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枕睜開微闔的眼睛露出輕蔑的神情，話語裏竟帶著一絲童音：“別那麽多廢話，既然落在你們手裏，如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說完又將羽翼收攏，燈光照在黑羽上，泛著冷光。

    哈哈~真是可笑，如今的妖魔鬼怪都這麽的有骨氣嗎？竟然都是這麽一模一樣的一套磕兒。你們沒說煩，我都好聽厭了！”東吟忍不住冷嘲熱諷。

    此時的沈澄然隻想知道這妖怪害她的目的是什麽，“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沈澄然朝它走近兩步，盯著躲在羽衣下的反枕，垂在兩側的手用力握緊，“夢裏的一切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我們沈家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沈澄然隻想要知道真相。

    反枕依舊蜷縮，毫無回應。

    沈澄然回頭看著冷熠問道：“能放開它麽，我有話問它。”

    冷熠看了一眼東吟，讓他動手給反枕鬆綁。緋天和塔納就在門外，見東吟給反枕鬆綁，相互間看了眼，沒有做聲，但站立的位置隨即變了，緋天甚至連短柄戰戟都祭了出來，以防反枕逃跑。

    鬆綁後，反枕又在地上躺了一會，才抖抖羽毛坐起來，捂著胸口靠在牆上，麵色蒼白看著沈澄然，笑：“你還像小時候一樣，那麽的善良。謝了！”

    這個笑讓沈澄然有些恍惚，對於反枕，她說不上熟不熟悉，腦中也完全沒有什麽印象，但乍一看它小孩般的模樣，心裏反倒覺得有些可憐是真的。

    沈澄然別過眼睛不看它，咬了下嘴角，試探性的開口問道：“你的話我可不可以理解為在我小的時候咱倆是有見過麵的，或者說我們之前就認識?”

    反枕沉默著，並沒有回答。沈澄然算他是默認，便繼續說道：“既然我們相識一場，我定不會為難你，我隻想知道，夢境裏發生的一切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反枕眯起眼睛笑得平靜，“你猜？”

    冷熠擔心沈澄然被偷襲，便上前兩步站在她的身側，手裏把玩著一團火，緩緩說了句：“你當真以為我們不會殺你？”

    反枕身子一震，別過頭輕咳起來，咳完大笑道：“都被你們抓到了，還怕你們殺嗎？簡直可笑之極。”

    說完，反枕繼續大笑道，並再次咳了起來。

    沈澄然望著受了重傷的反枕，有一絲心軟，她猜想反枕肯定是已經被用了刑……沈澄然及時的抓住冷熠的手腕，微微搖頭，勸道：“讓我再問問也不遲。”

    冷熠垂眸沒有說話，但將手中的火球拋向空中，泛著藍光的火焰在反枕的頭頂盤旋，像蠢蠢欲動的殺手。

    要知道反枕雖沒有什麽戰鬥力，但卻是隻極其狡猾、有空就鑽的妖怪！先前一直沒能抓住它，如今斷然不能讓它再次逃脫。

    見此，反枕有意往後縮，整個身子緊貼著牆，藏起眼中恐懼，冷冷道：“哼，沒想到夜叉王也不過如此，竟然墮落到要對俘虜趕盡殺絕的地步！”

    冷熠麵色未改，但站在一旁的東吟卻忍受不了有人侮辱自家少爺，故低罵一聲：“我家少爺做事，豈是你一個孽障能夠置喙的！你屢次將我家少夫人困於夢境，到底是居心何在？如今我家少爺不過是小懲大誡，你還如此得瑟，簡直就是活得不耐煩了。”

    反枕眼見激將法不管用，痛苦的吞了口口水，決定閉上眼不再說話。

    沈澄然此時知道就算她再問什麽，反枕也夠嗆會老實回答，可是就此作罷她又不甘心！她忍不住又朝反枕走近幾步，蹲下身子平視它：“你並不想讓我死，這點我是知道的。可是夢境裏的一切到底有多少是真的？你讓我看到老宅、石陣、鬼麵具，以及托生容器……這些到底都是什麽意思？沈家到底還有什麽秘密是我不知道的？我父母的離世，是不是與我的出生有關？你來告訴我行麽？我真的不想再繼續糊塗下去了，真的不想……”

    最後幾個字沈澄然說得有些哽咽，尤其是想到她的母親竟然為了生她而寧願犧牲自己的性命，她就抑製不住的難過。

    或許是因為沈澄然話語中的情真意切讓人動容，反枕緊閉的眼睫顫了顫，睜開了布滿血絲的雙眼，黑色的瞳仁黯淡無光。

    反枕定定的盯著沈澄然看了會，再次別過頭，“你猜……”

    沈澄然歎了口氣，決定放棄。她眨了眨眼站起來，轉身就走，結果卻聽見反枕喃喃自語道：“等了千年，如今能死在夜叉王的冥火之下，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為什麽不能告訴我？”沈澄然回頭，情緒有些激動的吼道。她鼻子有些泛酸，心裏不忍，甚至打算讓冷熠放它一條生路，不料卻在一刹那看到反枕衝她一笑，說了一句“主上，在等你。”

    說完這句之後，反枕“啊”的一聲高呼，竟然化作無數碎片飄落。

    黑色羽毛在空中飄舞卷著點點星火下落，沈澄然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想要接住，卻被冷熠先一秒接了過去，熄了火星才重新放進了沈澄然的手裏，那羽毛被火燒的微微蜷翹著，尾部淺灰的絨毛無風也輕輕飄動，有水珠從羽毛上滾下落在沈澄然的掌心，滾燙的，像眼淚……

    沈澄然用力閉了閉眼，將湧到眼眶的淚壓住，她不知道為什麽此刻自己的心裏會感到如此悲傷，是因為反枕的死嗎？

    冷熠什麽沒說，隻是將沈澄然摟在懷中，輕輕的拍著，手中的羽毛也隨之滑落了出去。

    門外不知誰低聲說了句“灰飛煙滅”，沈澄然握緊拳頭又鬆開。

    再見了，反枕。

    反枕灰飛煙滅後，沈澄然的情緒一直低落，什麽都沒做隻是一直待在房裏不說話也不出門，三餐都是冷熠精心準備，端給沈澄然的。

    這天晚上，沈澄然靠著床坐在地上，抱膝坐了會，將頭埋進雙臂之間，重重歎了口氣。

    雖然緋天告訴她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但是對於反枕，沈澄然說不上是敵是友。即便它害她在先，但她卻還是做不到將它當仇敵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