牢飯，剩下的一點兒出家的出家，殘疾的殘疾，能光榮退役融入滾滾紅塵的沒幾個，他能及時收手，善莫大焉。

    我摸著懷裏的兩枚印章，陷入了兩難境地，到底是從善如流，回歸平凡，還是繼續走下去，尋找一切的真相？

    若要繼續查下去，付出的代價會是什麽？

    我雖僥幸逃出兩次，但還沒狂妄到認為自己以後也會毫發無傷，那些一個又一個慘死的漢子，哪個不比我有能耐。

    我深深的知道這兩次能活著出來，祖墳上已經是濃煙滾滾了，要是再不知好歹的下鬥作死，恐怕祖墳就是炸了也保不住我這條小命。

    算了，不該摻和的事少摻和，老老實實的回家種地吧，再娶上一個不美不醜，心靈手巧的婆娘回家，生兩個兒子，一個姓李一個姓林，對李家父子和自家祖宗也都有個交代，挺好。

    我看了眼身邊的猴子，笑道：“便宜你個滾刀肉了，老子要是有兒子，一定認你當幹爹，你小子紅包可不能少包”。

    猴子的嘴角扯了扯，似是在笑，也不知是不是聽見我說的話了。

    既然下了決心，渾身就輕鬆了許多，雖然心裏麵有些空落落的，但世間哪能什麽事都盡善盡美？

    水息村還是那樣的平靜安詳，完全符合我對世外桃源的所有定義，等我老了，沒準可以來這裏養老。

    村長對於吳阿伯的去世感到十分感慨，當聽到我們說真正的吳阿伯早就死了的時候，麵色變得十分難看，他應該做夢都想不到墓中的陪葬侍竟然會離自己這些凡人如此之近。

    從他的表現中，我發覺他的表情十分複雜，隱藏在驚恐下的，還有些其他的東西，但我已經失去了繼續探索下去的**。

    塵歸塵，土歸土，所發生的一切，就讓他埋在深深的地下吧。

    婉拒了鄉親們熱情的邀請和村長的挽留，我跟猴子急不可耐的踏上歸途，隻想離這處夢魘開始的地方遠一點。

    猴子急著出手明器，既然決定了金盆洗手，那麽這些東西可是將來養老的本錢，可馬虎不得，這小子豪言要走遍大江南北，必須找個肯出大價錢的人賣掉，好支撐他揮金如土的後半生。

    “你丫的想的挺美，就這麽點東西還想後半生揮金如土？估摸著不超一個月就見底了吧”，我笑著嘲諷道。

    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漲紅臉跟我說：“這不還有你嗎，哥哥沒錢了流落街頭，你還能見我餓死啊”。

    “也行，我家地多，我一個人種不過來，到時候分你幾畝，指定餓不死”

    “草，東北大戶怎麽也得分我幾坰地吧，幾畝地你拿的出手嗎，好說也不好聽啊……”

    “你******”，我罵了他一句，一把擁抱住他，“兄弟，記得來看我”。

    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知道他也一定紅了眼眶，他拍著我的背，輕聲說道：“一定”。

    目送搭載猴子的麵包車離開，不知這一別，何時才能相見。

    我長出了一口氣，心道該回北方了，那裏有一個小山村，有一座小院子，盡管破爛不堪，但它叫做家。

    浪蕩數月，我終於開始想家了。

    打了個計程車直奔機場，我身上沒有違禁品，終於可以舒舒服服的坐飛機回去了。

    計程車裏的廣播播放著時事新聞，是關於一個連環殺人案的，殺人地點遍布全國，足足七八起，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重視。

    想不到在地下混了這麽久，地麵上的日子也不太平起來，驚聞這麽大的案子，頗有些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出離之感。

    “師傅，出了這麽大的案子，凶手還沒抓到？”，我閑來無事，與身邊的師傅找話聊。

    司機師傅用滿嘴江西味的普通話回答道：“這案子可通天啦，現在所有城市的警力都動員起來了，老百姓也嚇得夠嗆，小姑娘晚上都不敢獨自出門呐，據說是個大團夥作案，這些要命的殺人犯，抓到都得槍斃，一個也不能放過”。

    我靠在靠背上，緩緩閉上了雙眼，司機仍在一邊喋喋不休，他那急促的話縈繞在耳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死了很多人嗎，這個世界是怎麽了？好像從我走出深山的那一刻起，這個世界開始就變的血淋淋的。

    這幾個月裏，我見過最多的顏色是血色，經曆最多的場景是別離，說過最多的話是安息，世間每天都有如此多的生命在離開，又有多少是心甘情願？又有多少依依不舍？

    多情自古傷離別，楊柳岸曉風殘月，有些人，離開了將永遠不再回來。

    出租車在高速上風馳電掣，帶著一個年輕的人，和一顆蒼老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