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心有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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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太子即將成婚的消息,仿佛一滴水落入滾燙的油鍋裏。

    宮內外,炸了。

    衙門裏,大小的官吏們不知道該不該向聶慕東道喜,明眼人都明白對於聶慕東來說這絕非是一樁喜事,太子活著的時候,提心吊膽,萬一將來太子有個長兩短,皇上定然會翻臉無情,不念及多年的君臣之誼,降罪於聶家。

    而對於皇上,這絕對是一件大喜事,不管太子有沒有病、能不能行人事有子嗣,到了這個年紀,有個“妻子”是非常重要的。

    眾人踟躕的這個空檔,聶慕東無聲無息的從衙門裏出來,左右看看,拐進了一條無人的僻靜死胡同。

    胡同裏整齊的堆放著一些櫃子桌椅,他走到最裏麵,然後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一刻前,有個小吏偷偷摸摸的塞了一張紙條給他,說是有貴人在老地方相見。

    他也正有一番話要問一問這位貴人,那和他就算是聶貴妃的親哥哥,沒有皇上的恩準,也不能隨隨便便的闖入後宮,見到自己的妹妹。

    皇上自登基以來,最見不得的事情之一就是後宮幹政。從前,有過後宮妃嬪和家人暗聯絡,出賣宮消息,被皇上嚴厲的懲治了,伺候宮內平靜無波,沒人敢掀起風浪。

    所以他和聶貴妃的聯係不得不小心翼翼。

    他的咳嗽聲落下,從櫃子後麵閃出一個身披鬥篷,兜帽擋住了大半張臉的女人。

    “到底怎麽回事?”聶慕東不悅的喝問道。

    女人將兜帽掀開,露出一張普普通通的、毫無出彩之處的臉龐,她先是躬身向聶慕東行了一禮,不慌不忙的開口道:“貴妃娘娘早就有這個意思,您也是知道的。”

    聶慕東蹙起眉頭,隱約想起久遠前,貴妃回娘家省親的時候,他們兄妹倆曾說過的話,隻是他那時候覺得不值一提,所以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

    女人看聶慕東的臉色,知道他回想起來了,繼續說道:“太子病重多年,不見好轉,也看不出哪一日會死,這麽拖拖拉拉下去,永遠沒有一個頭。萬一,皇帝哪一天龍馭賓天了,不管太子如何,坐上皇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到時候再從宗族內過一個兒子到名下不就成了?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位置,哪裏有皇子殿下的份?”

    聶慕東聽著她的話,眸色越來越深。

    女人道:“所以,貴妃娘娘的意思是我們這邊必須主動出擊,不能再等下去了。”

    聶慕東這時候才開口道:“太子身邊高重重,一般人難以接近,所以將聶家的女兒安插在太子身邊,方便動?”

    “是。”女人點點頭。

    聶慕東捋著胡須,沉吟片刻。

    女人似乎看出了他的顧慮,“隻要聶向瑩得了,太子死了,皇儲之位必然是皇子殿下的,貴妃娘娘是皇子的生母,怎麽會讓一個外室生的女兒犯下的罪過牽連到您和您的家人了,如此一來,貴妃娘娘和您多年的籌謀便終於大告功成了。”

    聶慕東心微微一動,隻是表麵上依然有些不悅,“但貴妃娘娘也要事先與我知會一聲。”

    女人笑了笑,“可您和貴妃娘娘並不方便聯係啊。”她說著,戴上兜帽,“奴婢得回去了,免得枝外生枝。”

    聶慕東看著她身影閃回到櫃子後麵,死胡同裏又陷入了一片寂靜。

    他便背著,閑散的走出胡同。

    與此同時,東宮裏死氣沉沉,長年煎煮湯藥,使得這兒的空氣裏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苦澀藥味,鮮少來這裏的人都得多屏住呼吸,否則會叫這藥味刺激的幹嘔難受。

    皇後輕輕腳的走進寢宮,正好碰見太醫請過平安脈,退出來。

    她瞟一眼掛著厚重幔帳的床榻,已是春末了,但是身體不好的太子殿下素來畏寒,在別的宮殿忙著換上輕便好看的紗幔時,這兒還得掛著幔帳。

    她輕聲問道:“太子如何了?”

    太醫欠身道:“一切如常。”

    這隻是好聽的說法,聽起來身體無恙,實則是病情沒一點好轉。

    吃藥如吃飯一樣,讓年歲並不算大的皇後青絲有了隱隱的白霜。她揮揮,示意太醫出去,自己緩步走到床榻前,但是沒有掀開幔帳。

    她知道,這兒太子還在睡覺。

    虛弱的人總需要長久的睡眠,他們母子甚至都沒能好好的說一會兒話。

    太子的身體不允許,太醫也不讓。

    坐了許久,她還是忍不住,探進幔帳,很快握到了一隻有些冰涼的。

    她洗洗的摩挲著,想著這些年的痛苦,隱忍與煎熬在內心積攢的太久,終究變成了滔天的怨氣。

    她終於忍不住了,淚水盈眶。

    “皇上怎麽能偏聽聶歌那個賤人的話,將聶家那個醜陋粗鄙不堪的庶出女兒嫁給你?太子妃怎麽能是那樣的一個人?這要讓你堂堂太子的臉麵往哪裏擱?擺明了是聶歌在羞辱你我,皇上怎麽就看不出來呢?”

    幔帳後麵響起低微的咳嗽聲,皇後麵上一驚。

    “我吵醒你了?”

    “母後,無妨。”幔帳內傳來一個虛弱無力的聲音,接著又是連連的咳嗽,喘著氣兒說道:“父皇這麽安排,必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母後不必多慮了。”

    皇後聽著咳嗽聲,再聽兒子這時候還在安慰自己,心頓時揪成了一團。

    她趕忙起身,正要將幔帳掀開一點縫隙,卻被太子阻止了。

    “莫要將病氣過給母後。”

    皇後道:“你我母子,說這些作甚?”說罷,她鑽到幔帳後麵,看到兒子蒼白的臉龐,更是心疼,“我不該和你說這些的,讓你也操心了。放心,我一定會說服皇上,讓這門婚事作罷!”

    皇後信心十足,卻在這時,太子的覆上她的背,掌心裏有一絲絲的溫暖。

    “父皇這樣做,必然有他之原因,我們順其自然吧。”

    “不行……”皇後當即反駁,冷不丁地撞上兒子墨深的眸子。

    那眸子猶如浩瀚星空,幽深無際。

    她隻看了一眼,便是一怔,反駁的話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的說不下去了。

    大概是不忍心和病弱的兒子爭吵吧?

    “好,都聽你的。”她微笑道,可是心裏是另一番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