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奇女子妙論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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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玉壘吃了一驚,回過頭來,見還是剛才的美男子,不由笑了:“師傅回心轉意,想收我為徒哇?”

    美男子並不回答,冷冷問道:“你是直隸省人?”

    “對啊。”

    “那,你把這封信帶上,按照上麵的地址名姓送到,半路不許偷看。我剛才救你一命,權當青鳥之資。”美男子拋過一封信來。

    伯玉壘隨手接住,心中佩服美男子武功了得,薄薄信紙都可以拋過來,功力不淺。他抬眼看,信用火漆封好的,不由腹誹“封得這麽好,我想偷看也不行啊。”再細看,地址上寫著:“直隸省保定府藥苑縣,林明德大人府上。”

    “告訴門房,直接交給太太,不要老爺看到。”美男子又發話了,說話的姿態,宛然一個女子。

    伯玉壘心想,幸虧沒有拜他為師,陰柔有餘,陽剛不足。

    “青鳥之資我就不奢望了,看你這舊袍子,能管我一頓飯吃就不錯了,有啥吃的給我點,好讓我走出這深山。老鄉,行行好吧。”伯玉壘說話先硬後軟,又風趣幽默,那美男子先是羞紅了臉,後又軟了心,便讓伯玉壘隨他走到一個洞府,端出一個蒲草編製的果盤,果盤裏兩個大大的青蘋果。

    伯玉壘餓壞了,拿起一個略小的蘋果,他放到嘴邊剛要吃,猛然看到,果盤裏還有一把紅滴滴的果子,每個果子都像兩顆枸杞子尾端相連,他驚得張大了嘴巴,問:“兄台,這個果子你吃過沒?”

    “吃了兩年之久。”

    伯玉壘歎口氣,說:“幸虧你不是女的,以後還是不要吃了。”

    美男子臉上露出一絲恐懼,說道:“這個果子吃過之後,頓覺精神百倍,目前為止,並未看出有何壞處。”

    “兄台,這個果子您知道是什麽不?”

    美男子搖搖頭。

    “這是雙生果,你看它每個果子都是兩個小果子合二為一對生,我之前隻在古書上見過,說這果子女子不可服,你是男子,應該無事,不過,以後,還是不要吃了吧。”伯玉壘坐在一個石凳上說。

    美男子臉色陡變,問:“那古書上可說,若是女子服用,有何後果?”

    伯玉壘見他如此擔心,不由仔細觀察此人容貌,隻見他頭發高束成一個圓髻,沒戴帽子,鵝蛋臉,皮膚白裏透紅,杏目柳眉,櫻桃小口,雖一身男裝,難掩女兒身份。

    伯玉壘明白了,這明明是個女子,隻是不好說破,他吱吱嗚嗚,說:“沒,沒看到寫,有何後果。”

    “我這裏隻剩這些吃的,兩個蘋果都給你,吃完趕緊離開吧。”美男子說。

    “為什麽你在這裏沒事,我在這裏就危險呢?”伯玉壘咬了一口蘋果。

    “猴子們認為,我是他們地盤上的一員,而你不是。每種動物生來就有領地意識,你看國家有國界,住戶人家有院牆,有籬笆,每個人還有自己的房間,你要進入別人的地盤,征得別人的同意才可。對於這些猴子,隻要你不越界進入他們的領地,是不會傷害你的。”美男子頓了一頓,看伯玉壘饒有興趣,繼續說道:“其實,這個領地說法,可歸結為西方的空間意識。我自己認為,我們的身體需要一定的空間,心理亦如是。跟進別人的房間之前先敲門一樣,別人不願意說的話,不要問,這是對別人的心理空間的尊重。”美男子貌似許久沒有與人接觸,有人聽他講話,他很高興。

    “比如說,你為什麽女扮男裝,來自何處,為何到此,我從來不問,就是對你的尊重。”伯玉壘等美男子中斷演講時,幽幽地接了一句,美男子本想停頓一下,再說一說關於身體空間與心理空間的相互影響,以及禮尚往來的物權見解,聽到伯玉壘的話,頓時花容失色。

    “你怎麽看出我是女子?”‘美男子’不服氣。

    “還用看嗎?本來就是啊。”伯玉壘哈哈笑著。

    “來自何處,為何到此,你不問,我偏要告訴你。”女子拿竹杯給伯玉壘倒了山泉水,複坐下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此女名叫林璿璣,二十八歲,比伯玉壘小兩歲,平日被父母嬌慣,樣樣順著她的心意,既習女紅,又習武功,略懂草藥、詩詞,對西學有一定研究,不遜男子。到了婚嫁年紀,不願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心要自己找中意的男子,父母拿她沒辦法。

    她父親林明德,是直隸省保定府藥苑縣的藥商。兩年前,她父親要到峨眉山采購珍貴藥材,她換了男裝,悄悄跟隨父親和哥哥林玉衡。走到半路,林明德才發現女兒跟來,沒有辦法,隻好讓她一路同行。不料歸途中被一夥強盜襲擊,璿璣被強盜劫持,與父兄失散。

    誰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夥強盜夜宿酒店,被店家在酒裏下了迷藥,全被迷倒,隻有璿璣一人幸免,趁著亂,她將手上繩索割破,逃到山上來。

    不料才出虎穴,又入猴窩,她被這群猴子戲耍,還好她沒有與猴子對抗,不致於喪命。期間,這群猴子的頭領,一隻老猴子,得了重度腹瀉,璿璣采了草藥來,給老猴子治好了病,從此之後,整個猴群都聽命於璿璣。時間越久,璿璣與猴子感情越深,她甚至覺得,猴子比人更純粹,更有人情味。

    伯玉壘嗬嗬笑著,又問:“你既從強盜手裏逃脫,何不去尋找家人,上山作甚?”

    “當年,我們被強盜搶劫,我被五六個彪形大漢團團圍住,戰了幾十個回合,體力難支,危難之際,父親不多多派人搭救,反而安排哥哥帶著幾個人,先趕著裝草藥的車,奔命去了。可見,父親心中,女兒遠不如那車草藥值錢,說什麽我是他的掌上明珠,騙人的!他就是嫌我總不嫁人,他認為的好婆家我都不嫁,給他丟臉了!”璿璣說到動情處,內心激動,聲音嗚咽。

    “所以,你的信,隻寫給令堂。”伯玉壘搖搖頭,“其實,你應該是錯怪令尊了,在山下五裏開外的村莊,還能看到新帖的尋人告示,他應該是,從沒停止過尋找女兒。我記得清清楚楚,告示落款是‘林明德百拜頓首’,告示的大概內容是說親生女兒,前年與自己失散,如有好心人遇到或知情,請到陝西省桐城府楓橋客店,找程掌櫃的,如能將女兒送回客店,必重謝白銀三千兩,告示上有張女孩畫像,跟你一模一樣。”

    六化險為夷結連理

    璿璣聽了伯玉壘的話,不由滴下淚來,她坦言,林明德正是父親大人。

    玉壘見她動容,趁機相勸:“姑娘該回家了,以解雙親之憂。”

    不料璿璣卻搖搖頭說:“我不回去,父親有萬貫家財就夠了。他的事後尋找,不過是求得心安,如若肯危難之際棄財保女,我定然早晚服侍父母跟前。”

    “你難道要在此離群索居,了度餘生?你狠心讓令堂終日憂心?你難道終身不嫁,不去尋覓意中人?你難道願意,空有一身才華,不傳承給後代?”玉壘連珠炮般的提問,讓璿璣沉思。

    璿璣低頭不語,淚濕衣衫。

    良久,璿璣悄悄抬眼,偷看玉壘,隻見他個子不高,身材偏瘦,膚色偏黃,長方臉,兩道刷子眉,很濃。眼睛不大,鼻梁挺直。頭戴穿珠紅絨結頂帽,上身穿月白緞對襟馬褂,下穿褲子,外套藍地雲團暗花緞行袍,袍子上沾著點點泥巴。翹著二郎腿,一手撐桌托腮,一手放在膝上。動作表情,無不帶著幽默,璿璣的心不由一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