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不去看他那一瞬間倏然疼的變白的臉色，滿心裏都是苦澀的、冰涼的感覺。

    甚至轉身跑出去的時候連鞋都沒換，一路跑進電梯裏，摁了一樓的按鍵。

    外麵雨勢大了許多，地上都是積水。

    喬薇賭氣一般，一揚手，把那顆緊緊攥在手裏的白色藥丸砸進了外麵的雨幕裏......

    ......

    那天回家之後，淋了雨，喬薇當天晚上就發燒了，自己一個人窩在床上不吃不喝的，一直到晚上。

    整個人都燒的難受起來。

    老爸老媽在臨市參加婚禮，要過兩天才能回來。

    喬薇燒的迷迷糊糊的時候，不知道接到了誰的電話，電話裏說了什麽她也沒太聽清楚。

    隻是好像一直漂浮在夢裏。

    她又夢見了阮睿給她拿的那顆避孕藥，覺得好難過。

    她好像哭了，覺得自己委屈，臉上冰冰涼涼的，不知道誰在拿著毛巾給她擦眼淚......

    ......

    第二天，喬薇是被渴醒的。

    睜開眼的時候就看見了趴在床頭還在睡的星瑤。

    她有些懵，剛剛動了一下，星瑤也醒了過來，大眼睛下麵一圈烏青看著她。

    瑤瑤？你怎麽在這兒？”

    星瑤伸手去探她的額頭，燒已經退了，她鬆了一口氣。

    你還說呢，幹媽給我打電話說你今天不太舒服，讓我過來看看你，結果我到了打你電話，你說話迷迷糊糊有氣無力的，我都嚇死了，還好幹媽打了電話給物業，物業找了開鎖的師傅過來，不然你就燒傻了。”

    喬薇扯了扯唇，“我昨天有病的這麽嚴重？”

    星瑤拿手機給喬媽發了短信，說喬薇已經退燒了，讓她不要擔心。

    聽見她這話，星瑤還是心有餘悸的，“發了高燒，我說帶你去醫院，結果你死活就是不肯去，拉都拉不動，拉你你還打我，後來你又一直哭，我沒辦法了，隻好給你物理降溫，好在後半夜的時候燒總算是慢慢退了。”

    喬薇摸索著想下床，星瑤連忙把她摁回去，“行了行了，你好好躺著，要喝水是不是？等著，我去給你倒。”

    星瑤很快轉身出去了。

    喬薇抬手揉了一下自己脹痛的太陽穴，抿了抿唇，還是把手機拿了過來。

    電話短信微信，一條消息都沒有。

    喬薇不知道自己昨天踢他那一腳是不是踢的太狠了。

    但她當時滿身都是憤怒，因為他的那顆避孕藥，她感覺自己被他那句要負責的話給氣的頭頂都要生煙了。

    星瑤端著水杯進來。

    喬薇把手機倒扣著放在床頭，喝了水之後覺得整個人舒服了許多。

    星瑤還是不太放心，拿了溫度計給她量體溫，直到確定她的體溫正常了，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你再躺會兒，我去給你熬點粥。”

    喬薇點頭，扯了一絲笑容出來，“還是我家大瑤瑤對我好。”

    星瑤嗔她，“你就知道貧嘴。”

    喬薇扯著笑看她，她此刻無比的慶幸，跟阮睿的事情她沒有告訴過星瑤，不然現在，她一定會跟著自己擔心難過的。

    星瑤很快熬了一小鍋的小米粥出來，給她盛了一碗端進去。

    喬薇正望著窗外在發呆。

    昨天下過一場大雨，外麵的天氣一夜之間好似已經冷了起來，天空陰沉沉的，偶爾還能聽見風刮過的沙沙聲音。

    星瑤覺得喬薇不太對勁了，沉默過了頭，而且昨晚她發燒燒的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一直在叫一個人的名字。

    隻是她當時忙著照顧她，加上喬薇燒的糊糊塗塗的，聲音朦朧，隻是隱約聽見了一個字，軟？

    聽起來像是姓氏。

    喬薇小口地喝著粥，忽然想起了什麽，抬頭問星瑤，“對了，最近陸家的人還去找過你嗎？”

    星瑤被陸家驅逐出來，陸夫人小產了，她怕那個惡毒的女人會對星瑤做出什麽報複的事情出來。

    同時心裏也自責起來，這段時間光顧著和阮睿在一起了，她都沒有關心過星瑤。

    星瑤搖頭，“你放心吧，我這個學期住在學校裏，他們手伸不到那麽長的。而且陸夫人巴不得我離陸家遠遠的，不會去找我麻煩的。”

    那就好。”

    喬薇喝了小半碗粥就喝不下了，把碗擱在一邊。

    星瑤陪了她半天，下午喬爸喬媽回來的時候她才離開。

    喬媽一回來就先給她量了體溫，直到確定燒真的完全退了，一顆心才放下來。

    你說你啊，好好待在家裏都能發燒，真不敢想象我跟你爸不在的這幾個月你是怎麽過來的。”

    喬薇撒嬌地抱著她的胳膊，“意外而已嘛，人又不是鐵打的，哪能不生病啊？”

    都說女兒是自己貼心的小棉襖，喬媽歎氣，忍不住抬手戳她的額頭，“你啊你啊，你看看人家瑤瑤多懂事，你就知道讓我擔心。”

    ......

    日子就這麽過著。

    國慶假期過後，喬薇就回了學校去。

    她偷偷跑去濱西路的金藝小區好幾次，但沒有上樓，像個迷茫的孩子一樣在小區外麵徘徊。

    後來有一回碰見了李子陽，喬薇才知道，阮睿在她那天跑出去之後的下午，人就已經離開了涼城。

    他有任務要執行，即便是任務完成了，還要回軍隊裏去，三五個月之內，是不會回涼城這邊了。

    喬薇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隻是坐公交車回學校的路上，拿著手機把他的號碼和微信全部拉黑了。

    後來又覺得這麽做實在是有點幼稚，又默默把號碼從黑名單裏弄了出來。

    大三的這個學期課程幾乎排滿了，喬薇每天教室宿舍和食堂地跑，整個人沉默了許多。

    夜深人靜自己一個人偷偷躲在被窩裏哭的時候，無數次忍不住編輯了短信想發過去。

    想知道他的消息，想的快要發瘋了。

    可編輯好的短信最終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刪掉了。

    喬薇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多月的。

    十一月十五號是李明明的生日。

    生日前一天的時候李明明捂著肚子從衛生間裏出來，躺在床上哀嚎。

    完了，我姨媽來造訪了，早不晚不來，我生日那天還打算穿那件白色的裙子呢，這可怎麽好啊。”

    喬薇正拿著手機在打遊戲，聽見‘姨媽’兩個字，手機一下子就掉了。

    臉色白了白，轉頭去問李明明，“今天幾號啊？”

    李明明捂著肚子有氣無力的，“你傻啦，明天我生日啊，今天當然是十四號。”

    ......”

    喬薇抓著手機就點開了日曆。

    她的生理期也是這幾天，上個月的時候...好像沒來？

    之前喬薇在網上查過，第一次那啥之後，有些女性是會不來例假，但一般次月就正常了。

    她後來就沒放在心上了。

    但是這個月......

    這幾天應該會來了吧？

    喬薇心裏忽然有些忐忑起來。

    又想起那一次阮睿給她的那顆避孕藥。

    她當時太過生氣，把藥給扔了。

    應該...不會這麽準吧？一次就中獎？......

    但他們那晚，不止一次來著。

    喬薇抬手捂臉，心裏亂成了一鍋粥。

    ......

    李明明的生日過後，喬薇的例假還是沒有來。

    她壓抑了幾天之後，原本還想著要不要去醫院偷偷做一下檢查的。

    結果還沒計劃好，那天在體育課上，她在跑步的時候就暈倒了，被同學和老師緊急送往醫院......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病房裏圍了一圈的人。

    老爸老媽，班主任滅絕師太、還有係主任、李明明和王貝......

    每個人的神情都不一樣，老媽在抹眼淚，老爸臉色鐵青......

    喬薇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不然為什麽大家都用那種很嚴肅的眼神看著她呢？

    班主任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拉著她們係主任先走了。

    李明明和王貝還有課，也要走了。

    最後病房裏就剩了他們一家三口。

    喬媽抹著眼淚不說話，喬爸鐵青著臉低聲安慰著妻子。

    喬薇舔了舔幹冽的唇，開口，“爸、媽，...我、我到底得了什麽病啊？...媽，您別哭了，您告訴我啊，我到底怎麽了......”

    喬爸氣的口不擇言，“你要是得病那倒好了！這下好了，未婚先孕的事兒你們全校都知道了，涼城大學建校幾十年，校風嚴謹，你倒好啊，給你們學校長臉了！老師剛剛說了，讓你出院之後去辦一下休學手續！”

    ......”

    ‘未婚先孕’四個字就像一場猝不及防的風暴一樣，席卷了喬薇整個腦海。

    手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腹部，帶著顫抖，然後整個人都懵了起來。

    懷孕...她懷孕了？？？！！！

    這......

    喬爸也是氣的狠了，但總歸是自己的女兒，隻得壓著脾氣道“這個孩子你不能要，還有，現在馬上打電話給你那個男朋友，讓他到醫院裏來！”

    ......”

    喬薇腦子裏嗡鳴的厲害，壓根兒沒有聽清楚喬爸說了什麽。

    最後還是喬媽抽噎著開口，“行了行了，你吼這麽大聲做什麽？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再生氣也沒有用啊。”

    喬薇死死咬著自己的下唇，被子底下的手攥著床單，手心裏都是濕黏的汗漬。

    滿心裏都是彷徨和茫然。

    她才十九歲，現在懷孕了，該怎麽辦？

    孩子...是打掉，還是留下來？

    ......

    入夜。

    不知道是不是孕期的反應上來了，喬薇晚飯吃不下，聞見食物的味道就幹嘔，最後抱著馬桶，吐的酸水都出來了。

    喬媽看著她難受，自己心裏也難受。

    可一個下午下來，任憑他們怎麽問，喬薇嘴巴就跟上了膠水似的，就是不肯說出來孩子的爸爸是誰。

    喬爸氣的連斷絕父女關係的話都說出來了，這孩子依然沒有鬆口。

    沒辦法，喬媽隻好給星瑤打了電話。

    想著她們倆是閨蜜，喬薇有什麽事情，或許更願意跟星瑤說說。

    可喬媽料錯了。

    油鹽不進的女兒，就連星瑤，她也什麽都不告訴，隻是一個人發著呆，什麽話都不說。

    ......

    第三天的時候，喬爸已經和醫生說好了，盡快安排手術，把喬薇肚子裏的孩子拿掉。

    她現在年紀還小，未來的路還長，若是未婚先孕生了孩子，那還不得被人指指點點的戳著脊梁骨笑話。

    喬薇木然地接受著。

    她給阮睿打過電話，但那個號碼已經是空號了。

    她心裏還是難過的，肚子裏這顆小小的胚胎，她那天聽醫生說過，胎兒很健康。

    但是沒有辦法，她一個十九歲的女孩子，要是把孩子生下來了，以後該怎麽辦？她連大學都沒有畢業，能承擔起撫養一個孩子的責任嗎？

    而且...難道要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爸爸嗎？

    手術安排在下午，上午的時候，星瑤一直在病房裏陪著喬薇。

    喬爸喬媽在病房外麵，兩個老人家短短的幾天時間裏蒼老了許多，特別是喬爸，額鬢之間悄然就長出了白頭發。

    我爸媽...他們怎麽樣了？”

    喬薇視線一直流連在門口的方向，但門關著，她看不見外麵的情況。

    星瑤抿唇，“幹媽還好啦，幹爸他...我早上過來醫院的時候，看見他蹲在外麵抽煙，眼睛也紅紅的，應該是哭過了。”

    這就是所謂的‘愛之深恨之切’吧，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喬薇眼眶有些紅，這幾天發呆的時候她總喜歡咬著唇角，幾天下來，唇角那裏已經被她咬了一個印子出來，結了痂在上麵。

    星瑤握著她的手，“你真的想好要把孩子拿掉了嗎？孩子的爸爸呢...他知不知道？”

    ......”喬薇撇開臉去，“他知道又怎麽樣，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我隻是覺得，小孩子挺無辜的。”

    星瑤歎氣，“不過你自己想好就行，你現在還年輕，將來...還有機會的。”

    隻是...或許是星瑤太善良了一些，她總覺得就這麽把孩子拿掉也太殘忍了。

    怎麽說那也是一個小生命，他這麽無辜，甚至隻存在了一個多月，就要沒有選擇的被迫化成一灘血水。

    ......

    星瑤上午有課，她隻是在醫院陪了喬薇一個多小時，九點半的時候就離開醫院了。

    今天差不多一整天課程表都是滿的，加上下課的時候又把今天一天的筆記之類的整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