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姐姐×俏校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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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段時間H市日日驚雷暴雨,總沒有個停歇的時候。因為這座城市在地圖上是個方方正正的形狀,正好可以劃作東南西北四個城區,便這樣傳承著叫了多年。

    四個城區中,東城是H市最老舊的街區了,因為當初建設的時候沒有考慮過排水處理的問題,一到這樣連續下雨的季節,大街小巷上都積滿了水。

    這個城市又是出名了的雨水多,老城常年積水。稍稍有些錢財的人家,老早就搬離了東城。

    又是這樣的天,紀菀在狹窄的街道中穿梭,走許久也見不著一個人。

    她抬頭搽了一把臉上的水,好叫自己能看得清麵前的路。這樣大的雨打傘沒有太大的用處,根本遮不住磅礴大雨,隻為能睜得開眼。水漫街道,使得她腳踝以下,整個都是泡在水裏的。

    乍一看,她像是從水裏剛被撈起來的。

    這樣的天氣是有些危險,出門實在是有些不明智,可她十分的著急。

    頂著風雨,紀菀終於在路上找到了一家賣衣服的小攤。她需要提高聲音才能叫屋簷下躲雨的店主聽見:“大姐,這件黑色的風衣五十塊賣我唄!”

    她指的是掛在最前邊的,寫著‘斷碼打折處理’的一件黑色風衣。

    雨天沒什麽生意,買衣服的大姐懶洋洋的沒有爭辯:“成!給你包上?”

    紀菀於屋簷下收了手上的傘,抿唇笑道:“不用袋子,借您的地躲下雨,我穿上。”

    被微弱的燈光一照,百無聊賴的大姐也驚了一下,這姑娘真是水靈。眼睛大大的,尖尖的下巴,可是個美人呐!就是穿得土裏土氣的,綠色的碎花棉布上衣,寬大的白色棉褲,也掩飾不住的美。更何況這大妹子一套上她店裏那件長風衣,可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給個大明星做也做得!

    她撇了下嘴,覺得自己這衣服賤賣了,早曉得該還個價的---即使這件風衣因為太長,一米六的姑娘都到腳趾,又是個XS碼,擱這總賣不出去。

    大姐瞧她腳上紅色的布鞋,心裏琢磨著什麽品位紅配綠的!瞎了這身美人皮。

    大姐麵上沒露出來,還想著能推銷生意,所以很是熱情:“看你這鞋濕完了,要不再買雙鞋子?”

    這樣大的雨,一路上大半的地方都積了兩厘米左右的水。一踩,腳都沒進去大半,除了雨靴換什麽都是白搭。可是東城的雨靴最好銷,價格賣得貴,她沒有錢。

    紀菀搖了搖頭,匆匆穿好了衣服,又提起傘衝到了雨幕裏。

    紀菀,任務執行者。

    衍生世界中,總有些氣運加諸於一身的人。這種人會影響整個衍生世界的走向,他們的人生極容易因為細微的錯誤而崩潰,進而導致整個衍生世界出現漏洞,以至於完全崩潰。這種人被稱之為言情文男主。

    總有一些作為衍生世界主體的男主會遇到一份愛情,進而改變自己的人生,但這種改變並不全都是好的。也有一些愛情,初到時甜如蜜糖,讓人心甘情願的淪陷,內裏卻包裹□□。讓男主和女主在短暫的衝動後,一生陷入泥沼,掙脫不得,糾糾葛葛直至了此殘生。

    而紀菀,受命穿梭於三千大小世界中,按照係統的要求拆散錯誤結合的男女主,讓他們永遠沒有在一起的機會,以避免世界崩塌。除了大的世界任務之外,還有一個小任務:紀菀得讓男主擁有一段更好的、更美滿的人生。

    這是紀菀的第一個任務,她進入的是一本青春校園小說所衍生的世界。

    男主章寂舟,女主白莎莎。

    章寂舟小時候便父母雙亡,親戚不願意撫養,將他送至孤兒院。好在他自有一股韌勁,擁有絕佳的繪畫天賦,又聰明得很,勤工儉學一直堅持讀書,考上了美術學院。

    故事於他大二時開始,他遇到了性格開朗的學妹白莎莎。學妹長相清秀,性格討喜,熱情得猶如小太陽,時時刻刻充滿活力,關鍵是肯對他好,極少享受溫情的他淪陷來得絲毫不意外。

    從朦朧的感情發展為真正在一起之後,才開始重重矛盾。章寂舟家境貧寒到了白莎莎不能想象的地步,每日要打多份工,像是陀螺一樣不停的旋轉,根本沒有辦法滿足白莎莎吃飯睡覺逗逗男友的小願望,好在有男配女配插足,使得雖然有爭吵但感情還在升溫。可是一段感情最失敗的相處方式就是將就,恰逢兩人矛盾最尖銳要分手之際,不幸發生了。白莎莎被愛慕她的男同學強、×,並且懷了孩子,因女主體質特殊,這個孩子不能打掉。這場變故中男主不離不棄,然而因此錯過了畫展成名的機會。

    來自生活、愛情各方麵的壓力全部堆積在章寂舟稚嫩的脊梁上,但他並沒有選擇逃避。白莎莎家庭條件非常好,來自女方的壓力使得章寂舟不得不放棄了虛無縹緲的夢想,受白莎莎家裏的資助,畢業之後章寂舟開了一家小公司,最終與女主結婚。

    校園青春傷感小說在這裏就完結了,近乎是完美的。

    作為任務執行者,紀菀看到的卻並不止這些。白莎莎是被家裏嬌寵長大的,還沒有經曆時光的洗滌,去擁有一顆體諒愛人的心,就已經被‘qiangjian’這樣的事摧殘至要凋零的地步。心裏惶惶不安的她受不得絲毫的冷落,章寂舟為了家庭努力工作無時間陪她是她根本不能理解的----畢竟家裏有錢嘛。

    可是對於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十分敏感的章寂舟來說,白莎莎用父母的錢無可厚非,他自然不是能用嶽父嶽母的錢的。一旦爭吵,白莎莎就會疑心章寂舟嫌棄她……種種矛盾,一點一點消磨了男主的氣運,他的生活亦一塌糊塗,以至於這個小說的衍生世界崩潰。

    紀菀來到的這一年,男主才十歲。

    她如今要去找他。

    ***

    東城是H市最老舊的城區,早年所有的H市人都是住在東城的,隨著城市的開發,城市版圖漸漸擴大,時代發展的腳步永不停歇,東城這個垂垂老矣的舊城就被甩到了身後。

    青石巷又是整個東城城區內最貧困的所在地,就是在東城最繁茂的時期,這個地方也代表著貧窮。這裏的房子都有多年曆史了,老青石巷的人也早就搬出去了,如今以低廉價格接收破爛小矮樓的都是些外來戶,相互之間僅僅是認得而已。他們貧窮,無法介意容身之所陰暗潮濕、終年難見陽光。也因為貧窮,心裏頭存不得旁人家裏的事情。

    今夜的青石巷正在舉行葬禮,一對怨偶昨日逝世。

    渺渺無幾的吊唁者剛剛離去。

    這對逝去夫妻的‘親人們’已經躁動不安,開始在小小的、臨時搭建起來的膠棚裏頭你來我往,爭吵不休。對已逝者留下的財產和附帶的拖油瓶不吝嗇於用最惡毒的語言,評頭論足。每個人都努力爭取自己的權益,為了得到更多,言語中又是數不盡的嫌棄。

    “你們也知道,這兩個王八蛋都欠我錢的。我當年年輕不曉得事,好心借給他們的,整整有小三萬,這麽多年了也沒能還得上。男的是賭棍,女的臭不要臉。自己死就算了,還要拖著一輛小車陪葬,嫌家裏錢多嘞!有那個錢租輛車開,怎麽不還我錢呢?我家裏還有個要讀書的,耗子雖然可憐,可他有這麽個爹媽,那都是命!哎喲,那個八十幾平米的房子賣了,付了葬禮的費用,能不能夠賠苦主車錢,還是兩說。我還要給他們白養個兒子,我是真欠他們夫妻的不成?!做你老子的青天白日夢。”

    “我話先放在這兒、寧願不要這個錢,孩子別往我身上推。”

    “我是孩子小姑,難不成就活該我倒黴!!!就說今年吧,要賬的都到我家裏兩次了,害得我前麵交的男朋友也吹了。誰曉得他們倆口子在外麵還有帳沒有?耗子跟了我,收帳的找上門我,一個小姑娘怎麽辦?還嫁不嫁人了!”

    這個塑料棚是臨時搭建的,站十來個人已經顯得局促。整個棚內僅有逝者的照片和一個小小的貢台,上麵放著幾個皺巴巴的水果。簡陋的靈堂中,這個小小的貢台是唯一的藏身之所。如果是一個小孩子,大約可以把自己折疊起來,縮進去。

    這個失去了父母的、異常瘦弱的小孩真的如同自己的小名一樣。把自己當做一個人人喊打的小耗子,蜷縮成小小的一團,躲在貢台之下,睜著雙眼,等待處置。

    聽到小姑大聲嚷嚷他的小名,縮著肩膀又往裏擠了一寸。

    “請問……”

    溫柔的女聲打斷了屋內的爭吵,所有人都尷尬的轉過身看向被掀起的篷布,大雨從來人挑起的縫隙裏鑽進了靈堂。

    屋內眾人先看到的是一把黑色的傘,然後才看清了闖進來的人。

    那是一個極好看的姑娘,一身純黑色風衣,長到腳趾,裹住了她的周身,讓人遺憾不能見到玲瓏的身姿。她是冒著雨過來的,這麽大的雨,傘頂不了什麽用處,黑色的風衣還在往下滴水,可狼狽也擋不住她的美,唯一露在外麵的臉和一雙手好似羊脂白玉,在搖曳的燈光下散發著柔和的瑩光。

    明明全身都在滴水,卻奇異的不顯得狼狽,仿佛和這個屋子裏的人總有哪裏是不一樣的。

    最先反應過來屋內唯一的年輕女人-----孩子的小姑,她疑惑的看著這個不該出現在這個簡陋葬禮上的美麗姑娘,遲疑的詢問:“有事嗎?”

    姑娘抬起頭,愣愣的看著黑白照片,眼眶迅速紅了,因臉上本就有水,也叫人看不出到底是哭了還沒沒哭。

    “姐……怎麽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呐,”姑娘掩麵走進來,撩開額前濕漉漉的頭發,眼中滿是希冀:“我姐的孩子呢?……章寂舟呢?”

    供桌下的小男孩又抖了一下,蹲麻了的他換了一個姿勢,不小心露出了沒有穿鞋的髒兮兮的小腳。

    【發現主角章寂舟】

    “我叫紀菀,於小益是我幹姐姐……”

    於小益,男主章寂舟的母親。

    紀菀很快平複下來:“我幹姐,也就是章寂舟的母親於小益…於小益前兩天打電話讓我來找她,我們很多年沒見了,沒想到這一別……”

    在場的人沒有心情聽她對亡者的思念。

    於小益是什麽人,示意揮霍青春的女人。不顧孩子在外麵亂來的風、騷、貨,拖累親人名聲、為了錢什麽都能幹的女表子---這樣的人,爛到了骨子裏,又落到了如今的地步,還有誰能看得起她。

    紀菀也沒有心情再說。

    她半蹲下來,於供桌之下,對上了一雙灰暗得毫無光彩的眼。