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天就到了年，臘月二十九下午，王德成早早就把五金店卷簾門落下來貼好了對聯。連老婆和兩個兒子，一家四口開車回了東港灣老家。一家人先忙活著把大小門窗對聯都貼好，老兩口就準備晚飯，各自完成任務之後，天以見黑，便圍了桌子開始吃飯。因為是過年了，菜就比往常顯得豐盛，白酒紅酒啤酒飲料誰愛喝什麽就喝什麽。雞鴨魚肉，擺了滿滿一桌，一家六口推杯換盞其樂融融。

    父親王祝峰問道：“明天上墳的炮都準備好了嗎？”

    王德成回答：“都放在門房裏呐，和去年一樣，哥五個每人兩箱開天雷。”

    父親說道：“上墳用的紙錢也都卷好了，明天早上直接裝車就行。”

    王德成點頭，又端起酒杯說道：“爸爸，咱爺倆喝一口，平時忙的顧不過來，跟您喝酒的機會都沒有！”

    父親端起杯喝了一口，又舉起杯說道：“來，咱一家子都端杯子，過年了，大家都高興，一起喝一口！”

    “幹杯，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你們辛苦了，我敬你們一個，大家都喝！”大兒子（二十歲，大二在讀）舉杯示意。

    眾人端杯喝幹，小兒子說道：“你們上墳幾點去呀？墳地裏去的人多嗎，好玩嗎？”

    哥哥一邊斟酒一邊說道：“哎呦，那墳地裏老好玩了，比你小的都去，那炮放的，比誰家娶媳婦的放的炮要多好幾倍，那場麵老火了，天上地下全是火球！”

    王德成說道：“按照往年的慣例，明天早上那墳地裏，至少要燃放三十萬的煙花爆竹！”

    小兒子睜大眼睛問道：“多少，三十萬，一下子把三十萬的炮都點著了，那不是太浪費了！”

    大兒子說道：“你小孩子家不懂，那叫氣氛，都是為了高興，所以誰家花那些炮錢都不心疼！”

    小兒子說道：“你們就是浪費，你說花好幾千買一堆鞭炮，一把火就沒有了。你要是少花點，拿出一千塊錢給我買玩具，那得買多大一堆呀，足夠我玩一年的，你們說是不是，淨幹些沒用的事！”說完拿起雞腿咬了一口。

    一家人麵麵相窺，竟沒成想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所有人同時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奶奶笑著說道：“我孫子說了，過年少買一千塊錢的炮，省下錢給我孫子買玩具！”

    “奶奶，夠意思，就得讓他們省點花錢，這幫玩意都亂花錢，不知道過日子，狠狠滴批評他們！”

    哥哥問道：“那明天早上你和我們一起去嗎？”

    小兒子說道：“我覺的那種環境不太安全，萬一哪個炮不長眼炸到我，那豈不是虧了，我還是在家好好睡一覺吧，還是被窩裏舒服！嗬嗬！”

    眾人又是哄堂大笑，歡笑聲中度過了一個既團圓又和諧的夜晚。一家人忘卻了煩惱和疲憊，一杯接一杯地喝著，一次又一次地開懷大笑著。

    次日早上便是臘月三十，六點半天還沒亮，王德成就把紙錢、開天雷都裝上車。開了大門把車倒出去，等父親和大兒子上了車，開車駛向墳地。

    東港灣的墳地屬於公墓群，都集中在村子東北方向。出了村子有一條小河，沿著河邊的堤壩往東一直走一裏來地就到了。雖然所有墳地都在一起，但又各自分葬，一家族為單位各自立祖，再分長幼順序依次排列。各家安葬方法又各不相同，墳圖大致可分三種，大排行、大棗木和小棗木。各家因自己的風水理由神路就各有不同，但彼此相距不是很遠，但也要保持一定的距離，所以墓葬區占據了四條地。或近或遠若是好天皆可相望，但現在還沒有出太陽連行車都得開著大燈，更別說是分辨是誰了。有來的早些的已經點燃了各個墳頭的紙錢，給黑暗的空間帶來一些光亮。也有開始放炮的了，些許小火球有節奏地向天上飛去，飛到高出便是一生爆炸的動靜，稀稀拉拉響聲不絕於耳。

    按照老規矩，這一天早上家裏的男人都要來墳地上墳的，上墳請了自家的祖宗回家過年。從六點到七點，全村男人聚集在此，大車小輛絡繹不絕。王德成沿著土道來到自家墳地，已經來了一些人先把紙錢分發到各個墳頭。爺孫三人抱著紙錢也分發下去，不時互相打著招呼，又搬了兩箱開天雷，分擺在地上，大家一起拿出各自帶的花炮依次點燃，開始放炮。

    炮聲隆隆，禮花震天，

    五光十色，絢麗多彩。

    這邊剛停，那邊接上。

    那邊方罷，這邊又響，

    火光衝天，硝煙彌漫，

    或近或遠，震耳欲聾。

    煙火處處亮，炮聲陣陣鳴，

    人影來回竄，篝火堆堆升。

    經過好長一段時間，才把這些炮都放完了。王祝峰喊了一嗓子：“炮也放完了，開始磕頭！”

    老少四輩四十來人排成兩排麵朝祖墳的大石碑站立。

    王祝峰又喊道：“給老祖宗磕頭！”

    眾人齊刷地跪倒連磕三下，也有沒數就磕了四個的，王德成磕完了隨即喊了一聲：“起！”

    眾人紛紛爬起又站直了，唯獨王祝峰因年事已高腿腳不便就沒起來繼續跪著，又喊道：“再跪，給爺輩的磕頭！”

    眾人再度跪倒連磕三個，慌亂之間也有磕五個的。王德成又喊：“起！”

    眾人爬起來站直了，王祝峰又喊道：“再跪，給爹輩的磕頭！”

    紛紛跪倒連扣三下，聽見王德成又喊了：“起！”便都站起來。

    “再跪，給祝字輩的磕頭！”王祝峰又有令下。

    紛紛跪倒又連扣三下，王德成又喊：“起！德子輩以下後走十步——跪，給德子輩磕頭！”三十幾人又跪倒磕頭。

    王德成又喊到：“都不要起的再趴會兒！”說完起身走向車，眾人紛紛起身。

    有兩個人沒聽明白依舊趴著，還問到：“不說了再趴會嗎，怎麽都走了？”

    有人笑著解釋道：“他都跑了，你願意趴著，哈哈！”

    兩人見被捉弄，便起身也笑著，眾人相繼大笑，哈哈哈哈！

    眾人上車各自回家，因道路狹窄，有進有出，一時便堵了車。待相繼調讓，便卸開了車流，各自回家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