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毅頓時瞳孔放大數倍，全身僵硬，手指和嘴唇都在劇烈的顫抖。

    “你來吧……”小井嘴裏的這三個字不斷在廖毅的耳朵邊盤旋。

    廖毅眼神無光，站立在原地像個活死人一樣沒有任何動靜。

    “不能，不能這樣做！”內心深處有這樣一個聲音在撞擊自己的心髒，快要撐破一般。

    小井見廖毅猶豫不定，接著又提醒了一句“廖廳長，動手吧，下麵這麽多人在看著！”廖毅越是心裏矛盾，小井越是感覺到一份成就感，將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成就感。

    被抓的兄弟理解廖毅的心情，但是為了組織和大局，他也清楚今天這一槍，廖毅必須得開，死在自己同誌手中總比死在鬼子狂傲的笑聲中要痛快。

    “來吧，殺了我，你個狗娘養的漢奸，來啊，殺了我啊！哈哈哈，賊鼠之輩！”同誌仰天大笑，爽快痛罵。

    周圍的居民覺得他罵得好，罵出了一個中國人的骨氣。

    隻有廖毅清楚，他是一心求死來保住自己。

    廖毅右手有些哆嗦從小井手中接過了槍，緩緩的抬起，抖個不停，槍聲一響，廖毅就成了地下黨的仇人，這是小井最想看到的。

    王秀碧也到了現場，她沒有辦法在鬼子這麽多人的視野下救走自己同誌，如果傾其所有放手一搏，正中小井下懷，恐怕整個潛伏租難逃全軍覆沒。

    或許廖毅按照小井的意思來，是目前最正確的做法。

    “他娘的，老子要殺了你！”廖毅心中突然怒罵道，把所有的仇恨都轉移到小井身上去，大不了今天死在這裏，拉著小井墊背，也算留下了抗日救國的名號，廖毅這樣想也沒有錯。

    “啊～”廖毅大吼一聲正準備將槍口轉到小井額頭時。

    “砰～”

    一顆子彈扭轉著空氣擦過了圍觀群眾的耳朵，“嗖！”一下鑽進了地下黨同誌的後腦勺，彈出一團血漿噴灑在地上，血濺當場。

    “啊～”婦女孩子捂著了嘴也不禁叫出聲來，還有些許的哭泣聲，不是因為同情，而是他們發自內心的惶恐和害怕。

    誰也不知道這顆子彈其實不是從廖毅槍口中飛出來的，但誰都親眼看見廖毅作為一名中國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殺死了自己的同胞，而且殺的是一名抗日救國的勇士，在群眾的眼中，廖毅就是一個麻木不仁的屠夫，日本人最忠誠的走狗。

    此時，廖毅嘴唇不停的顫抖，眼睛緊緊的盯著倒下的同誌，“不，不是我殺的！”擠攏的皺紋織成了一張惶恐的臉，坐立不安。

    小井清晰的聽見槍聲是從對麵的某個角落裏傳出來的，但是此時已經無關緊要，因為在場的人眼裏看到的就是事實。

    小井對所有人說“今天廖廳長為民除害，大家給他點掌聲！”

    “啪，啪，啪～”散亂的掌聲響了起來，聽不到一點真誠，坐在輪椅上的母親淚如雨下，已經對自己這個兒子失望透頂。

    散了，

    人都散完了，

    留下廖毅一人站在空曠的廣場中央不願離去，一直到深夜心如冰堅。

    肖文雙拿來一件厚實的衣服給他披上，廖毅才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妻子，糊裏糊塗問了一句話“為什麽？”

    肖文雙知道廖毅想問什麽？白天在廣場之上的任何人都無法理解廖毅的做法，而她能理解。

    “回家吧，母親等著你！”肖文雙攙扶著廖毅慢慢朝著別院走去。

    大堂中央的燈亮著，母親坐在輪椅上，一種威嚴的氣勢向廖毅襲來，不禁全身發軟差點倒在地上，幸好有肖文雙扶著。

    廖毅跨過門檻，“噔～”雙膝跪倒了地上，低著頭向母親認錯。

    “抬起頭來！”母親底氣很足，語氣沉重。

    廖毅緩緩將頭抬起，自己不能將所有事情全部告知給自己的親人，隻能任由母親批評。

    “毅兒啊，你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麽嗎？你能對得起父親的在天之靈嗎？對得起廖家的列祖列宗嗎？”

    母親的幾個問題，廖毅一個也回答不了，但是他想了一下午明白了隻有完成組織交代的任務，破壞日本人的陰謀，才對得起自己所走的這一條路。

    斑駁的皺紋上掛著淚痕，廖毅的心裏也是水滴石穿一般的痛苦，隻渴望有一天能夠在母親麵前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

    “你給我跪在這裏好好反思！”母親留下一句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肖文雙將老婦人扶上了床，老婦人對肖文雙悄悄囑咐道“別讓毅兒著涼了，你將他扶回去吧！”老婦人無奈又關心的說，畢竟是自己的兒子，當娘的哪有不心疼的。

    肖文雙再次回到大堂，將廖毅扶起“不早了，上床休息吧！”

    廖毅堅如磐石，不願起來，希望這樣能夠得到母親的原諒。

    “起來吧，你做得沒有錯！”肖文雙這句話吸引了廖毅的注意力，廖毅抬頭看著她，肖文雙感受到了一絲涼意，好像是自己說錯話了，立馬又補充道“給日本人當差，就得按他們的規矩來，不然死的就是你！”

    雖然肖文雙說得不在真理上，但總算有一個人能夠理解自己了。

    ……

    廖毅在共榮廣場槍斃地下黨的事情傳遍了整個梁峰市，也傳到了監督局羅副官的耳朵中。

    羅副官將聽來的話如實告知冉紅英。

    “你確定廖毅殺的是地下黨？”冉紅英有些疑惑的問，因為一直以來冉紅英很懷疑廖毅的另一重身份就是地下黨。

    “確定，今天小井和青木親自帶著那個地下黨遊行，當著眾人的麵開槍殺的，據說那個地下黨是因為搶奪了安撫難民的棉被，送到共產黨的根據地被人發現後舉報的。”羅副官說，這也揭開了他心中的疑惑，小井當初為什麽來監督局詢問棉被的事情？

    地下黨搶難民物資？根據冉紅英對共產黨的理解，他們幹不出來這個事情，但是廖毅既然當著眾人的麵槍斃了這個人，也讓冉紅英的懷疑不攻自破。

    難道是之前誤解他了？冉紅英隻好這樣想，在加上廖毅出手幫助軍統所做的一切，冉紅英試著讓自己對廖毅的態度慢慢改變。

    不過她也猜到了，劉鐵生回到重慶後一定會向上麵提廖毅的事，也算是對廖毅的一種彌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