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孤塵思未卻，怕是難入大道啊！”齊玄煜不疾不徐的執壺沏茶，茶香嫋嫋間，他的聲音有些悠遠的傳來，“日已過，未知真人考慮如何，可願出世輔佐於孤？”

    蔚天元挑挑眉，“修者不參俗世，殿下何必強人所難？”

    齊玄煜一笑，溫和的眉眼望向遠處墨綠蒼翠的山巒，“真人覺得，人之一世，究竟所求為何？”

    “名、利、財、權、情、愛，不外如是。”蔚天元隨意答道。

    齊玄煜又問道：“那千大道，真人又所求為何？”

    蔚天元還未回答，齊玄煜已收回目光，眸底泛著幽幽的韻澤，“人之一世，為財死，為情亡，為名困，為利墮，為有限物質而爭奪，前伏後繼至死方休。而真人所求，不外乎求天道、求有情道、求無情道。求無情道，需堪破六欲，求有情道，亦需體味六欲。”說至此，他意味深長的凝視住蔚天元，“求天道，更需順天而行。真人以為，孤所言然否？”

    蔚天元似笑非笑，“依太子之意，貧道若是不應，恐怕大道難修？”

    齊玄煜一笑，將一隻茶盞推到他麵前，“天澤良賢以度，人擇明君而臣，鳥擇良木而棲，真人順天道而為，亦是證道之無量功德。”

    蔚天元拿起茶盞在把玩，目光玩味的斜睇齊玄煜，“貧道何得何能，能得殿下青眼？莫非殿下相信貧道真有那撒豆成兵的能耐？”

    “半部論語治天下，則平先生的後人，豈止這一點能耐？”齊玄煜語速輕緩，卻讓蔚天元猛地眯起了眼，身上的放蕩不羈消退無蹤，散發出銳利無比的氣勢。半晌，他仰天大笑，“好，好，承蒙太子殿下看得起，貧道少不得要拿出點真本事，否則豈不愧對先祖累世英名？”

    齊玄煜嘴角淺彎，細碎的陽光投入漆黑的眸底，淬上了層層璀璨的光芒。他舉起茶盞，語氣誠摯已極：“日後，孤敬候天元先生大駕！”

    聽到他改換稱呼，蔚天元心下一哂，爽快的舉起杯一飲而盡，“殿下若無事，不妨在觀小歇一日，此處雖簡陋，但頗有幾處值得賞玩的景致，待我安排一番後，明日便能隨殿下下山。”

    齊玄煜正欲言語，一個麵白無須的太監和一名侍衛突地匆匆而來，他一笑，“孤怕是要辜負先生美意了。”

    蔚天元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就見那太監並侍衛一齊到了近前，跪地行禮後，那侍衛稟道：“殿下，已經調查清楚。”

    “講。”齊玄煜抬示意他們平身。

    “那具屍體乃是俁芻山上的瞿姓兄弟，平日以打獵為生，好勇鬥狠，名聲不佳。五天前，聶相夫人身邊一位呂姓嬤嬤找到他們，給了他們一千兩，讓他們將聶家大小姐迷暈後帶出城，然後將聶家大小姐……”侍衛頓了下，暗覷眼齊玄煜平靜的臉色，方繼續道，“活埋了！”

    齊玄煜墨黑的眸底泛過一抹異色，“聶家大小姐……她可會醫術？”

    侍衛道：“據屬下探知，聶家大小姐並未習過醫術，隻不過，其外祖母乃是前朝唯一的女禦醫。”

    齊玄煜微微眯了眯墨眸，“原來她是方家的後人。”

    “方家？”蔚天元忽而出聲，“可是那煊赫了百餘年的禦醫世家？”

    齊玄煜回過神，“不錯。可惜當年皇權更迭時方家站錯了隊，遭到新皇厭棄，一夜間土崩瓦解，方家也自此斷了傳承。”

    蔚天元目光在他身上轉了轉，“我觀殿下的氣色較月前所見好上許多，莫非得益於這位聶家大小姐？”

    齊玄煜眼前又晃過那一抹纖瘦的背影，唇角微勾，“或許吧！”他轉頭吩咐那侍衛，“仔細查查這位聶家大小姐，孤要知道她的所有事！”

    “是。”侍衛應道。

    “天元先生，孤先行下山，在京掃榻以迎。”齊玄煜對蔚天元拱而道。

    “殿下請便。”蔚天元也未客套。

    “吳榮玉。”齊玄煜喚了聲那太監。吳榮玉忙將擱在不遠處的一架木輪椅推了過來。爾後，齊玄煜就在蔚天元吃驚的目光，長身而起，步至輪椅前坐了下去。

    “殿、殿下，你、你……”蔚天元簡直目瞪口呆。

    齊玄煜笑而不語，向他拱一別，便由吳榮玉推著朝山下而去，慢慢消失在了小徑盡頭。

    蔚天元望著他的背影，半晌陡然失聲笑了起來，“廢物太子？好個廢物太子！哈哈——”

    相府。琉荷院。

    聶向瑩站在垂花廊下，環顧眼前的院落。院子不大，隻正房並東西兩廂，小小巧巧間房舍。院角栽著幾叢滴翠的碧竹，竹下擱著吉祥缸，缸內落滿枝葉，顯是許久沒有清掃過了。

    袁義山顯然也瞅見了，皺眉看了眼站在一邊的丫鬟婆子，對聶向瑩寬慰道：“大小姐，等老爺查清了事實，就會解了您的禁足。您這幾日也受累了，不妨趁此好生休息。”他之前在書房從頭看到尾，連他都對大小姐私奔一事心生疑竇，更何況老爺了。此番若是大小姐受了委屈，老爺多少會對她生出幾分憐惜，到時候指不定她的日子會好過不少。

    聶向瑩收回視線，在那八個丫鬟婆子身上掠過，徐徐笑道：“我知道。袁叔，我這處地方不大，無需這麽多人侍候，留下一兩個即可，其他人袁叔不如安排到別處，省得浪費了。”

    此話一出，袁義山並幾個丫鬟婆子都是一愣，旋即幾人皆是麵露喜色，隻有其一個翠衫婢子慌忙上前一步，“大小姐，奴婢……”

    聶向瑩看向她，笑道：“晴蕎，你可願留下？”這丫頭從小侍候原主，忠心無二，若非她這麽多年盡心盡力的維護和侍候，以原主那包子個性，平時指不定連口熱水都難得喝到。

    晴蕎聞言眼一亮，連忙點頭。

    “大小姐，奴婢也願意留下。”一個不苟言笑，瞧著就十分嚴肅的嬤嬤也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