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樂晗躺在床上不能動, 眼睛倒是咕嚕嚕轉的那叫一個溜。

    簡單理清楚了一下自己現在麵對的需要趕緊解決的問題。

    首先, 自己回到現實世界之前肯定是跟009接觸過的, 畢竟現在清楚地記得跟它在白房子裏說的每一句話。

    回憶了一遍那個時候的對話, 陸樂晗皺了皺眉毛, 可用的信息不多, 大致就是009對於宿主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作為宿主的自己被送回了自己的世界, 而係統009責備其他的係統強製返還它們的主世界。

    不過現在這個現實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實的現實世界還有待考究。

    宋安宇應該就是那個人沒錯, 這次自己確實是有感覺的, 但是至於他是不是還記得自己就不清楚了, 原本以為他不認識自己, 但是明顯在自己提到請求他幫助的時候便一口答應，難道現在的有錢人都已經這麽閑了, 路上出個車禍都是親自照顧傷者。

    想到這裏陸樂晗的嘴角都不由自主地上翹，有些難為情, 自己到底是有多喜歡他才會在聽到他，想到他名字的時候都會覺得心髒酸酸脹脹的，是一種幸福的感覺。

    宋安宇, 陸樂晗, 平安喜樂, 真好。

    砸吧砸吧嘴，剛剛喉嚨就有些幹澀地發癢，現在更是覺得有些難受，掙紮著想要爬起來, 隻是自己身上接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已經快要感知不到身體的存在了。

    陸樂晗咬著牙手肘撐著床，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疼，甚至隻感覺都阿勒麻木感，就像是被009屏蔽掉痛覺一般，愣怔一瞬在腦海裏呼喚009的存在，沒有得到應答。

    009最後的那幾句話一直回蕩在自己的腦海裏，除了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009的話裏是不是還有自己沒有理解到的意思，到底是什麽.......

    斜著身子靠在床頭，身上奇奇怪怪五顏六色的線看的頭疼，陸樂晗使勁伸手一拽，鼻子上塞得呼吸機被一把拽下來，終於呼吸到了新鮮空氣，感覺心肺都舒爽了。

    抬手打算在自己身下墊個枕頭，才發現自己的手背上還插著墊底，皺緊了眉頭看那點淡藍越看越不順眼，伸手一拉幾滴血珠冒出來滴落在白床單上，陸樂晗看都不看靠坐在床頭，連鼻子都是皺巴巴的。

    宋安宇走出病房，身上就像是卸了力氣，就連肩膀都塌落下來，在兜裏摸出一盒煙甩出一根，損了一下腳步轉向了樓梯間。

    背靠著醫院的走廊，一根煙嫋嫋在指尖燃燒，宋安宇深深吸了一口，煙瞬間少了小半截，很久沒有抽煙了，喉嚨有些幹澀，在旁邊的垃圾桶上撚了撚扔了進去。

    抬頭半晌摸出一支手機。

    “嗯，醒了。”聲音有些疲累，一開口還有不斷的輕煙從嘴裏冒出來。

    “還好，我還沒跟他說。”

    那邊的聲音也很輕，隻依稀辨別出是一個溫柔低沉的男人的嗓音，卻是一個字都聽不清楚。

    “不是，應該是不記得。”宋安宇長出一口氣，空著的那隻手捏了捏比翼兩端，輕輕閉上眼睛。

    “過段時間吧，等他數據穩定了你再來看他。”

    “先生，你不能這樣，先生.......”

    醫院裏怎麽會這麽吵，宋安宇不耐煩地對著電話又說了兩句直接掛斷，皺著眉毛手插在口袋裏走了出去，卻發現陸樂晗的病房外為了一大群醫生，甚至後麵的人還在伸長了脖子向裏張望。

    瞳孔驟然放大，宋安宇撥開一條通道抬臉就看見陸樂晗坐在病床上氣勢洶洶地跟醫生對持，眸子裏滿是將要溢出來的實質性的怒火。

    “宋先生，您看，病人他.......”

    醫生為難地轉過臉來，這病人可是宋先生親自送過來的，沒醒的時候就成天不離身地守著，這好不容易醒過來要是再出點什麽事情，這醫院裏的醫生可能得集體陪著床上這人受著。

    床邊的點滴淅淅瀝瀝往下滴著藥水，陸樂晗身下潔白的床單點點殷紅。

    宋安宇感覺自己的眼睛都是紅的，抖著聲音問：“怎麽了。”

    醫生正準備說話被宋安宇一個冷眼擋了回去，訕訕閉住嘴巴向後退了兩步，但還是不敢出去，現在這人不像是沒問題的樣子，要是沒個醫生在旁邊看著可怎麽辦。

    主治醫生偷偷瞄見宋先生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床上那個正一臉怒氣的人身上，視線向門口瞄了一眼，頓時在心裏罵了娘，剛剛還在門口的那一堆人怎麽瞬間就消失了。

    腳有些軟，身體不自覺地向後靠，本能讓他趕緊逃出這個房間，可是理智告訴他就這樣出去興許會更慘，身體告訴他現在他已經全身癱軟根本就沒有控製腿腳的能力，正好隻能原地站著。

    陸樂晗原本靠在床頭好好的，突然一陣強烈的心悸襲來，強烈到那瞬間他的手腳都在抽搐，似乎隨時都會翻白眼口吐白沫暈厥過去。

    巨大的求勝**讓他顫抖著胳膊使勁拍下床頭的那個呼叫按鈕，但是等到整個人換了姿勢趴下的時候，心悸慢慢平複，隻留下那種心慌的感覺，再然後自己就看見一大群白衣的人走進來。

    還沒等他開口說話那些人就在質問自己為什麽要拔掉氧氣瓶和點滴，那些人嘴巴長的極大就像是要吃人，陸樂晗害怕，連忙丟了兩個枕頭過去。

    但是領頭的那個人非但不離開，甚至撿起枕頭麵目更猙獰了，指著自己大聲謾罵，陸樂晗腦子裏一片嗡嗡聲，他甚至聽不太清楚那個人再說什麽，眼前也有些模糊，隻感覺到那個人似乎越逼越近，陸樂晗隻好擺出一副比他更厲害的樣子企圖嚇跑他。

    那人許是被嚇住了，沒有敢再上前來，可是他也不走。

    甚至後麵還有他的援軍。

    陸樂晗板著一張臉肌肉都有酸疼還是不敢放鬆，再接著他似乎看見了宋安宇，可是宋安宇是誰他也不太記得了，但是他知道這人不會傷害他，因為他剛剛還看見這人瞪了那個凶神惡煞的白衣服的人。

    隻是為什麽宋安宇要跟那個男的站在一邊，陸樂晗瞪著宋安宇身體害怕地顫抖，隻能強撐著自己跪坐在床上，視線不停地瞟向他身後的白衣人。

    “你先出去，我待會叫你。”宋安宇看出陸樂晗眼睛裏對於醫生的忌憚，低著頭對身後的主治醫生命令。

    主治醫生頭也沒回拉開病房門兩步踏出去，關上門的那瞬間直接轉了個身，背部靠在牆上慢慢滑下去，使勁按了按剛剛跳到快爆炸的心髒，深吸一口氣還沒有緩過來。

    小幅度活動了一下腿，可以使上勁之後這才扶著牆壁慢慢站起來，一拐一拐地挪著去辦公室。

    宋安宇盡量告訴自己不要去床單上的血跡，這人的身體沒有什麽大礙，就隻是精神上的問題，不要擔心。

    但還是控製不住心底的暴虐，沉著嗓音問：“哪裏不舒服嗎？”

    陸樂晗的視線是跟著醫生離開病房的，等到完全看不見的時候這才放心地收回眼神看著麵前男人腳下的皮鞋，黑色沢亮似乎都能反光。

    驀地鼻子一酸，不知道怎麽就想流眼淚。

    看見宋安宇之後心緒平靜不少，想到剛剛自己的表現似乎有些丟臉，現在意識到剛才那應該是醫生，人家隻是在批評自己不配合治療罷了。

    眼裏的淚水怎麽止都止不住，一個勁地順著眼角往下流，大顆大顆的淚花打在枕頭上，陸樂晗連忙伸手去抹，結果越抹越多，就像是發了洪水。

    實在不行右手狠命擰了一下大腿，眼前更加模糊了。

    “我......我不是要哭的，我........對不起。”陸樂晗也不知道怎麽解釋，隻好先說對不起。

    宋安宇伸出雙手慢慢向前走。

    陸樂晗連忙抓緊身上的被子進入警戒狀態，眼睛也不敢看他。

    宋安宇輕聲說：“別怕，我在。”

    陸樂晗突然暴起，一把掄起被子砸在宋安宇的身上，大聲哭喊著：“你走，你走，你們都是壞人。”

    猝不及防宋安宇被掄個正著，整個腦袋都被被子蓋住，一手扯了扯沒扯下來也不敢使勁，剛好離得近隔著被子抱住他：“不怕，我不會傷害你的，相信我好不好。”

    陸樂晗哪裏聽的清楚他在說什麽，整個人都在暴走的邊緣，使勁掙紮著就要爬起來，結果被宋安宇一把按在床上壓在身下，雖然隔著一條被子沒有直接接觸，但他就是害怕，雙手不斷地推拒，哭著喊：“你別碰我，你不要打我好不好，我會乖乖的，你不要.......”

    說著似乎是被嗆住了，一口氣喘不上來劇烈地咳嗽起來。

    宋安宇原本就隻是輕輕製服住他，這會聽他喘不上氣來，連忙拉開被子。

    原本一張蒼白的小臉現在被憋得通紅，身子劇烈的抖動，眼角還不斷地有眼淚劃過，宋安宇看得心疼，伸出手幫他順著脊背，湊過去吻去他的淚水。

    陸樂晗由激動慢慢平複下來，腦子裏還是一片混亂，就像是找不到頭的毛線球，似乎什麽都有，但又似乎什麽都沒有，兩隻手緊緊抓住宋安宇的胳膊，跪著說：“我，我怕，有人要害我。”

    宋安宇眼神一凜，瞬間歸於平息，連忙抱著還在瑟瑟發抖的人，輕輕拍著他的背說：“有我在不怕。”

    感受到身邊人傳來的源源不斷的體溫，陸樂晗逐漸鎮靜下來，哭的有些累乖巧地窩在懷裏睡著了。

    感覺到他的呼吸逐漸平穩，宋安宇輕輕抓著他的肩膀拉開兩個人的距離，臉上全是淚痕，哭得太久鼻頭都是紅的，嘴唇因為幹裂起了皮，又因為剛剛的大喊撐破了皮伸出絲絲血跡。

    宋安宇湊上去伸出舌尖幫他潤了潤嘴唇，看著滿床的混亂按了按床頭。

    不出一分鍾剛剛那個主治醫生就出現在了門口，隻是這次隻有特一個人，低著腦袋雙手在前十字交叉，有些不安。

    “這些東西都撤了，床單被罩全部換成新的。”宋安宇抱起床上的人和醫生擦肩而過。

    病房的隔壁是一間簡單的休息室，設計給看護的，現在剛好可以在裏麵休息一會兒，

    醫生子啊後麵猶豫不決地出聲：“這些儀器？”

    這些儀器可都是續命的，當時的車禍雖然不嚴重，但是那人可是當場就沒了呼吸，要不是宋先生的堅持怎麽可能還會跑一趟醫院，直接就宣布死亡了。

    但神奇的是這人竟然在插上了所有的管子之後檢測到還有生命體態，隻是稍微微弱一些，就連植物人都不如。

    就在大家都以為這人可能也就隻能在病床上這樣躺著延續生命，甚至還有人生出想要勸一勸宋先生的念頭，這個人又刷新了大家的三觀，給人帶來了二次驚喜，他竟然醒了。

    現在的宋先生竟然想撤了這些儀器，那之前還那麽拚命地想要他醒過來。

    主治醫生多餘的也不敢問，甚至這句話一出來都有些後悔，手足無措地站在後麵隻希望剛剛宋先生什麽都沒聽見。

    誰知宋先生竟然停了下來，醫生看著那挺壯的背影呼吸都停滯了。

    “撤。”一個字擲地有聲。

    醫生小心翼翼鬆了一口氣，看著宋先生進了旁邊的休息室，管他怎麽呢，隻要自己按照他吩咐地做總不會出錯。

    連忙掏出手機聯係其他人更換，休息室隻有一張小床，環境也沒有這邊好，誰知道那位祖宗什麽時候就要睡過來。

    陸樂晗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從出生到現在的每一件事情，就像是刻磕在電腦中的數據一樣沒有任何疏漏。

    很奇怪，有些小孩普遍沒有五歲之前的記憶，但是他有，不僅有，還很清晰明了。

    陸樂晗的母親是自家所在隔壁市一家富商的千金，在家族最鼎盛的時候嫁進給陸家，原本就隻是一場商業聯姻，孰料他母親在嫁過來的第三年，陸樂晗的外公外婆就死於一場空難，家產自然也歸了那個溫婉知性的女人。

    他母親是最典型的大家閨秀，是作為貴族小姐教養大的，從來沒有接觸過商業，自然公司便交給了陸家打理，產權卻也是知道需要攥在自己的手裏的。

    陸父和陸母沒什麽感情，兩個人結婚之前甚至都沒有見過麵，洞房的那一天，陸父覺得陸母長相算是漂亮，這才有了陸樂晗。

    二人是相對的，在陸樂晗的印象中，他母親從來都不在乎父親，在也好不部在也好，她永遠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光是他的父親，他母親對於任何人都是這樣。

    見麵微笑打招呼，但是從來都不會多說話，能呆在房間裏絕對不會踏出房門二步，特別是當陸樂晗可以獨立行走之後，這樣的表現越發明顯了，甚至可以獨自一個人呆在房裏也不願意但是卻不見陸樂晗一麵，和他說說話逗逗趣。

    即使是這樣的忽視，但是最重要的是陸樂晗的性子卻也正好是跟隨了他母親，能不麻煩別人盡量不麻煩別人，長大之後看著待人雖然帶人溫和有禮，但是言語間卻總是無意間透著疏離，除了他自己看上眼的那些人。

    比如秀雅，比如陸羽，比如李恒。

    這會昏睡著的陸樂晗似乎漂在空中，將他從小到大的經曆經理又看了一遍。

    隻有五歲的他，趴在床上翹著兩隻小胖腳丫看著童話書津津有味，麵上僵硬著擺著求知的神情，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懂。

    七歲的他對著桌子上一堆又一堆的練習冊奮筆疾書，皺著眉毛但是卻沒有過多的抱怨，就像是按部就班的機器完成自己的任務。

    十二歲的他在看見陸羽的那瞬間一直顯得呆滯的目光亮了起來，就好像是茫然四顧中突然之間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

    接下來的日子裏，，他把所有能表現出來的的愛都獻給了陸羽，不僅僅是和陸羽同吃同睡，甚至後來發現成為隻要是陸羽提到的要求即使難辦也會盡量滿足，完全是被陸羽當成自己的親生弟弟在教養。

    甚至有人懷疑就算是陸樂晗的母親活過來再生一個小孩可能都不會得到陸樂晗的這麽多疼愛，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陸羽有這麽一個哥哥。

    一直情感淡漠的陸樂晗就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寄托一樣將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了陸羽身上，直到二十歲的他又遇見了另外一個在自己生命中占據重要地位的男人——李恒。

    陸樂晗是在家庭聚會的時候認識李恒的，在看到李恒第一眼的時候，陸樂晗手捂著心髒以為自己得了心髒病，人的心怎麽可以跳動地這麽快。

    那瞬間，手上的香檳都在抖動，差點晃出來，陸樂晗隨手將酒杯放在路過的使者托盤裏，深吸一口氣罕見地竟然過去搭了訕。

    結果當然很成功，李恒是李家的獨子，和陸家有不少的生意往來，之後接觸的機會也很多，就這樣一來二往陸樂晗告了白。

    當時所有的感覺都被告白之後的欣喜所替代，但是飄在虛空中的陸樂晗看著激動到差點飆淚的自己的時候，手指點上自己心髒的位置，那裏平靜毫無波瀾。

    明明是愛過的，即使最後是被傷害了，可是現在重新看一遍為什麽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

    “哥，你不要喜歡他好不好。”陸羽跟在陸樂晗的身後撅著嘴巴拽著他的手來回晃。

    陸樂晗放下手裏的書，無可奈何轉過來隨便捏著他的手，另一隻手湊過去捏他的鼻子，看他喘不過氣來的樣子好笑：“為什麽？”

    “他，他是男的啊。”陸羽哼哧半晌，突然冒出來一句話。

    “小羽，就算哥不喜歡他，哥也是喜歡男的的。”陸樂晗表情有些嚴肅，其他人他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他還是不想跟這個弟弟疏遠的。

    “就算喜歡男的，你也不能喜歡他。”陸羽有些氣急敗壞，一下子甩開他的手衝著他吼。

    陸樂晗揉了揉太陽穴，一邊是自己的愛人，一邊是自己的弟弟，總感覺自己現在就是夾在中間調和婆媳關係的丈夫，頭疼地說：“小羽，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什麽讓你這麽討厭他，但是他現在是哥的男朋友，哥不求你有多喜歡他，但是下次見到他的時候不要欺負他好不好。”

    李恒已經不止一次說隻要是在陸樂晗看不見的地方，陸羽都會有一種仇怨的目光盯著他看，那眼睛瞪得像是銅鈴，像是要把他剝皮拆骨一般。

    “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陸羽委屈巴巴地看著陸樂晗，小手想要碰他卻不敢，慢慢伸出去又收了回來。

    “怎麽會，哥最喜歡小羽了，別哭，再哭明天眼睛就該腫了。”陸樂晗眼角眉梢都是無奈的笑，隻要是一碰到李恒的問題，陸羽能立刻擠出一桶的眼淚。

    站起身攬著他的肩膀拍他的背：“好了，明天不是想去吃那家蛋糕嗎，眼睛要是腫了還怎麽去？”

    原本明天約好了跟李恒一起去新開的那家情侶騎驢餐廳吃飯，據說前一百名去的店家會送特質的情侶項鏈，雖然對那兩條項鏈沒什麽美神惡魔情趣，但是陸樂晗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跟李恒一起單獨出去了。

    兩個人本來就很忙，時間經常對不上，陸樂晗的空閑時間還要分給陸羽一半，有時候甚至陸羽還不知魘足地還要占用陸樂晗跟李恒約會的時間，最令人哭笑不得幾次是，有時候甚至陸樂晗都已經坐在了與會地點的時候才會發現身後還跟著一條小尾巴，十四五歲的陸羽不知為什麽看上去還總是小小一個，可憐巴巴跟在後麵就像是被主人丟棄的小貓咪，眼睛霧蒙蒙地看著陸樂晗生怕被趕走，最後二人約會總是會被臨時改成三個人的家庭聚餐，不止一次地，甚至有一次李恒預定好的情侶雅座也必須加一張凳子。

    陸樂晗至今還記得當時服務員怪異的眼神和李恒瞬間黑下來的臉色，可是他們約會的地點在山腳下的竹林小築，陸樂晗是開車去的，陸羽是自己偷偷坐做了計程車跟來的，計程車早就回去了，這個時候哪裏還有車呢？

    一頓飯的時間陸樂晗隻好千般小心萬般無奈地陪著笑臉，就這一直到最後李恒都沒有露出一個笑臉。

    直到離開之前陸羽去上洗手間的時候，陸樂晗才被李恒一把摟在懷裏。

    李恒年齡不大，聲音還顯得有些浮躁：“你那個弟弟到底怎麽回事，我都沒見過這麽戀兄的弟弟。”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除了我就沒什麽別的朋友了，好啦好啦，下次請你去吃高級菜補償你好不好？”陸樂晗揪著他的衣領笑吟吟地賠罪。

    李恒冷哼一聲：“誰要你請吃飯，我今天可是有計劃的，讓他這麽一打亂還怎麽整？”

    “什麽計劃？”陸樂晗滿臉疑惑。

    “你說什麽計劃？”李恒眨眨眼睛。

    “你.......”陸樂晗頓時臉紅一片，這裏既然是情侶餐廳，可就不是單純的來吃飯的，怪不得剛剛那個服務員看見三個人的時候表情那麽奇怪。

    陸樂晗掙出去，一巴掌呼在他的肩膀上，佯裝生氣：“你想什麽呢？”

    李恒嘻嘻笑著湊過去，摸著他的臉蛋：“我們都確定關係了，怎麽你還不想履行男朋友的義務？”

    “.......”被他堵得啞口無言，陸樂晗看著自己的腳尖不知道該接什麽話。

    李恒捏著他的下巴，讓他跟自己對視。

    陸樂晗看著對方眼睛裏倒影著的自己，有些沉淪，慢慢閉上了眼睛。

    “哥！”

    陸樂晗一把拍開李恒的手，慌忙轉過身：“小羽，好了？”

    陸樂晗到現在還能清晰地想起來陸羽臉上那種被背叛的怒氣，氣勢衝衝地瞪著自己，也是那一刹那他知道了每次的李恒其實沒有跟自己誇大其詞，陸羽的那種眼神看上去真的很像是要吃人。

    那天原本是三個人要住在那裏的，是山路，又是晚上，開車到底不方便，隻是被陸羽看到了其實什麽都沒有的場麵之後要是繼續住下來氣氛就更加詭異了，陸樂晗甚至沒有要求李恒送自己，還是開著自己來的時候的來的時候那輛車載著陸羽回了家。

    一路上氣氛沉默地尷尬，陸樂晗不斷嚐試挑起話頭都被陸羽完全無視無事，甚至到家之後也沒有賞給陸樂晗好臉色，隻是睡覺的時候自覺還是抱著枕頭大剌剌躺在陸樂晗的床上。

    發完郵件從書房回來之後，陸樂晗看著床上鼓起的小包無奈地笑了，幫他拉上被子之後捏著他軟軟的臉蛋，輕聲歎：“你呀。”

    轉身拿了衣服進了衛生間，錯過了身後陸羽突然睜開的亮晶晶的眼睛以及嘴角勾起的一抹淺笑。

    回憶完七七八八的零碎事件之後，陸樂晗漂浮在虛空中，麵無表情地看著這會剛剛鬧完別扭之後的兩個人，其實是單方麵地自己哄陸羽，完全體會不到當時心情的陸樂晗像是局外人一樣麵無表情地看著陸羽對那個笑的一臉幸福的自己撒嬌。

    當時的自己應該是開心的，因為即使被陸羽三番四次打斷好事那也說明自己的弟弟喜歡自己，這也算是自己成功的地方，而且一位內這天的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和自己最喜歡的弟弟一起去吃蛋糕，下午也就可以和自己最喜歡的男人一起去吃晚餐。

    隻是記憶中的第二天和當時前一天幻想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因為陸羽第二天吃了蛋糕之後就直接進了醫院。

    陸羽從小就對花生過敏，這還是陸樂晗發現的。

    小時候的陸羽餓過肚子，對於食物有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執著，隻要是可以入口的東西都會想法設法地塞進嘴裏。

    陸家的桌子上經常會背著一些小零食和水果，有一次陸樂晗晚上起床路過客廳的時候發現陸羽一個人倒在客廳渾身抽搐，嚇得趕緊叫了保姆起床，臨時送到醫院之後才發現白天不敢吃飯的小陸羽晚上餓的睡不著覺爬起來吃了幾顆花生，結果出現了過敏反應。

    從那以後陸家就再也沒有看見過花生的蹤影，畢竟陸羽不能吃但是會饞，陸樂晗直接斷掉了這個念想，幹脆讓他看都看不見。

    那天的蛋糕陸樂晗明明看好了配料表什麽都沒有，但是陸羽吃下去之後時隔數十年又一次出現了相同的過敏反應，虛弱的陸羽在看不見陸樂晗的時候完全不配合醫生治療，吊針都插不進去，所以那天陸樂晗自然又是爽了李恒的約，這種因為意外不能赴約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陸樂晗很是抱歉，但是電話那頭的李恒就像是習慣一樣非常大度，甚至還關心地詢問了幾句陸羽的情況。

    *

    就這樣陸樂晗麵無表情看完了自己從出生到死亡的一生，不管是高興，難過，激動還是崩潰，似乎都跟自己毫無關係，就像是在看一場大型3d電影。

    陸樂晗垂著眼睛看著宋安宇抱著昏迷過去的自己，隻有這個男人出現的時候自己的心髒會莫名地抽痛，視線正準備從自己身上轉移到男人身上。

    時間似乎瞬間靜止下來，原本還在焦急的宋安宇登時頓住，周圍風聲都消失了。

    陸樂晗嚐試著動了動手腳，自己是不受這個世界限製的顯然還可以動，但是同時，疑問升騰而起，時間為什麽會靜止。

    滿腦子問號的陸樂晗呆愣愣在空中看著抱著自己的宋安宇，餘光驀地看向自己的身體，原本應該已經失去意識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目光直直地盯著虛空中與現在的自己對視。

    陸樂晗心髒驀地加速跳動，就像是已經跳動了嗓子口。

    嘴唇幹澀難以張開，艱難地說：“你.......”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那抹白色的身影忽的虛無變成一串串綠色的數據，被另一串數據包圍引導，陸樂晗嘴巴都快合攏不住了，顫抖著手指著自己結結巴巴：“數.......”

    絲毫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一陣強風飄來，周圍的葉子一動不動，隻是空中的陸樂晗完全沒有著力點，一秒鍾就被吹的暈頭轉向失去意識，在旋轉的風眼中飄蕩。

    “看見了嗎？”一道機械的電子音在腦海裏想起，電磁波似乎在幹擾自己的腦電波，陸樂晗隻覺得腦袋一陣針筒，想要用手去捂住耳朵，但卻發現自己根本就觸摸不到自己。

    “你從頭到尾都在演戲，你關心陸羽不是真的，你愛李恒不是真的，這一切都隻是你的任務而已，你沒有感情，也不會對別人產生感情。”

    聲音不斷地在腦子裏回蕩，但是陸樂晗什麽都聽不見，他的耳朵裏一片嘈雜，就像是嗡嗡飛過去一團蜜蜂，不僅什麽都聽不到，還叮地自己頭昏腦脹。

    “都是騙你的，他給你設定好程序讓你體驗人生，但是你產生的情緒都是因為他設定好的數據，一個係統怎麽會產生自己的感情，前輩。”

    這聲音為什麽會這麽熟悉，陸樂晗頭疼欲裂，腦子就像是要炸開一般。

    “前輩，我帶你離開好不好，他騙你，你對他的感情都是數據，我不會騙你，你跟我走。”

    009，是009，這是009的聲音，陸樂晗疼得臉部表情猙獰，努力睜開眼睛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回到了那個白色的房子，奈何眼皮沉重，麵前隻是一片黑暗。

    【前輩，相信我，讓我把他給你設定的程序改掉好不好。】

    什麽程序，009到底在說什麽，感覺身體輕飄飄的，腦子裏一團一團的數字你壓著我我壓著你，什麽都看不出來。

    陸樂晗努力想將它們整理出來看看是什麽意思，結果怎麽都找不到頭緒。

    【前輩，讓我來，我幫你好不好，讓我進去，這樣你就不會這麽痛苦了。】

    不痛苦，不會這麽痛苦。

    它是009，不會傷害自己的。

    陸樂晗慢慢直起腰，眼睛還是睜不開，但是逐漸放鬆，感覺到一股暖流擁入心扉在四肢百骸流淌，暖洋洋的感覺驅散了腦袋裏的疼痛感，身體更加放鬆下來。

    *

    “樂晗，陸樂晗？”

    誰在叫我？

    正舒服間，陸樂晗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被猛烈搖晃，不高興地皺了皺眉毛。

    “醒醒，醒醒？”

    好像自己不睜開眼睛，那道聲音就不會停下來一樣，陸樂晗眉頭蹙的更緊了，但還是不想醒來，就算是個夢，這個夢好舒服啊。

    暖流湧過四肢開拓了自己的經脈，就好像是泡在溫泉裏酥□□癢，怎麽會舍得睜開眼睛。

    正當那股暖流進入心房的時候，心髒驟然一縮，酸澀感湧上心頭，眼睛緊閉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陸樂晗伸出手摸了一把，自己竟然哭了。

    腦子裏不斷閃過模模糊糊的景象，刹那間什麽感覺都不上，隻剩下一個男人喃喃在自己的耳邊低語不讓自己睡覺。

    “嘶~”陸樂晗使勁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下手有些狠，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睜開眼睛的時候那疼痛似乎還在黏在自己的身上。

    睜眼還是一片黑暗，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使勁推了推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輕聲說：“你壓到我了。”

    身上的身體頓時一僵，聲音完全沒有了剛剛模模糊糊夢裏麵聽見的那道聲音的低沉性感，沙啞至極：“哪裏難受。”

    男人抬起頭來，陸樂晗這才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在看見男人眼角的紅的時候將嘴裏即將出口的話吞了下去，輕輕搖了搖頭。

    宋安宇看他一臉的迷茫，恨不得直接扇醒他，怎麽可以那麽容易放鬆警惕，怎麽可以隨便將自己的數字係統給別人看，可是看見那蒼白的小臉連狠話都放不出來，一把摟在懷裏死死抱住。

    陸樂晗一個愣怔，慢慢伸出胳膊環住他，輕聲問：“你是誰呀？”

    宋安宇一把推開他，眼底全是驚訝：“你說什麽？”

    陸樂晗有些納悶，偏了偏腦袋在自己的記憶庫中搜尋這張帥氣的臉，恍然大悟說：“你是撞到我的那個人嗎？”

    “你不記得了？”宋安宇問的是小世界的那些事情，可是陸樂晗卻以為他問的是自己出車禍的那件事。

    略微有些苦惱，歪著腦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對不起啊，可能是車禍磕到腦袋了，剛剛一覺醒來有點頭疼，之前的事情我不太記得了。”

    陸樂晗抱歉地仰著腦袋看他，隻記得自己是被人撞了，記得自己被送來醫院休息了一個禮拜，記得麵前的這個男人是肇事司機，似乎還幫自己通知了秀雅。

    隨後就想起了自己為什麽會被車撞，臉色頓時變得灰敗，是陸羽，自己被陸羽趕出來了。

    宋安宇眼看著陸樂晗的麵色變了又變，自己的臉色也跟他的變化。

    程序被篡改了，宋安宇眼皮一跳，捏著陸樂晗的肩膀立時問：“你是不是想起來什麽了？”

    想到陸羽那個小沒良心的，陸樂晗的眼淚瞬間就掉下來了，他以為宋安宇是在問自己為什麽會出車禍，斷斷續續開始說：“宋先生，對不起，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沒小心........”

    宋安宇沉著臉色打斷他的話：“看著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