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賠本買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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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玉春真下的去手,邊向曹霑哀告討饒,邊甩起巴掌,照準自己的臉蛋子左右開弓。苗玉春自殘,沈啟如在霧中,奇怪地問:“苗大人,你這是演的哪一出?是不是有什麽髒東西附體,把魂勾去了?”苗玉春放下自殘的手,欲哭無淚道:“這位,這位就是曹公子。”

    什麽?!”沈啟大驚失色,差點一屁股拍到地上。苗玉春剛才勸他找曹霑幫忙救侄子沈廉,在此之前,他卻早將曹霑抓上綁了起來。

    這還了得!沈啟恨不得一個窩心腳,將苗玉春踹死。眼珠子幾乎瞪出眼眶,哪還會稱呼他大人,直接叫著名字道:“苗玉春,你作下如此大惡,自扇幾下耳光就能逃脫罪責嗎?”

    苗玉春臉苦得象剛喝下一碗黃蓮湯,問道:“以大人的主意,卑職該怎麽辦?”

    該如何處置他,才能一消曹霑公子的心頭之火?沈啟轉著圈四下張望,一眼看到一名衙役腰間懸著的大刀片子。幾步衝過去,抽出大刀,扔到苗玉春麵前:“抹脖子,還是剖腹,任憑選擇。”

    掌握一省刑名的按察使,可以參劾轄區內的官員或摘去他們的頂戴,卻無權當場捕殺。苗玉春是官場混子,看得出沈啟對他已是恨之入骨,知道光是哀求告饒,根本不起作用了。站起身拍去膝蓋上的灰土,亢聲道:“沈大人,你雖為按察使,不審不訊,就當眾殺了下官,不怕朝廷追究麽?”

    沈啟忽的清醒了,知道剛才自己的行為太過孟浪。言辭之間卻不願讓苗玉春占了上風。指著仍然被倒剪雙手的那些如意樓客人,獰笑道:“苗玉春,自從你擔任江寧縣令以來,總是魚肉鄉裏,亂抓無辜,即使砍你三次腦袋並不為過。本官現在不能殺你,但把你打入大牢,每天二十小板伺候著還是有權……”他的話被一個聲音打斷:“用板子打屁股,太便宜他了。應該鹹魚炒肉。”

    說話之人是鄔思道。沈啟扭身形望望這位衣衫襤褸的不第秀才,皺了皺眉。一個要飯花子,有什麽資格對一省按察使指手劃腳。他剛要發作,就聽曹霑讚賞道:“老鄔說的對。鹹魚炒肉,苗大人最愛這一口了,如果不讓他品嚐品嚐,豈不是辜負了他。”

    鞭子在鹽水中浸透,再往赤身裸體上抽,美其名曰鹹魚炒肉。這道刑罰是苗玉春的獨家發明,其殘酷性,他當然清楚,剛才還想跟沈啟叫叫板,早嚇得拋到了九霄雲外。雙腿一軟,趴到了地上。“下官剛才與您叫板,是被屎蒙了心,您權當下官是在放屁,求饒恕下官一次吧。”

    苗玉春自當江寧縣令以來,每年向沈啟孝敬的冰敬碳敬不在少數,見他真心服軟,沈啟有些心動了。

    官官相護!本公子能讓你們如意嗎。曹霑暗自冷笑一聲,向沈啟道:“沈大人,苗玉春剛才向你叫板,現在又向你服軟,不過是小人畏刑。他是怕鹹魚炒肉,卻絕非是怕你。”

    沈啟要通過曹霑之手放過侄子沈廉,見他鐵了心要整治苗玉春,哪還敢袒護。喝令身後的四名按察使衙門護衛:“摘去苗玉春的頂戴,扒去官服,打入按察使大牢,等候處置。”

    今晚苗玉春陪著沈啟吃花酒,根本不可能穿著官服,所謂摘去頂戴不過是一句習慣性的虛言。四名侍衛過來,往苗玉春身後一站,形式上等於要將他押走。鄔思道不願意了,大聲道:“不用繩子綁,這算什麽抓起來了。後麵的鹹魚炒肉,還能不能執行?”

    鄔思道的口氣毫無禮貌。要在往日,沈啟恨不得將他跟苗玉春一起關進大牢,一起享受鹹魚炒肉。但他看得出,曹霑對此人挺欣賞,隻得放下架子,道:“這先生請放寬心,本官絕不會對不起苗大人,每天一頓鹹魚炒肉伺候定了。”

    苗玉春氣得差點吐血。盯著鄔思道看了許久,暗罵:“老東西!別看苗某人被關入大牢,整治按察使沈啟沒那個本事,要你這要飯花子的命估計還無須費事。”

    護衛推搡著苗玉春剛要走,又被曹霑叫住:“慢著!”苗玉春內心一喜,不愧是織造府的公子,眼裏果然有水,知道救了江寧縣令,以後的好處還是大大的。卻聽曹霑向沈啟道:“就象按察使大人剛才所言,苗玉春魚肉鄉裏多年,隻是把他抓了關了,並不能平息民憤。”然後指著那些如意樓被抓客人又道:“例如這些客人,不過是在此吃了一次酒,卻平白無故被綁了一繩子,是不是該給他們一個說法?”

    殺人不過頭點地,還要替這些客人討說法,是不是有些過了。沈啟滿心的不以為然,但侄子沈廉還在人家手中,哪敢得罪。一副討教的口氣道:“都怨下官辦事不周,以公子的主意,下官敢如何行事?”

    被抓客人每人一百兩精神損失費,我看就差不多了。”

    在場被抓的客人,總在三十人上下,每人一百兩就是三千兩。開始布置抓人時,苗玉春唯恐抓的不多,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一大群,大串的眼淚順著腮邊滾滾而下。

    曹公子說的極為有理。”沈啟黑著臉盯視苗玉春:“苗大人,掏銀子吧。”

    苗玉春不再顧及身份,用衣袖揩了揩腮邊淚水,道:“卑職今晚是陪您——”想想不能再得罪沈啟。“卑職,卑職是單身獨自外出吃酒來的,身上哪有如許多的銀兩。”

    沈啟扭頭向曹霑,商量道:“苗玉春不是撒謊,出來吃頓飯,怎麽可能帶這麽多的銀兩?”

    本公子清楚,當官的出來吃頓飯,哪裏用得著自己掏銀子。”曹霑切牙一笑,“不過,他總會有家在金陵,把他的家抄了,數千兩銀子還不是區區小數。”

    按照苗玉春的內心打算,即使這次丟官罷職,以這些年撈取的好處,後半生仍然可以享受花天酒地的生活。現在曹霑提出要炒他的家,久在官場,其中黑幕他豈能不熟。隻要讓炒家衙役進了門,不弄得家業磬盡,他們是舍不得丟手的。

    求告是不行了,隻能跟他們死磕。苗玉春向北方一拱手道:“我是朝廷命官,沒有朝廷旨意,誰也不能隨便抄我的家。”

    真是清廷的孝子賢孫啊!越是這樣,鐵定得抄他的家。曹霑雖然對胤禩毫無好感,但此刻把他搬出來還是有必要的。咯咯笑道:“你要朝廷的旨意,我還有八王爺的王命呢!你不會不知道,八王爺是奉旨巡查江南的巡閱使,有他的王命,可以抄你的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